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7節
書房里,秋湖仍然還坐在那里,他連茶水都沒有用,只端坐著等人,聽到腳步聲,立刻便站了起來,看得出來規矩良好。蘇槐站在書房屏風后頭看著那書童,心中猜測著。 方子興走進來看到秋湖,卻是一愣:“……你是那……” 秋湖已干脆利落行禮道:“秋湖見過方爺,賀蘭公子昨夜被蛇咬傷,如今寄居在我家公子家里,公子今日清醒過來,命小的前來報信。道是請方爺和蘇管家配合,穩定府里的局面,對外就說賀蘭公子騎馬受了風寒,臥病休養,不見外客?!?/br> 方子興驚怒交加:“什么?!公子……受傷了?”他一時握著拳頭,雙目圓睜, 只見嘩啦啦一聲,屏風后蘇槐也已轉了出來,滿臉嚴肅:“我家公子如今住在哪里?可請了大夫?” 只見秋湖并不緊張,只拱手問道:“請問這位老爺是?” 方子興道:“這就是蘇管家,還請小兄弟說清楚?!?/br> 秋湖逐條回話:“賀蘭公子昨夜被毒蛇咬傷,幸而被我家公子救助在家,用了家里解毒的藥丸,又給他請大夫來用水蛭吸了毒,請了良醫看了,如今只是眼睛受了毒傷有些模糊,大夫說了不妨事,過幾日毒排清了就好了?!?/br> 蘇槐又問:“你家公子是哪個府上的公子?如今住處在哪里?可有穩妥人伺候?” 秋湖垂手回道:“小的主人是靖國公世子,如今賀蘭公子在公子在外的私宅休養,并未泄漏消息,宅子里衣食醫藥都是不缺的,還請蘇管家放心?!?/br> 蘇槐眸光一閃,已反應過來,原來是那位十萬兩給賀蘭公子贖身的小公子!他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原來是許世子,我家公子得世子相救,實在幸運之至!”他心念數轉,那許世子見過自己,自己自然是不好再出現了,但必須得安排兩個小太監過去才好互通消息,再讓方子興過去。 他心念數轉,已計定,連忙道:“我們家公子既是在世子這邊休養,我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我家公子既然如今眼睛不便,他平日飲食起居頗有些忌諱,恐怕又不好意思使喚世子家的高仆,我這邊派兩位童兒,與方大人一同過去服侍我家公子?!?/br> 秋湖道:“來之前公子有交代,說是全由方大人定便可?!?/br> 蘇槐連忙轉身進去,叫了五福和六順過來吩咐了一番,又包了許多全新上好的內衫藥物和茶葉,讓那兩個小太監陪著方子興,叫了個馬車從后門出去了。 方子興氣喘吁吁帶著兩個小內侍趕到竹枝坊的時候,謝翊正在喝湯,聽到他來只淡淡說了句:“旁邊侯著?!狈阶优d看著皇上眼蒙白紗薄唇帶著些紫色,心中惶然,卻也不敢打擾,只靜靜站在一側垂手等著。 五福和六順大氣都不敢喘,也只跟在后頭侍立??粗S小公爺親自端著湯碗,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喂湯。 待到一碗湯完,夏潮過來用手巾給謝翊擦嘴,扶著他半躺下。許莼才含笑著對方子興點了點頭,帶了夏潮退下去了。 方子興看屋內無人,命五福、六順都到門口去等著,才低聲上前一步道:“爺,您如何了?需要去請太醫來嗎?” 謝翊冷笑了聲:“不請太醫,可能我還能多活幾年?!?/br> 方子興垂手,眼淚幾乎掉下來:“爺,請保重身體?!?/br> 謝翊淡道:“宮里什么情形?” 方子興低聲道:“蘇槐命人進宮打聽過了,太后前夜就說不舒服,命了太醫在慈安宮里值守,靜妃娘娘伺候著,并無什么奇怪之處?;噬弦灰刮礆w,御馬監那邊又有陛下取了馬的出宮的記錄,因著怕打草驚蛇,沒敢去查殿前司和兵馬司的紀錄,但宮里看著是太平的?!?/br> 謝翊笑了聲:“靜妃在伺候太后?若是當時我崩了,太后和廢后倒是立刻就能扶一個上位,尊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了,倒也是便捷,可惜朕不知所蹤,她們現在也很慌吧,恐怕如今正在宮里到處找我呢?!?/br> 方子興不敢說話,這靜妃乃是廢后,當時為著皇上一意孤行,直出中旨廢后,朝堂上御史們諫章猶如雪片一般,內閣聯名上書勸諫,皇上全然不顧,一意孤行,但也讓了一步,為顧全皇室體面,未廢為庶人,僅降為靜妃,別居側宮,不予進見。 陛下年幼踐祚,十二歲就已在太后和攝政王主持下封后,皇后被廢以后,宮里無妃子主持,一直無有嬪妃進幸。后宮凋零如此,太后與皇帝關系不好,便是在廢后一事上也一言不發,只在慈安宮里念佛。 當初朝廷多少重臣反對,皇上還是把皇后給廢了,如今誰敢提靜妃一個字?更何況這大冷天的皇上被毒蛇咬到,若不是救助及時,恐怕如今宮里現在已改天換日了…… 謝翊慢慢躺下道:“你找個人扮成我,弄個馬車,再讓蘇槐一起護送回宮,回宮后就只說我靜修讀書,不見外人。讓蘇槐守在宮里,誰都不許進去。橫豎還在年下輟朝中,一時半會也露餡不了,且看她們還有什么動作,尤其盯緊她們聯系了宮外什么人,包括閣臣?!?/br> 謝翊冷笑了聲:“四殿二閣,必有內應,就等著我歸天之后擬旨另立新帝,否則她們不敢如此大膽,盯緊了!” 方子興凜然應了,謝翊又淡道:“去吧?!?/br> 方子興卻有些猶豫:“屬下再調些侍衛過來……” 謝翊斷然道:“不必,御馬監,殿前司,一定都已有了內應,不可輕動,再說……我在這里反而安全。有你和蘇槐護送進去,他們只會以為我受傷了回宮休養,不會懷疑?!?/br> 方子興仍然勸說道:“我從家里調些家將來……留幾個人在這里更放心?!?/br> 謝翊冷笑了聲:“你家里那點子家將,恐怕比不上盛氏海商精心留在世子外孫身邊的那幾個書童。你以為這墮馬痕跡,請大夫解毒的種種痕跡,不是這國公世子身邊人得力,如何掩得???再說起衣食住行,這巨富之家的講究之處,宮里只怕都比不上,我若沒料錯,這附近的房舍,恐怕全是這盛氏的護衛,否則昨夜那般舉動,鄰舍全無覺察,可能嗎?” 方子興聽了也有道理,低聲道:“臣遵旨?!?/br> 謝翊道:“一律稱呼我九爺就行,不可在許莼跟前漏了形跡,另外……”他問道:“帶了錢沒?拿一萬兩銀子給許莼,作為我這些日子的用度。找一下二十四衙門,和內務府那邊留意下,安排個皇差給盛家買辦,給他們個皇商的名頭?!?/br> 方子興知道這是皇帝歷來不喜欠人,救駕這功,總要賞的,這是拐彎賞賜給盛家了,這次也確實多靠著盛家的家仆和醫館,他也是捏著一把汗,心中對盛家是感激的,恭聲應道:“是?!?/br> 許莼接了銀票倒沒覺得什么,九哥看著就是一副清高樣子,怎么會白占自己便宜呢,他原本只擔心九哥的家人和朋友來了要把他接走,沒想到那方大哥來了又走了只留了兩個伺候著的人和銀子,央他好好照顧他們家九爺,他心花怒放,越發殷勤問前問后,又命人一天三天去問周大夫,日日只在謝翊榻前打轉,三餐飲食,煎湯換藥,樣樣過問,那是一番無微不至,溫存小意。 便是謝翊之前覺得他紈绔不堪的,此刻也覺得孺子尚且可教來。 第13章 讀史 琉璃窗外天色明亮,屋內藥香裊裊。 冬海小心翼翼將一柱艾條烤紅,快速在謝翊翳風、肩背等xue位施雀啄灸,這是按周彪大夫的要求行的艾灸,每次都要半個時辰左右。 謝翊外袍盡解開,露出瘦削的身體,光滑白皙的肌膚被火熱的艾條灸過后,點點紅暈落在繃緊的肌rou上,鬢角汗濕,鼻尖也沁出了冷汗,側面透出了潮紅,他這一副虛弱的樣子,落在原本就心慕他的許莼眼里,卻又是別一番遐思。 仗著謝翊看不見,許莼緊緊盯著謝翊,看著他汗濕的額發、緊蹙的眉頭,緩緩起伏的胸口,潮紅的臉,濕潤的唇,只覺得一顆心砰砰直跳,綺念頓生。 冬??吹阶约杭沂雷拥拇舸舻难凵?,忍不住輕輕咳了幾聲,想提醒世子不要如此失禮,畢竟雖然九公子看不見,服侍著的那兩個童兒可也不是瞎子啊。 謝翊雖然眼睛仍然蒙著,卻仿佛仍能感覺到許莼那灼灼目光,心中想著這紈绔兒癡迷自己應是年幼無知,步入歧途,念他救駕一場,少不得耐心教他些道理,容忍他則個。 想著便開口道:“許世子?!?/br> 許莼忙應道:“九哥有什么吩咐?”又忙道:“九哥叫我世子太生分了,我排行第二,九哥可以叫我二郎?!?/br> 謝翊道:“二郎可有字?” 許莼有些窘迫道:“并無?!弊忠幌蚨际菐熼L好友所賜,他父親是個混蛋二世祖,師長盡皆看不起他,平日所交有都是些酒rou朋友,因此至今并無字。 謝翊道:“見秋風起而思莼鱸,此為懷鄉念親之意,我贈你一字為思遠,《左傳》有云:大道行思,取則行遠。你看如何?” 許莼眼睛一亮:“許思遠嗎?好聽,志士思遠行嘛,古詩云: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謝謝九哥!這字我喜歡?!?/br> 謝翊見他竟發散如此,有些詫異?!叭松斓亻g”為蕭統的《文選》中的《青青陵上柏》,其意不祥。但他原本也是不拘小節之人,加上許莼這解得牽強附會的,便也不理會那一掠而過的陰影,只溫聲問許莼:“思遠喜歡讀《文選》?” 許莼有些窘迫:“我是不學無術的,大部分詩我都背不下來,只這《文選》的詩我覺得很容易懂,也好背?!?/br> 謝翊道:“《文選》乃是五言之冠冕,直而不野,千古至文,你多加研讀是有益的,只是其句意太悲遠,你是少年人,不必沉溺于此,可多讀些慷慨昂揚之作,平日做文章,也勿要取那頹廢曠蕩之句,科考的主考官們大多不喜?!?/br> 許莼滿不在乎道:“噯我反正也不考科舉,他們喜不喜歡沒關系了嘿嘿?!?/br> 謝翊想他是國公世子,將來確實是要襲爵的,來日總會發現自己是皇帝,到時候這少年時的戀慕之心,自然也就散了。他不過是無人教導,被寵溺太過,合該好好教育一番,便能走回正路。便道:“思遠這里可有書?長日無聊,若是思遠能替我讀讀書,解解悶就好了?!?/br> 許莼自然是一口答應:“好!九哥想聽我讀什么書?盡皆說來,我開有一家書坊呢,什么書都能找到的?!彼@里倒是有《文選》在,也有不少話本,但九哥看著嚴肅端謹,顯然對《文選》也不太贊同,便也不敢提議。 謝翊略一沉吟:“《漢書》吧,我前陣子讀史只讀到這一半,沒讀完?!?/br> 許莼肅然起敬:“這史書特別多的,九哥學問真好,我這就叫人把漢書整卷送過來?!?/br> 謝翊搖頭道:“不必,就選《佞幸傳》那一卷過來就行,我記得我當時看到這一卷?!?/br> 許莼出來叫了春潮去書坊把這一整卷書都拉過來,果然不多時,春潮用馬車拉著將整卷的《漢書》都拉了過來,許莼挑了那《佞幸傳》那一卷來,進了房間內,便從頭讀起。 只是他學問實在不怎么樣,才讀了幾句額上就出了汗,看過去好些字不認識,更不必說這句讀究竟如何斷句,一時進退兩難,暗自后悔適才應該在外邊找位先生替自己斷一下句讀。 他心虛,讀得更是結結巴巴:“故孝惠時,郎侍中皆冠……”卡殼了,謝翊淡淡接著道:“故孝惠時,郎侍中皆冠鵔綝,貝帶,傅脂粉?!?/br> 許莼嘿嘿笑了聲:“原來九哥你讀過這個了,這個是什么意思?” 謝翊道:“鵔綝,是錦雞的毛羽,可飾冠的,貝帶,是海貝所飾之帶,意思是因為皇帝喜歡美貌的大臣,因此大臣們盡皆華麗裝扮自己,好取悅迎合帝王,這是幸臣所為?!?/br> 許莼干巴巴道:“哦……”他忍不住拉了拉衣襟,遮住自己那玳瑁寶珠腰帶,雖然明知道謝翊看不見,他還是覺得心虛。 之后讀得斷斷續續,凡有斷錯句讀的,又或者讀錯字的,謝翊都流利地讀出來那他讀不出的字,他心下大感佩服九哥博聞強記之時,又后知后覺隱隱感覺到了,九哥應該是早就讀過這書了,緣何今日忽然讓自己讀這個? 待到讀到“柔曼之傾意,非獨女德,蓋亦有男色焉”他忽然醍醐灌頂,漢帝多好男色他是知道的,九哥這是——在暗諷自己嗎?九哥身世可憐,定然十分厭惡此事……自己……自己對他的戀慕,恐怕在他心中,是污濁不堪,和那些佞幸一般? 他心中越發疑心,一走神起來,讀得更是結結巴巴、坑坑洼洼,慘不忍聽。勉強讀完這一卷。謝翊才慢慢又重復道:“然進不由道,位過其任,莫能有終,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br> 許莼:“……” 謝翊道:“思遠可知道這句是什么意思?” 許莼仿佛到了那可怕的課堂上,被夫子考問,明明是大冷天,偏偏汗濕重衣,只干巴巴道:“意思是這些佞幸們近幸于天子,進身不是從正道,德不配位,因此都沒有好的下場,這就是帝王雖然愛他們,卻偏偏害了他們……” 謝翊微微點頭,似乎十分滿意,正好此時艾灸也結束了,他將衣襟攏起,慢慢靠在大迎枕上,面容凜然如冰,許莼此刻早已綺念全無,心下想著九哥可能厭惡我,自厭的情緒生了起來,越發羞愧,只喃喃道:“九哥您好好歇著,我得回國公府一趟,明兒要去參加宴會,長輩有命讓我帶著兄弟去,因此不能陪在九哥身邊,九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冬海他們?!?/br> 謝翊微微點了點頭,卻又問道:“是去哪里赴宴?” 許莼看謝翊終于不再考問那本《佞幸傳》,心中大定,道:“是去順親王府陪世子賞雪的,其實我是不想去的,這種宴會一去多半要做詩,最怕這種場合了,但是外祖母說讓我帶著庶兄一起去,他今年要參加恩科了,須去認識一下人?!?/br> 謝翊道:“順親王世子?他詩文上倒也尋常,我聽說他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畫,你若是能找張市面上稀罕的字畫送過去,或可投其所好?!?/br> 許莼眼前一亮:“他也喜歡畫畫?” 謝翊:“也?” 許莼赧然:“我閑了也會畫幾筆,既然是喜歡畫畫,我正好有海外帶回來的極難得的顏料,不如送他一盒好了,就不知他會不會嫌禮物太輕,我再搭上幾張字畫吧。多謝九哥告知,我回去找找?!?/br> 謝翊道:“會喜歡的?!表樣H王世子謝翡,經常與宮廷畫師在弘文院自制顏料,既是海外的顏料,自然是難得的,他又叮囑道:“字畫不必選太過貴重的,勛貴和宗室不必走太近,不過不失便可了。我知道你手里有錢,但送太貴重的東西,旁人要么覺得你炫耀,要么覺得你是想要結交宗室,總不是什么好事?!?/br> 許莼道:“好的,謝謝九哥提點?!?/br> 謝翊又問道:“怎么我聽你說你還有庶兄?”這京里哪家權貴能鬧出庶長子這樣的笑話來,論嫡庶嫡為貴,論長幼,卻是長者尊,庶長子,這尊卑當如何論?正常仕宦大家,但凡知禮些的,都不會讓正經媳婦進門前生下庶子。 許莼嗐了聲:“要不怎么說咱們國公府是笑話呢,九哥你別笑話。我爹那就是個混賬。聽說是悄悄和老太太跟前的丫頭有了首尾,老太太也不知道,就把那丫頭放回家去嫁人了,結果婚事都談好了,那丫頭發現有孕,哭著回來求老太太,老太太心慈,看著那丫頭伺候了她好些年,若是強行打胎有傷天和,又覺得許家人丁不旺,便做主生了孩子后送回府里養著,把丫頭打發遠嫁了?!?/br> 謝翊笑了聲:“這是欺負你母家了。不傷天和,讓丫頭生了給些錢在外邊養著便罷了,竟認回來,那丫頭已放出去了,誰能證明定是親子?你爹糊涂,老夫人也糊涂了?尤其是事涉爵位,豈能隨意認回?” 許莼道:“我娘也生氣,但真見了大哥,也沒好把氣往孩子身上撒。老夫人也說了,許家人丁凋零,子嗣不旺,多養個孩子也不費什么柴米,若是僥幸成材了,也是個臂膀,這也是給我娘積福。后來大哥確實讀書也有天分,十二歲就考出了秀才,去歲考了舉人,傳出去別人也只說我娘賢良唄?!?/br> 謝翊微笑:“國公夫人確實心慈?!弊屖L子讀書越過嫡子還罷了,看許莼這也毫無嫉妒打壓的心態,顯然心底一派純良,這京里竟還有這般正派的主母和天真的紈绔,也是稀罕。 許莼眼神有些黯淡,謝翊雖然看不到他,但也知道他情緒有些低落,便不再提此事,只笑道:“既然是賞雪,也還是備上幾首賞雪詩有備無患,這也容易,你試著寫幾首,我替你改一改?!?/br> 許莼:“……” 他艱難道:“九哥你身體未愈,愚弟這點小事就不勞煩您費心神了……” 謝翊道:“幾首賞雪的詩還用什么心神,這不是隨便胡謅就能湊個十首八首嗎?” 許莼:“……”他道:“九哥您歇著,我下去看看晚餐做得如何了?!彼涣餆熅团芰?,謝翊這才微微含笑著躺了下去。 冬??粗x翊神色,心道:這位九公子,明顯是在逗咱們世子爺呢,咱們世子爺年輕,不經逗,只這位九公子一看就不是簡單人物,世子爺眼光是高的,一喜歡就喜歡上這樣棘手深沉的人,恐怕來日是要傷心上幾回的。 第14章 賞畫 許莼回了國公府,果然命掌柜弄了一套丹青顏料來,又選了一副中規中矩的畫,一對梅瓶,將就著也就看得過去了,他的心倒不在這上頭,卻只是命掌柜撿了金絲燕窩、赤嘴魚膠、阿膠等名貴食材來,命夏潮親自送過去到竹枝坊里給六婆做些滋補養身的湯羹給九哥。 連日大雪,這日一大早天氣放晴,淡淡陽光落在雪上,晶瑩凜冽,果然是個賞雪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