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19節
過了一會兒人都到齊了,便有人引著數位官員入座,許莼只看到沈夢楨坐到了中央主位上,穿著祭酒官服,峨冠博帶,面容肅穆,與那日許莼見到的又大不一樣。 沈夢楨坐定后才拱手道:“奉陛下命,今日考核,主要為考察學業,請諸生多多用心?!?/br> 說完便示意一旁,便有太學官員上前宣布規則,考學時間一個時辰,漏刻為準。內侍們四出發下卷子,卷子上業已命人謄好兩道題目。 許莼原本面色蒼白心中打鼓,但低頭一看到兩道題目,心內忽然大定。這上頭兩道題,一道是策論,論“算緡告緡法”之得失。這題他會!盛家為海商,明明豪富,卻時時謹慎,小時候他不解問過祖父,如此豪富,為何還要低調謹慎。 祖父當時就舉過這漢時的“算緡”法來舉例,另又有明時沈萬山之例,語重心長和自己說了道理,當權者只手翻覆,財富積蓄流失也不過是朝夕之間。 而前些日子看卓吾先生的書,他便含糊著寫了“算緡告緡法”,大著膽子點評了一番,九哥在上頭畫了幾個圈,倒沒說他說得不對,只列了幾本書讓他去找來看,他找了來看了幾本,還說要重新寫一份給九哥呢。 如今將這“算緡告緡法”前因后果寫了,漢行此策后的利弊再寫了,也比交白卷好了! 另外一道對他來說就更簡單了!竟然是數算題!今有一府,每年收鹽茶酒專賣收銀若干兩,商稅若干兩,義倉收稅若干斗,麻絹收各若干匹,其中以絹麻折代勞役若干匹,另有江河港口竹木抽分若干兩,問其府丁口數約幾何? 這題他也會??! 鹽茶酒為專賣,和稅無關,商稅為商戶上繳之稅,和人丁無關,竹木抽分為過路的稅,和人口無關。因此這些數字全是迷惑用的!真正和丁口有關的,是義倉收到的糧稅,人丁粟米三石,也可折為絹麻布二匹,而服勞役者也可以絹麻折代服役,需要減去。這么一除一減,丁口數就出來了! 許莼心中精神大振,筆下如飛,開始在稿紙上先草算起來。 在側對面的簾后,謝翊站在那里,看著許莼眉飛色舞幾乎要飛起來一般,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蘇槐在一旁湊趣道:“著六順去和那幾個服侍許小公爺的書童去打聽清楚了,確實沒挨打,倒是一張嘴說得太夫人忘了生氣,只一心想著如何和盛家再走動親密些了?!?/br> 謝翊道:“他于這人情世故上,倒比朕通透些。大抵也是盛家商戶人家,凡事只看結果賺不賺,低低頭彎彎腰不妨事,教得他也委婉行事的脾性。朕從前若是肯退一步……” 他到底沒說下去,心中想著,朕若是低頭退步,只怕早就成了掛在皇廟里頭的“先帝”了。 如今看著人沒事便好。孝字當頭,他知道不吃眼前的虧便好,來日方長。這場考試原本就是為著許莼才辦的,否則誰費心去管太學這些閑事呢。他又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煙波殿內須臾一個時辰便過去了。 許莼考完交了卷子,心情愉快,估算著看著其他學生的臉色便知道好歹自己寫出來了,不會是最差的那一個,無功無過,又混過一次! 他喜滋滋出了宮門,看到家里車馬已候著了,知道家里人擔心,連忙也先回了國公府。果然一回來便被叫到了堂上,太夫人等連他爹娘長輩都在,也不等他行禮,便一疊聲問道:“考得如何?考題是什么?” 許莼道:“還好,答完了,沒事,沒考詩文!就考了個策論和一個數算題,橫豎沒交白卷?!?/br> 太夫人忙問:“竟沒考詩文?策論題是什么?數算題又算的什么?” 許莼道:“策論是論算緡告緡法之得失,數算題就是出了些稅收數讓算一府的丁口?!?/br> 許安林懵道:“這都什么跟什么?國子監考這么難?” 白夫人道:“這……難道是想又征貲稅?” 許菰搖頭解釋道:“漢武行算緡,乃是度之不足,又要遠征匈奴,如今尚且有人批好大喜功,窮兵黷武。如今數朝都未采用了,弊大于利。若是真以為皇上是要開征貲稅,這題必不能取中?!?/br> “這題不過是測一測學識見解罷了。今上一貫務實,監生蔭生原本就是各勛貴恩蔭去讀的,自是不要求詩文才學,只以經世務實、安國濟民為要,出這策論和數算題自然是要看辦事能力如何了,畢竟監生畢業后是可授實官的,更何況又讓去太學學,那就更以實學為主了?!?/br> 白夫人道:“既如此,春闈科考題的時策,也當以經世治國為要,菰哥兒當留心才好?!?/br> 許菰拱手道:“多謝伯母指點?!?/br> 太夫人卻問許莼:“都寫了嗎?沒真的交白卷吧?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許莼隨口道:“寫了,我哪能說同意不同意,不過是把利弊都給列舉上去罷了。那算數題應該沒算錯,不過不失不墊底就好了,太學里頭全是爺,去那里不自在?!毙睦飬s想道,去了太學是不是就是沈大人教導?他應該和國子監那些老夫子不一般吧。 白夫人笑道:“莼哥兒有弟妹教導,旁的不說,這算賬上定是精通的,我看老太太不用擔心?!?/br> 太夫人嗔道:“哪能次次那么運氣碰上考算數?這詩文策論上也須上點心。不過去太學是容易惹禍,還是老老實實在國子監里讀完就好?!闭f完也松了口氣,想到今日這一場悶氣會這么沒發作成,就莫名其妙收了場,看著蠢兒子和二媳婦的臉越發不順心,打發道:“都散了吧?!?/br> 一時眾人散了,太夫人在房里和白夫人酸溜溜說話:“盛家還真是好時運?!?/br> 白夫人道:“難怪母親選的那等伶俐丫頭,莼哥兒都看不上,原來竟是在外邊招引相公,菰哥兒也是良苦用心了,特特來說,只怕要被弟妹給記恨上了?!?/br> 太夫人道:“菰哥兒這是規勸管束幼弟,他難道不知道嫡母寵溺?說了要得罪嫡母,還要這么說,可見他反是他知禮重情之處。老二媳婦這點倒還是好的,不嫉妒,不遷怒孩子,不至于為了這小事記恨菰哥兒,況且這春闈在即,菰哥兒若是中了,她也臉面有光?!?/br> 白夫人面色晦澀,太夫人看了她臉,寬慰道:“韓姑爺那邊也定沒問題的,你莫擔心?!?/br> 白夫人道:“我倒不怎么擔心,他才學是有的,便是這一科不中,下一科遲早的事。我只是擔心葵姐兒,肚子一直沒有消息,來日婆婆跟前不好立足?!?/br> 太夫人隨口道:“這點倒是隨了你,身子瘦弱,看著就不大好生養,我當時就說過讓你好好給她調養身子,別和你一般艱于子嗣,你也不當回事?!?/br> 白夫人隨口一句擔憂沒想到又引來婆婆排楦,想到從前一直生不下兒子受過的氣,面上就難免有些不自在來。太夫人也懶得看媳婦臉色,便索性也將她打發走了,一個人喝了茶,卻見丫鬟又來報,說菰大爺來了。 太夫人有些詫異,但還是命人傳了他進來,想了下知道許菰如此定有要事,便命人都退下,去門口把守著不讓人偷聽。 許菰果然進來便對太夫人跪下道:“祖母,前日告了二弟的狀揭了二弟的短,恐怕母親心中對我有了芥蒂,還請祖母慈護周全?!?/br> 太夫人道:“不必如此,你好好讀書,春闈在即,只專心考學再說。盛家剛得了皇商,正志滿意得,不會與你計較,再說你提醒正是良苦用心,孝悌之行。難怪你母親一直不給你弟弟安排通房,恐怕真的是被盛家那邊給引誘壞了,竟連相公都玩起來了,可知這商戶人家,到底不成氣候,可恨我本來想替你謀一門好親,他這般名聲,倒也還得仔細分說?!?/br> 許菰道:“祖母,春闈后,無論考中與否,孫兒希望便能過繼到長房?!?/br> 太夫人看了他一眼:“你這么著急做什么?可是妙卉又催你了?便是過繼了,你的嫡母還是白氏,沒她什么事,你不要太過心軟,這個關鍵時候,絕不能出錯了?!?/br> “妙卉是個糊涂蟲,當初要不是她瞞著,愚昧蠢鈍,何至于害得你如今這么名不正言不順?留她一命已是還了生恩了,她尚且不知足,倘若被白氏知道了,她如何會忍?你不能再去見她了,需得將白氏敬為嫡母,她才會真心實意幫你?!?/br> “盛家如今得了皇商也是好事,春風得意,應當不在意你過繼出去的事,恐怕還高興去了眼中釘,盛氏一貫在庶子庶女上是大方的,倒不嫉妒。但你要想清楚,你若是中了進士,無論是能留在京里還是外放出去,都是需要銀子疏通的,你急著過繼,一則老二媳婦恐怕會覺得養不熟你,二則老大媳婦這邊,也不能給你多少支持?!?/br> 許菰低聲道:“孫兒出身不堪,承蒙祖母周全,認回國公府,又cao心學業婚事,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待我也極好,孫兒確實心中有愧。孫兒無法選擇出身,卻也無法厚顏繼續用盛氏的銀錢。此次春闈后,若能僥幸中舉,便謀一任外放,帶……楊氏出去,她生養我一回,總還了她生恩便是了?!?/br> “至于爵位,我既能中舉,自能走出自己的路來。封侯拜相不敢說,自當盡力為官造福一方,建功立業。祖母不必再為此cao心。二弟與我是兄弟,我們唇齒相依守望相助,對靖國公府才是最好的。不可再一直寵溺縱容,讓他一路荒唐下去了,他才十八,尚且來得及扳回性子,只需要嚴格管教,否則來日闖出覆滅門庭的大禍,到時候悔之晚矣。也請祖母不必再提爵位歸還長房的事了,過繼一事,主要為了歸宗認父,僅為使生父宗嗣不斷,告慰先人罷了?!?/br> “我未見過生父,但聽祖母說來,他溫良恭儉讓,是最志誠不過的君子,一定也會支持我這般做的?!痹S菰抬頭去看太夫人,面容懇切,眼中淚光閃動。 太夫人看著他,面容緩和了下來,低聲道:“你和你爹真像,當初你爹也是讀書一看就會,再聰明沒有……在家也護著弟弟,又心軟,又重情……祖母,總是會幫你的?!?/br> 作者有話說: 關于許菰,我只能說,人性是很復雜的…… 第30章 入學 三日后, 國子監公布了遴選入太學就讀的國子監生,許莼大名赫然在上面。 一時之間靖國公府上下喜氣洋洋,盛夫人大喜過望, 給全府上下仆婦一律都發了雙倍月銀, 又打點著給許莼做新衣。 便連靖國公也借口朋友賀自己, 要還席,從盛夫人手里支了錢去請吃席去了。 許莼有些無奈, 但看母親是真開心,也少不得配合著做了新衣裳,又請兄弟姐妹們在家里吃了一席。 許菰原本這些日子只在專心苦讀的, 卻也來賀了他, 平日里他們兄弟倆說話少, 今日他卻專門敬了許莼三杯酒, 自己也都滿飲了。 許葦、許蓉等都敬了許莼。之后許菰才尋了空私下和許莼說話:“前日去祖母跟前告了二弟,二弟是否還在心中怨怪于我?!?/br> 許莼有些詫異,這個大哥和自己一向疏遠, 前日忽然告狀一反從前極力撇清自己的姿態,他很是奇怪,但如今又一本正經來道歉仿佛情深意重, 越發古怪了。 他對許菰道:“大哥不必道歉,是小弟行事荒疏, 得罪了御史和大臣,連帶著大哥一起名聲受玷受辱, 在外受人指摘?!?/br> 許菰苦笑了聲:“你若這般想我, 那便是心中還是對哥哥起了芥蒂了?!?/br> 許莼怔了怔, 很是有些歉然:“大哥春闈在即, 一向才學必極好的, 勢必將來科舉進身,前程廣大。我行事不慎,結交宗室,又奢侈無度,引來御史斥責,大哥一貫惜名好學,極重前程,嫌棄弟弟也是應該的,我并不怨怪,總是我行事不慎,給大哥添了麻煩,沒能給靖國公府添些光彩。但我橫豎是讀不成書的,靖國公府來日發揚光大,還要靠大哥了?!?/br> 許菰抬眼看許莼一雙眼睛圓瑩如明珠,看著自己眸光懇切,他說的竟然是心底話?許菰喉嚨一陣熱,哽了一會兒低聲道:“二弟,我待你是心中有愧的,待母親也是?!?/br> “來日……若能春闈進身,大哥定會有所報答?!?/br> 許莼茫然,許菰道:“我只是希望你好生改了那些惡習,好好讀書。我記得你從前讀書也不是這么差的,算學甚至不用算籌一看就能算出。結果賈先生說你習商賈之道,還要打你戒尺?!?/br> 許莼一笑:“賈先生為人古板,也是為我好,從前我不懂事,總記不住詩文,又寫不完課業,還總偷偷堵他水煙孔偷換他的水煙……惹得他大怒?!?/br> 許菰道:“二弟如今考進了太學,此乃極好機緣。若是能遇上合適的老師,沉下心來,一定能學有所成的。從前賈先生待你太苛,動輒戒尺,你那時候還小……不該如此……你今后好好學書,你那些狐朋狗友都絕交了吧,都不望你好的,整日勾引你去那些風月之地?!?/br> “你被李相譏諷一事,我事后和家人打聽,你那日只請了數人,如何傳得這般沸沸揚揚,定是你那班狐朋狗友不靠譜背后當笑話傳了。再則順親王世子雖然禮賢下士、濟弱扶危,但順親王本人人品不怎么樣,你切莫真和那世子莫逆相交,他們不過是看上了你的錢罷了,結交宗室,絕不是好事?!?/br> 許菰覺得自己大概是喝了酒,心中的話忍了太久,那個年幼的孩童細嫩雪白手掌被戒尺打得紅腫透亮,哇哇大哭,一雙貓兒眼里滿是淚水看著他喊哥哥,他那時候卻沒有站出來維護著他,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是被偷了搶了爵位的人,而對方是蠢笨幸運兒。 然而書一天天讀,一天天日子過下去,他終究于心有愧。一頭是生母、祖母的恩情和期冀,一頭是自己卑劣的野望,一頭又是寬待施惠自己的嫡母和天真爛漫的幼弟,經年拉扯,在他心上層層疊疊拉鋸出無數傷口,何為孝悌、何為忠義、何為恩榮、何為廉恥,沉甸甸負疚再也負擔不住,前些日子終于下了決心,到祖母跟前表了態,不再覬覦那所謂虛無縹緲的爵位。 一旦做了決定,心頭多年沉重負擔挪開,他心頭豁然開朗,去外任,窮鄉僻壤又如何,自有他一番天地,而且去到外地,無人認識,也能對生母一些補償。 他再也忍不住那些多年的話語:“你才十八歲,還來得及,在太學里讓母親替你再尋個良師,要年輕不那么古板的,好生慢慢教你……學問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只管來問我……” 他忍不住攜了許莼的手,淚水落了下來:“二弟,你都改了罷!祖母母親一味溺愛,你須自立才好!” 許莼詫異,只好一笑:“謝謝大哥教我?!毙值艿降资柽h已久,許莼雖然覺得這位大哥仿似忽然吐露衷腸,他卻沒有坦誠相交的欲望。 小王爺沖著自己錢來……但是誰不是呢?本來就是靠著砸錢,他才有朋友的啊。 許莼本來也就是渾不在意的性子,全然沒放在心上。他和兄弟姐妹們本來就不親,隨便應付了幾句,散了小席,許莼到底在府里坐不住,回了竹枝坊,拿了書來看了看,又美滋滋找了今日九哥送回來的帖子。 九哥寫“賀卿入太學,贈汝一字幅。沈夢楨才學極好,卿可好好學,卿美質良材,但凡用心去學,再無有學不好的?!?/br> 許莼看了眼書房上已掛了起來九哥親手為他寫的橫幅“雛鳳清聲”,原本那一點怕苦懼學的念頭被壓了下去。 許莼原本十分擔憂,太學里頭規矩嚴格許多,必定不好再派人去點卯了,里頭一堆宗室的少爺,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自己又是個無權無勢不夠看的。 他一時心中喜悅,九哥嘉勉他為雛鳳,又一時憂愁自己學習跟不上,他實在是怕老師怕得緊,一時又想起上次九哥走后,自己那本畫九哥的手記也不見了,想來是九哥拿走了,但卻又只字不提,也不知九哥是惱怒他色心不死,還是嫌棄他不學好沒收了。 他也不敢問,只是每天半夜醒起來想到此事,都羞惱懊悔輾轉反側。 接了通知,次日他就去了太學,他看了下這次在監生中選了二十五人,除了恩蔭的,竟然頗有一些地方進薦的生員,這些生員不少是寒門,平日里在國子監內也是默默無聞,學問雖然不錯,但國子監內大多為高官子弟,勛貴蔭員,哪有他們說話的份,這次竟然借著考學選拔入了太學,這于他們顯然十分榮耀,人人面有喜色。 此次新選的監生設在右席,左席仍然是原本太學的宗室子弟們。許莼坐下去后便悄悄四處張望,卻不知他樣貌秀逸,明明和其中的國子監生一般都結著一模一樣的銀冠頂幞頭,穿著鑲青羅緣邊藍羅袍,一雙貓兒眼清亮溜圓,顧盼之間十分引人注目。 太學那邊早已悄悄議論起來:“那杏圓眼笑唇的少年是哪一家子弟?!?/br> “你不識得他?沸沸揚揚十萬銀子買誥命那個,靖國公府世子,前些日子聞說被李梅崖席上給了個好大沒臉?!?/br> “原來是他,風儀如此,看來傳言不實?!?/br> “都說紈绔荒唐,繡花枕頭只能看?!?/br> “呵呵,繡花枕頭能答出那兩道題?前日那考試,能答出來的有多少?這國子監二十五人,可是全都答出來了的?!?/br> “聞說他母親是商戶之女,想來家傳淵源,自然在那商賈算學上有些本事了?!?/br> “那可是皇上親出的題目,小聲點!取死勿要拉上我!” “說起來……皇上為什么會出那樣題目?害得我那天背了好一堆詩,結果交了白卷,回去我父王罰我跪了好久,月銀減半了?!?/br> “都說皇上嫌宗室靡費過多,要用宗室子辦差了,嫌宗室子太多白吃飯呢?!?/br> “……不會吧?!?/br> “如何不是,聽說太后去了皇廟,一應超額供給全都蠲免了,只剩下原本宮中那點太后份例,比起從前尊榮,那可真是半分體面不給了,也不知如何又鬧到這般地步?!?/br> “今上面冷心硬著呢……當初為著端王……” “噓,真別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