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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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卿大剌剌走出校門,心情還不錯,也沒有刻意遮蓋脖子上的掐痕。 梁叔遠遠瞧見迎上幾步,她脖子上的傷痕清晰可見,毛細血管破裂導致的紅點大面積泛著,紅紫色繞頸一圈觸目驚心。 他急忙問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負她了? 白卿揮揮手說沒事兒,書包丟給他,跳進車后座。 今晚家里來了很多客人,梁叔急著把大小姐送回去。見她也沒對那傷多在意,便不再問。 白卿走進去,遇到認識的就打招呼,不認識的就笑。她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日子聚來這么多人,也懶得問。 白卿隨母性。所謂濱城只手遮天的白家,講的是白卿的姥爺白英喆。他十幾歲就出來混,有膽識有謀略,生意場上風生水起,黑道里俠肝義膽。他一生中做了很多決策,收復的每一個娛樂場所,打壓的每一個地頭蛇,步步為營才成就他的千秋大業。 大衍之年,他犯了糊涂。依她女兒的心意,讓她嫁給了家里的司機,程家茂。 他瞧不上這個倒插門的女婿,表里不一,野心勃勃。白英喆知道他想要白家的產業,他不給,他很欣賞春城的一個小伙子,有意將資產留給他。 程家茂得知后動了殺心。 96年那場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白家一老一女橫死街頭。有人講是白家神怨鬼怒,仇人找上門來,殺了他們。也有人說,是程家茂謀權篡位,流言蜚語真真假假,白卿也不敢定奪。 她只有她爸爸了。 白家的莊園燈火通明,白卿拎著書包要上樓,卻被程家茂喊了下來,“卿卿,來,給叔叔阿姨們彈首曲子?!?/br> 她看過去,爸爸就站在鋼琴邊,朝她招手。 爸爸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她卿卿了…… 她心里一暖,跳著下樓梯,她點頭說好。 程家茂招呼人圍上來聽他女兒彈琴,眾人靠過去,幾個人瞥見白卿的傷,小聲嘀咕著:“裝一副愛女心切,瞧那脖子上的傷,八成就是他掐的?!?/br> 一人捂嘴,“家產都拿到了,干脆把女兒也殺了唄?!?/br> “這你可說錯了,白爺給她小外孫留了很多錢,還沒生效呢。他可不得留著她嘛?!?/br> 聲音很小,可程家茂聽的真切。他攥著拳頭,指骨泛白,深吸了一口氣咽下這些指點。程家茂轉頭攀上白卿的肩膀摟住,“卿卿,脖子上的傷怎么回事?” 白卿怔住,她甚至不習慣爸爸這樣跟她講話,就好像,mama和姥爺都還在。 程家茂見她不說,直接問梁叔她最近都去了哪兒,見了什么人。白家的大小姐,放在學校里哪敢有人欺負,肯定是社會上的混混沖撞了她。 梁叔照實說大小姐去了拳館。 兩天后,一個律師來家里,程家茂看著那一沓紙直截了當翻到最后一頁,指著那處空白讓白卿簽。 白卿想翻開看看,程家茂一聲高呵,“簽字!” 她怯懦躲避那鋒芒的視線,顫抖著小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程家茂所接管的白家勢力,公檢法都有人。白卿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就把隨順以強jian罪送進了監獄。 隨順當然不認,他叫囂著白卿出來對峙,等來的卻是程家茂本人。 程家茂招呼警官松開他,隨順像一條沖破牢籠的雄獅撲向他,“白卿呢?” “我他媽沒碰她!” 程家茂笑笑,拽開他揪自己衣領的手,“你mama好像快不行了?!?/br> “你說什么?” “你媽,快不行了?!?/br> 隨順xiele力,雙膝發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瞳孔劇烈收縮,仿佛要將所有光線都吸進去,以尋找這個信息的真實性。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呼喚著某種回應,但卻又無法發出聲音。 他一時間也沒多想,本來這次手術就因為拳賽被推遲了很久,又因為隨順沒有拿到錢,化療也中斷了。 程家茂拿起一根筆,“你不想見你媽最后一面嗎?盡早認下,時間還來得及?!?/br> 他以淚洗面無聲的哭,看向警官,在尋求一種確認,“我能見嗎?” “我說能,就能?!?/br> 隨順跪在地上匍匐著膝蓋拉扯程家茂的褲腳,“我認,只要能讓我再見我媽一面,我什么罪都認?!?/br> 程家茂嫌棄的踢開他,“要見你媽,也哭成這個德性嗎?” 他擦干眼淚,擠出一個強硬又苦澀的笑,“我認罪?!?/br> 白卿無意間聽到家里保姆說起,才知道她那天簽的是個什么莫須有的口供。她跑出莊園,奔向警局,被梁叔攔在門外,眼見著隨順跪地說他認罪。 鋪天蓋地的驚愕席卷她,她被梁叔攔腰抱著,整個人幾乎騰空,“不是的!梁叔,不是這樣的?!?/br> “警察叔叔,不是這樣的!” 她嘶吼,吶喊,看著爸爸拿著一張簽好字畫好押的紙,滿面淡然的走出來,“爸爸,不是這樣的??!” “卿卿,他們都說爸爸對你不好?!?,他把那張紙展開給白卿看,“你瞧,每一個欺負你的人,爸爸都不會放過他的?!?/br> 世界地動山搖,白卿崩潰,抓著程家茂的手就要跪下去,“他沒有欺負我啊,爸爸。沒有人欺負我??!” “小姐累了,帶回去休息吧?!?/br> “爸爸!”,“梁叔!” 梁叔朝她搖了搖頭,事已至此了,便就這樣了。 開庭那天異常的順利,作案動機,當日的案發過程,細節到隨順哪只手先碰了哪后碰了哪都被法官講述的淋漓盡致。隨順坐在那兒,像聽了個故事,而故事在主角卻是自己。 一聲敲錘,18歲的隨順還沒有迎來自己成年的生日,卻先迎來了七年的牢獄之災。 他無望的雙眼眨都不眨,被警察架著帶出法庭。 “我媽呢?” 程家茂拍了拍他肩膀,“我沒見過你媽?!?/br> 隨順嗤笑,他沒見過mama,空口白牙騙他認了罪。人啊,就是不能有軟肋,會亂心智,這么簡單的局都破不了。 正午的陽光熾烈,隨順坐在警車里,雙手銬著,他隔窗問:“意義是什么呢?故意傷人也能讓我蹲上兩年,廢了這么大勁兒,是展示你手腕很硬嗎?” 程家茂上前一步,“我的女兒,沒有人能欺負?!?/br> 隨順擺正身子,雙眼微微瞇起,目光中是不屑和輕蔑。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嘲笑權勢滔天無所謂真相的人,嘲笑掛名愛女心切卻毀了自己女兒清白的人,嘲笑一個威逼就妥協認罪的人。 白卿,白卿。 白卿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