幸臣 第28節
蔡文耀嘆息道:“大人,我和您說過,京城當差,這十家鋪子,倒有九家是后頭有人的,您怎么也不打聽打聽?幸而今日我攔住了,否則你這就要闖禍了!” 江顯悶了:“這又是哪家的?我記得都數過了啊,達官貴人的大部分都在東城,這家問了,說是閩州商人開的,并不起眼?!?/br> 蔡文耀跺足:“您忘了前些日子那十萬兩銀子您吃的虧了?” 江顯一怔:“如何說?難道又是靖國公府上?” 蔡文耀道:“靖國公府夫人,正是閩州的海商出身!當初您那十萬兩銀子,還沒捂暖就交出去了,最后是怎么變到工部去了?又怎么變成了靖國公府夫人的誥命了?這背后有高人??!這店看著不起眼,但是可是臨著湖!看著不掙錢,但正因為不掙錢還能開這么久,這才有門道呢!皇上剛剛下旨嘉勉了靖國公府忠孝雙全,孝悌仁愛呢!” 江顯道:“果然是靖國公府上的產業?那這等……要不賣個好,讓人通知下讓他們自查下,然后我們私下給賀大人通個氣,就說找不到那書,就這么抹平過去?” 蔡文耀搖頭:“大人,你又錯了。那賀知秋,乃是皇上親點的狀元,他忽然來管這么小一件禁書的事,這里頭定有蹊蹺。您若是抹不平呢?禁書這樣的事,可大可小??!大人!” 江顯微微擦汗:“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可如何是好?” 蔡文耀道:“誰都別管,大人您換了衣服,親自拿著這本書進宮去,面奏皇上,甭管他們背后是什么人,之后再出什么事,那都沒大人您什么事了!” ==== 文心殿。 賀知秋被蘇槐一路引著進了殿內,向上行了面君大禮,看上面謝翊穿著一身家常紫色的團龍常服,將一個碧色茶杯剛剛放回茶幾,面色不辨喜怒:“起來吧?!?/br> 賀知秋起了身,卻見蘇槐端了一個托盤過去遞到他跟前,賀知秋低頭看那托盤上的書,臉上怔住了,謝翊問道:“卿認得這本書吧?” 賀知秋心中忐忑,拱手謹慎回道:“回陛下,這是《平海詩集》,乃是禁書?!?/br> 謝翊點了點頭:“京兆府尹江顯那邊遞了奏表,說京城有書坊私賣禁書,天子腳下,非同小可,便奏報到朕這里,朕聽江顯說是卿檢舉的,便傳你來問問情況?!?/br> 賀知秋背上起了一層汗,躬身稟道:“是……臣之前在那書坊看書,無意間看到,記得是禁書,因此便與江大人提醒了一句?!?/br> 謝翊淡道:“哦,狀元郎果然博學多才,朕倒不知道這本詩集還是禁書,不知賀卿可與我解惑?朕今日好奇翻了翻,看著里頭的詩倒都尋常,文才也極是一般,似乎并無違礙悖逆內容,不合在應毀之列?!?/br> 賀知秋小聲道:“稟皇上,《平海詩抄》文內雖無禁忌之處,但這《平海詩抄》的作者為羅海珍,世祖朝時,羅海珍作《國本》一書,妄議國事,誣罔君上,悖逆犯上,蠱惑民心,被朝廷判了大逆之罪,而他所寫的詩文書籍,也都被列為了禁書?!?/br> 謝翊恍然:“哦,羅海珍啊,朕依稀想起來是聽說過這事,當時還好奇打聽了下那《國本》里頭寫的啥,似乎是譏諷朝廷公然賣官一事吧?世祖朝時,因要打韃子,朝廷國庫空虛,不得不出售了一些爵位” 賀知秋低聲道:“是?!?/br> 謝翊點頭道:“之前是聽說賀卿家博聞強識,知識淵博,想不到連這冷僻知識都知曉,朕聽江顯說,那書坊在北街的葫蘆巷里,甚是偏僻,這書也只有幾本,放得還甚是偏僻,還是因為賀卿家也住在那里,才見到那書坊竟敢公然販賣禁書?” 賀知秋背上汗又微微起了:“是?!?/br> 謝翊仿佛饒有興致:“不知那書坊如此膽大妄為,是否還有售賣其他禁書,應當封了店細細查才是。那書坊叫什么名字?卿家看來也時常去書坊買書?” 賀知秋喉頭上下動了動,低聲道:“叫閑云坊,因著店主時常請書生抄書售賣,臣家貧,曾為其抄書過,因此這才見到此書?!?/br> 謝翊冷哼道:“售賣禁書,又以抄書收買人心,其心叵測,只怕也有結黨圖謀之嫌?!?/br> 賀知秋身軀微微發抖,感覺到君上的聲音又沉又冷,充滿了壓迫,他幾乎無法呼吸,謝翊又道:“卿覺得,此等膽大妄為的悖逆店家,應當議何罪合適?” 賀知秋只覺得自己呼吸都仿佛是火炭在咽喉中一般,好一會兒才艱難道:“私藏盜習售賣禁書者,杖一百,徒二年,念其無知不察,可封其店,罰銀贖杖……” 謝翊慢慢搖頭道:“非也,羅海珍為世祖親自下令的大逆之罪,其親族、學生及刻書藏書者當時都問了罪。此店主公然售賣悖逆反賊的圖書,還是在天子腳下,又收攏人心,圖謀不軌,其行大逆不道,殊為可惡,光打打板子,流放邊疆如何能明正典刑,應當問以謀反大逆之罪,以儆效尤,好好整治一番,如此方能警示世人?!?/br> 賀知秋臉色刷的一下變白,背上汗濕重衣,跪拜匍匐下去道:“臣以為,店主恐怕也只是一時不察,論以大逆之罪,恐過重了,且以文字言語罪人,御史臺恐要進諫,也對皇上英名德行有礙……” 謝翊冷笑了聲:“一時不察?若是賀卿覺得只是一時不察,為何不當時提醒那店主收回,而是通報了京兆尹?可見賀卿家分明也覺得此事以小見大,合該細查。如今風氣,文人不寫些詩文譏諷時事朝廷、妄議國政,便覺得沒了風骨志節,實乃歪風邪道!” “朕覺得,正該借此由頭整頓一番,將那等刻書、鈔書、賣書、藏書的書坊都細細查過,凡是還有收藏買賣禁書的,以及寫的詩文里頭影射朝廷君上的,合該重重治罪。卿首告有功,此事不妨就交于你去,先把那店主全家拿了,重刑審理,將那書店再細細查過,朕看恐不止這本,如此膽大妄為,恐怕細查起來還有更多……還有其親友、店里往來的書生,都合該細細查處,定然都是些逆賊!” 他往下看著賀知秋,意味深長道:“卿把這件事辦好了,朕重重有賞,另有重用?!?/br> 賀知秋面白如紙,忽然叩首道:“臣惶恐,臣無能……恐怕難以勝任……”他幾乎哽住,忽然重重磕頭起來。 謝翊不說話了,冷冷盯著賀知秋,賀知秋只不斷磕頭,額頭很快破了,流出血來,御書房里安靜猶如墳墓一般,四角雖然都站著內侍,卻連呼吸聲都不聞,只聽到砰砰的磕頭聲。 過了好一會兒,謝翊才淡淡道:“你是不敢?你怕得罪了天下讀書人?” 賀知秋停住了磕頭,匍匐著,身軀微微發抖:“如為國為民有利,臣愿為陛下赴湯蹈火,粉身碎骨?!?/br> 謝翊冷笑了一聲:“卿的意思是,朕這是誤國誤民,無道之舉?” 賀知秋手臂微微發抖,抬起頭來,滿臉血痕:“臣不敢,臣只是良心不安?!?/br> 謝翊慢慢道:“良心?”聲音里帶了些諷意。許莼那一筆跳脫之字還在他案上,他說“名利催發良心”,這孩子縱有俠義之心,卻不知,名利場是泯滅良心之所。 賀知秋閉了閉眼睛道:“陛下,臣有罪,是那書坊東主得罪了臣,臣挾私報復,便私下通報京兆尹,是想著小懲大誡,封了他的店,讓他吃個教訓便罷了。如今眼看因臣一己之私,便要連累那書坊東主惹上謀反族誅之大罪,連累君主失德,良心難安,求陛下恕臣挾私報復欺君之罪,臣死罪?!?/br> 他一頭重重磕在金磚之上,閉著眼淚流滿面。 謝翊過了一會兒才問道:“店主是如何得罪你的?” 賀知秋腦子嗡嗡響著,澀然回道:“只是……口角……” 謝翊輕笑了一聲,溫聲道:“賀卿家若是只為良心,那不治罪那店家,也可以,此事仍交給你做,一個月之內,朕不管你找哪個由頭,只把這事辦了,朕就赦你無罪,還要提拔你,如何?朕看卿平日里也頗有幾個仇家,倒可從他們下手,翻翻他們的詩文……” 賀知秋只聽得毛骨悚然,閉了眼睛,忽然一行清淚落了下來:“陛下,古時君王便采詩以觀民風,治國之道,必先通言路,陛下您是千古難有的圣君,臣萬死懇請陛下,寬仁大度,不罪諫臣。陛下當神器之重,當有容人之雅量,臣請皇上三思,勿興文字之獄,一旦此事由頭一開,士林文人之間尋章摘句、攻訐詩文、挾仇誣告、黨爭便起、流毒萬年,國將不國,有玷圣君之名?!?/br> 謝翊慢慢重復道:“挾仇誣告……” 賀知秋落淚:“是臣以睚眥之怨生事,失德在先,臣請陛下問罪?!?/br> 謝翊道:“若是朕一意孤行,偏要行這文字獄,你待如何?” 賀知秋抬起頭來,面孔上已滿是哀慟:“臣請死諫,不欲陛下失德?!彼]著眼睛,面如土色,知道自己寒窗苦讀二十年,終因一念之差至此,心中悔恨當日為著私念,公器私用,以至于一敗涂地,大好前途,盡皆被自己誤了,但如今皇帝一心要借此由頭整治士林,此事一啟,乃天大的禍事,譬如從前“烏臺詩案”遺禍萬年,無論如何不敢再想自己那點私念。 謝翊冷笑一聲,啪啪啪,幾本書從高高的御案上落下,直直落在了賀知秋膝蓋前,賀知秋低頭一看那封面,正是自己當日困頓寫下的戲本子,忽然面如土色,只聽到上頭聲音冰冷:“以怨報德,忘恩負義之徒,也配說什么死諫?那書坊東主在你困頓之時,贈銀給你解困,你這些書,書坊一字未刻未售,只不過收存著。借口收書,不過是為你留些顏面,名為收書,實則扶危濟困,實乃商販中的義士?!?/br> “反觀爾讀的是圣賢書,本該一錢不輕受,一飯不敢忘,爾在中了狀元,得了官職,不思報答,反倒引以為恥,恩將仇報,心生毒計,只為滅口,掩蓋自己失德失行之舉。須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暗室欺心,怎知天地神目如電?朝堂竟然錄了你這等寡廉鮮恥、衣冠禽獸,竟是可悲可笑!也不知還有多少你這等德不配位之人在朕的朝堂之上,行此禽獸不如之事?!?/br> “汝之父親,爛賭徒一個,卻在醉后跌傷腿,只能閉門養傷,無法行賭,如今看來,觀爾之隱忍銜恨,心狠手辣,恐怕也大有蹊蹺?!?/br> 謝翊字字誅心,賀知秋心頭巨震,原來皇上明察秋毫,早已洞明一切,知道自己這一番作態原是為了掩蓋自己困窘之時寫過誨-yin-之書,洞察了自己如此丑陋自私的本性…… 而那些什么文字獄的說法,不過是試一試自己心性,又兼點醒教導。自己為了一己私欲,挾私報復,開了這個以文字罪人之頭,將會引起什么樣的后果,若是遇上個昏君重臣借機發揮,那就是遺禍士林,流毒萬年。當今天下正是運隆祚永,太平無為,自己如何能做這萬世罪人? 他顫抖著深深伏下,面色頹唐,不敢再辯解一字,只閉目待死。 謝翊冷聲道:“念爾還有著一絲廉恥之心,又多少還知道點是非曲直大忠大義,雖是一副狼心狗肺,也還勉強能當狗使喚,罰俸一年,降爾三級,去大理寺做個九品推官,審上幾年案子,遇到冤屈的螻蟻小民,且記得今日這一點良心。想想爾瓊林宴上說的,當初讀書,是為了甚么?桃花源,可有這等攜私傾軋之事?” 賀知秋淚流滿面,哽咽著道:“罪臣愧悔無地……” 謝翊冷聲:“今日之罪權且寄著,來日若有一案錯判,則一并判罰議罪,將汝之罪行公布天下?!?/br> 賀知秋額頭深深貼著地:“臣遵旨領罰……”皇帝深恩如此,顯然是因為自己在最后關頭畢竟良心不安,懸崖勒馬,仍然規勸皇帝,因此才開恩如此,自己若是恬不知恥一口應下接了那大興文字獄的事,只怕如今等著自己的必是死罪。 謝翊不耐道:“除去冠袍,宮門口杖二十,掌嘴三十,逐出去!莫要臟了朕的地!” 很快外邊的侍衛進來,上來將癱軟在地的賀知秋拉了出去。謝翊仍怒意勃發,將手里的茶杯蓋扔到一側,蘇槐上前接了道:“陛下息怒,既如此可恨,何不殺了,也為許世子出出氣呢?!?/br> 謝翊看了他一眼:“能取中狀元,才干是有的,底線廉恥也尚且有幾分,并非要致人死地,大概只想著封了書坊,他那丑事便可掩埋下去??此麘遣恢S莼是靖國公府世子,只以為是尋常商戶,否則絕不敢如此輕舉妄動?!?/br> “如今既有愧于心,辦事自然小心,大理寺卿前些日子才和我說缺人干活,料他不敢不用心,不然白領這些日子俸祿,便宜他了。再者將來……” 他氣漸消了,話說了一半又不再說了,只又拿了茶杯在手里轉著沉吟。蘇槐笑了聲卻接著話說:“再者將來小公爺也進了朝堂當差,沒個人相幫如何是好,倒不如留著當條狗使喚,小公爺既對他有深恩,他有有愧,來日也能給小公爺當個臂膀?!?/br> 謝翊看了他一眼,竟沒叱責他妄測君心,蘇槐連忙拍他龍屁:“皇上果然待小公爺極好,既為小公爺出了氣,又為之計長遠,小公爺若是知道陛下良苦用心,不知如何勠力感奮呢?!?/br> 謝翊冷笑了道:“勠力感奮?朕看他頑心重得很,沒一日有個定性,指望他當差為朕分憂且還遠著?!?/br> 蘇槐笑嘻嘻:“皇上再耐心多教教,哪有不成的。到時入了朝堂,必是肱股之臣,忠心耿耿,皇上有人幫忙,也能歇一歇了?!?/br> 謝翊淡道:“朕可沒什么耐心,橫豎朕也不缺人當差?!?/br> 蘇槐笑得臉上幾乎要開花:“難得小公爺全無機心,宅心仁厚,只怕進了朝堂倒是被人帶壞了?!?/br> 謝翊點評道:“什么宅心仁厚,就是個缺心眼爛好心的,卻不知大恩似仇。朕不過幾日沒看著他,差點就惹上牢獄之災,哪怕知道他是公府出身,少不也要顏面盡失名聲壞了?!?/br> 蘇槐笑了:“小公爺才十八呢,哪能想到這等人呢,陛下今晚要出去嗎?” 謝翊將袍袖整了整,矜持道:“出去看看?!?/br> 第42章 守護 夜色已降臨, 謝翊騎馬到了竹枝坊敲門,盛老六卻道:“九爺來得不巧,少爺去了閑云坊那邊了?!?/br> 謝翊頓了頓, 心想只怕京兆府那邊有惡吏借機去滋擾, 到底有些擔心, 要知道他今日看到江顯來稟說城里有家書坊叫閑云坊的查出了禁書,他還以為是自己給的許莼那套卓吾先生的書惹出了禍。 誰能想到竟然禍起那幾本話本呢?羅海珍那本所謂詩抄, 世祖朝都已過了近百年,本朝歷代也優待讀書人,對這些禁書早已不大管。但畢竟是世祖定下來的禁毀書目, 也不會有哪位帝皇要違背先祖諭令說不禁了。如今嚴禁的, 還多是那等誨-銀之書。 謝翊縱然半生也見過不少人, 終究有些心疼許莼這行俠仗義倒惹出禍來……他那救風塵的毛病, 還得想法子改一改。 謝翊騎著馬沿著湖邊又去了城北閑云坊前,這個時候,書坊這類生意少的店鋪都已歇業。他縱馬到了巷口, 卻看到了閑云坊門口燈籠下,一位青衣女子正手里提著燈籠,仰著頭與騎在馬上的許莼說話。 那女子大約二十多歲, 仍是未成婚的發髻,顯然和許莼極熟稔, 青緞窄袖衣裙,式樣簡單卻料子華貴, 發上只簪了一支銀簪, 腰間垂著一串青玉雕成的銅錢串樣。 許莼低頭看著她也滿臉笑容, 一直不知在說什么話, 身旁是春溪和夏潮跟著, 也都面帶微笑,是一個愉快的氛圍。 謝翊靜靜看了一會兒,他倒是知道許莼這天真爛漫,并無矯飾,他和自己說喜歡男的,就必不會和女子有什么曖昧。 但是。 謝翊騎在馬上,看著許莼蓬勃笑容,明亮雙眼,心想著,這樣意氣風發的人,沒有人不喜歡吧?他是可以有著很好很好的未來的,只要有人好好護他一路。 他沒有出去,只看著許莼終于和那女子說完話,這才離開。他靜靜的站在黑暗中并不向前,直到許莼一行消失在夜色中,那女子也在小丫鬟的陪同下走了進去。 京城的夜很黑,他喜歡這種無人認識自己,一個人在夜色中騎馬的習慣,不知不覺走到夜市里。端午將至,兩邊還有些人賣著冰飲和甜水,吆喝著,這是眾臣們歌頌的太平盛世,自幼太傅就帶著他站在宮中會賓樓上往下看京城風物,告訴他這是他的子民,他的天下,他的責任。 所有人都教他做一個好皇帝,無論出于什么目的。卻沒有人教他,作為一個男人,有心儀之人時應該如何做。 因為帝皇無私。 《尚書》言: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偏無私,遵王之義。 春夏之交,風有些涼。他慢慢縱著馬,穿過人流,往宮苑回去,卻忽然聽到湖邊又傳來了馬蹄聲。 他收住了馬韁控著馬停在道旁,心中似有預感抬頭看去。果然。馬越來越近,看到正騎馬奔馳過來的許莼,騎在馬上看到他兩眼發亮:“九哥!” “我聽盛老六說你來找過我又去閑云坊了,想來咱們走岔了路,我連忙又掉頭?!?/br> 少年滿頭大汗,卻雙眼燦然若星,看著他充滿了傾慕。 謝翊無法形容那看到許莼向他奔來的喜悅。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怦然跳動,很明確地知道那不是一個皇帝應該有的感情,他也非常明確知道自己絕對不愿意眼前這個少年娶妻納妾。 他笑著道:“在湖邊走了走馬,難得這般夜色,不如你也陪我走一走?!?/br> 許莼興致勃勃:“好?!?/br> 謝翊問:“你去閑云坊做什么?晚上書坊不是都歇業的嗎?” 許莼一邊控著馬一邊眉飛色舞道:“我娘給了我個大掌柜呢,那可是她特別得用的人,給了我用,我可省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