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鉤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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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到人物表情特寫的時候,攝像師抓不準感覺,盛檀上手自己掌鏡,她推攝像機到陸盡燃面前?,取景框里是他無可挑剔的臉。 很奇怪,這張臉不單單是視覺沖擊的漂亮鋒利,比如那種空洞的精修海報,他出現在?電影鏡頭里,竟然有挖不盡的稠重故事感,不用臺詞,一個眼神就夠把身經?百戰的她扯進漩渦。 他在?鏡頭外是一池清透靜水。 在?蘇白的外殼下,他是無底的寒潭,對他一腳陷落,就再沒有回頭路。 盛檀承認自己被陸盡燃的表現力勾得要命。 沒有任何一個導演,能抵抗鏡頭下無可替代的靈感繆斯。 她為天選的蘇白折服,離陸盡燃太近的拍攝角度里,他好像把她對這個人物和故事所?有的情感都燒起?來,讓她某些瞬間產生恍惚,她就是被他付出一切去戀慕的沈秋。 兩天后,棚屋區的全?部戲份順利結束,進度比預計提前?一天,全?組收整行裝返回京市,后面的校園和室內都是重點。 而拍攝地更換,代表蘇白的那場自.瀆戲也快到了。 因為多了一天時間,盛檀給全?組臨時放了個短假。 她跟大家在?半路分開,了無痕跡把跟她同乘一輛車的陸盡燃也給悄悄順走,畢竟小狗沒家,這個寒假里她都是他的負責人。 盛檀再回京市,跟參加壽宴那天的心情截然不同,之前?暫時扔腦后的那些糟心現實,怨懟仇恨,在?熟悉的街景里都重新復活。 盛檀看了眼身旁的陸盡燃,今晚一起?回家住,她對他做什么都天時地利。 車開進京市市區,傍晚六點半,深冬的天已經?黑了,路燈連成河,堵車嚴重。 司機在?征求過?盛檀的意見后,打開了車里的廣播頻道。 先是一段天氣預警,預測今晚京市有暴雪,建議減少出行,司機趁著車行緩慢,又調了幾個頻道,切到財經?對話節目。 主?持人正好在?跟搭檔說:“今天下午中昱集團副董陸煊突發急病入院,不知道對集團有沒有影響?!?/br> 節目氛圍沒那么嚴肅,搭檔閑聊:“聽小道消息說陸煊從小就身體?很不好,以陸家這種家庭,其實應該再多要個孩子分擔吧,能力不會比哥哥差?!?/br> 主?持人贊同:“確實是這樣,不知道陸明鉑怎么考慮的,就陸煊這一個經?常住院的長子,以后中昱集團這么大的家業能撐住嗎?!?/br> 搭檔趕緊叫停:“行了行了,打住,再聊下去,咱節目要沒了,誰不知道陸明鉑疼兒子,疼得恨不得給陸煊摘星摘月?!?/br> 紅燈變綠,路上擁堵疏通,車繼續往前?開。 陸盡燃聽著節目,目光毫無溫度停在?窗外浮華的街景上,暗色玻璃映著他五官,線條顯出凌厲森然。 直到他手腕被溫熱的指尖碰了碰,他眼底風干的灰燼像被吹開,熱度上涌,轉頭看向盛檀的時候,完全?變回她最?熟悉的乖崽模樣。 “你餓嗎?”盛檀問。 陸盡燃搖頭。 盛檀說:“要是不餓,我就讓司機繞段路?!?/br> 前?面再過?兩個路口就是南湖灣別墅區,從跟盛君和水火不容開始,她有段時間沒回去看了,有點放心不下,今天這個路線正好經?過?,只是別墅區太大,開到自家門?前?還要一段距離,需要繞一會兒。 陸盡燃沒異議,盛檀就交代了司機,話剛說完,她手機響了,來電人顯示杜阿姨。 盛檀皺了下眉,杜阿姨是南湖灣別墅的鄰居,住前?面那棟,從窗戶能看見她家,以前?mama在?世?時結下一點情誼,這兩年她不在?,杜阿姨會幫她看看家,有事打電話。 現在?她打來,肯定是出狀況了。 盛檀接起?,杜阿姨開口就問:“檀檀,你回南湖灣了?” “在?路上,正準備回去,”盛檀察覺不對,“怎么了嗎?” 杜阿姨說:“那就奇怪了,我看你家里房子亮燈了,好像還挺熱鬧,等會兒我上二樓窗戶看看啊——” “哎,院子里那是你爸?”噔噔腳步聲后,她提高音量,“還帶個女的!他二婚了?!” 盛檀有所?預感的腦中嗡一聲。 盛君和不在?療養院,帶蔣曼回南湖灣別墅干什么!趁她出去拍攝,這就要領著新歡進門?了?! 盛檀自己沒意識到手在?顫,等忽然落進了燙人的掌心里,被用力包裹住,她才冷靜下來回過?神。 別顧著生氣。 別這個時候沖動。 在?盛君和給她介紹蔣曼的那刻,就早晚會有這一天,她要對盛君和做的事,也不是歇斯底里做無用爭吵。 她的報復工具就在?身旁。 只是時候還沒到,再等一段才能徹底攤牌,讓盛君和跟蔣曼反目,現在?……她應該按兵不動,甚至粉飾太平。 目前?越平和,她跟陸盡燃關系曝光那天就越刺激。 不過?今天,可以先給他來點開胃菜。 盛檀反手抓住陸盡燃,給盛君和打電話,那邊遲了半天才試探接起?:“檀檀,你怎么想起?給爸爸打電話了,上回因為聞董的事你生氣走了,我還以為……” 盛檀冷笑:“父女哪有隔夜仇,我回京市了,路過?南湖灣,正要去看看?!?/br> 聽筒里傳出東西掉地的聲響,盛君和不安說:“沒什么好看的,你還是回家吧,要是有事物業會聯系?!?/br> “是嗎,”盛檀靠向椅背,看著車拐進南湖灣大門?,“物業不會告訴我,我爸帶著未婚妻趁我不在?偷偷回來?!?/br> 盛檀說完,果斷把電話一掛,扭頭望向一臉無辜的陸盡燃,笑了笑:“阿燃,跟你媽見面,你還敢對jiejie親近嗎?!?/br> 她沒指望小白兔能回答,等車停在?別墅門?口,她準備推開車門?的關頭,陸盡燃猝不及防傾身過?來,唇幾乎壓著她耳邊,只說了一個字:“敢?!?/br> — 五分鐘后,南湖灣a19棟別墅客廳里鴉雀無聲。 盛君和板正地坐在?沙發上直喘粗氣,片刻后破罐破摔地摟住蔣曼,沉聲說:“既然你帶弟弟回來了,就坐下一起?好好吃頓飯,這房子裝修可都是你媽經?心的,你要是砸了可別后悔?!?/br> 盛檀摁下怒火,聽他提mama一次,厭憎惡心就更重一層,她扯了扯唇角:“我要想砸,就不會心平氣和進門?了?!?/br> 她手在?大衣口袋里攥成拳:“你們今晚是要住這兒?不回療養院了?” 盛君和見她沒那么激烈,以為她準備接受了,人也跟著放松下來:“腿好多了,就帶你蔣阿姨回來認認門?,我們今天先住一樓客房,等結了婚再上三樓主?臥,住之前?會重新翻修,你不用擔心用你媽的東西?!?/br> 盛檀深深呼吸才能忍下來。 帶女人住她mama的家,她mama的主?臥,還要把一切痕跡都抹掉。 蔣曼一直瞄著陸盡燃的臉色,趁機打圓場:“先……先吃飯吧,這還是咱們一起?吃的第一頓飯,阿姨做了不少菜,還買了蛋糕,檀檀快過?來嘗嘗?!?/br> 餐廳的圓桌上擺滿盤子,盛君和話里話外想提聞祁,被盛檀懟回去,讓他斷了白日夢。 等氣氛怪異地吃過?一旬,蔣曼把買來過?二人世?界的藍莓蛋糕切開,一人手邊放了一塊,拘謹地笑著說:“檀檀,我這還是聽你爸說過?,你從小就最?愛吃藍莓蛋糕,才買的?!?/br> 盛檀面無表情舀了一勺。 盛君和見盛檀沒發脾氣,父親架子又擺出來:“別顧著自己,讓你弟也吃,你說你,帶著好好一個大學生拍什么電影,娛樂圈多亂??!我看你弟都不怎么說話,是不是你總欺負他?!?/br> “燃燃以后就是你親弟弟,都得在?一個戶口本上,是一家人,”盛君和強調,又朝陸盡燃放柔語氣,“燃燃,別怕你姐?!?/br> 陸盡燃無害地彎了彎眸:“我jiejie對我很好,我不吃,是因為第一口要給她?!?/br> 說完,陸盡燃在?飯桌上當著盛君和跟蔣曼的面,拿勺子舀了自己的蛋糕,動作自然熟練地遞到了身旁盛檀的嘴邊。 盛檀抬眼,看見蔣曼手里的筷子一松掉下去,正慌忙撿,盛君和神情也隱隱凝固住。 她暢快地一笑,偏了偏頭,張口接住陸盡燃的勺子,吃下他喂的蛋糕,目光轉到他臉上,挑眉看他接下來怎么做。 陸盡燃又舀了一勺。 他這次把蛋糕送向自己,停在?微濕的唇縫前?,眼睫垂下去。 盛檀以為他顧慮蔣曼,存心支著臉頰問:“嫌棄jiejie用過?了?” 陸盡燃搖頭,把蛋糕放進口中,沒怎么咀嚼直接咽下去,唇舌在?盛檀用過?的勺子上親密相?貼。 “盛檀!你怎么——” 眼看著盛君和臉色異樣地要發難,盛檀把餐具一推,拉著陸盡燃起?身:“行了,你不是想看我們姐弟情深嗎,還挑什么刺,今天到此為止,我跟弟弟還得回家?!?/br> 正說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刮起?來的狂風驟然吹響落地窗玻璃,在?窗縫中發出凄厲嚎叫。 盛檀過?去把簾子一拉,外面竟然已經?暴雪紛飛,吃飯這不到一小時的功夫,積雪至少沒過?腳腕,勢頭還在?持續加大。 別說叫車,這種天氣自己開車也走不出別墅區大門?。 盛檀翻看了一下天氣預報,直到凌晨都顯示暴雪預警,今晚看來別想走了,怪她沒把車上廣播里的話當回事。 她放下窗簾,回頭說了一句:“晚上走不了了,我睡我二樓的房間,阿燃跟我上去,住隔壁客房?!?/br> 保姆出來收拾餐桌,盛檀不想再看盛君和的嘴臉,轉身上樓,陸盡燃低聲說:“jiejie,我晚一點上去?!?/br> 盛檀猜他跟蔣曼有話說,畢竟母子,她不置可否“嗯”了聲,走到二樓后,她朝上面三樓主?臥看了看,忍不住對mama的思念,又繼續往上走。 保姆整理好就回房了,盛君和的腿還不是很方便,蔣曼把他送進一樓客房,又找理由出來。 她穿過?客廳,在?一樓最?偏僻的一個洗手間外站住,詫異聽到里面傳來壓抑的嘔吐聲。 是……陸盡燃?! 蔣曼第一反應是自己做的東西有問題,忙輕輕敲門?,一張口才發覺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他才合適。 多年前?她剛被陸明鉑選中,進那套房子照顧才四歲的陸盡燃時,她很土地叫他小少爺,被男孩子幽冷的黑瞳望過?來,嚇得什么都不敢說了。 后來她壯著膽自顧自叫他“燃燃”,但那時他年紀小,如今再見,她非常清楚,這個孩子不但沒有變正常,當初所?有的早慧,陰戾和可怕都在?跟他共生,她甚至不敢直視他眼睛。 可無論如何,陸盡燃再危險,他確實救過?她,在?當年她兒子生命垂危缺錢的危難時,他甩給她想象不到的巨款,她永遠虧欠。 所?以她跟盛君和戀愛后,陸盡燃找上她,要以她兒子的身份進盛家的時候,她雖然不懂原因,還是無條件答應。 連盛君和也不知道陸盡燃跟她的真?實關系。 如今看來,陸盡燃完全?是為了……盛檀嗎。 蔣曼又敲了敲,硬著頭皮叫:“……燃燃,你沒事吧?!?/br> 很快門?被拉開,陸盡燃眼角有血絲,嘴唇仔細清理過?,漱口多次導致唇色很紅,他說:“對藍莓蛋糕的應激反應?!?/br> 蔣曼一愣,應激?這不是盛檀最?愛吃的?他不應該排斥啊。 “對不起?啊,不該給你的,”蔣曼訥訥道歉,“我看新聞,你哥又住院了,你爸媽不會再強迫你回陸家吧?!?/br> 陸盡燃一言不發。 “高中那年他們強行帶你走,你命都要沒了,還燒……燒炭,”她嘴邊自.殺那兩個字不敢說,“要不是你實在?情況太不好,他們也不可能還讓我去照顧你?!?/br> “你后來拼命跑回京市要看的人,為保她才接受你父母cao縱三年,還寧愿給他們……給他們下跪的那個人,”蔣曼憋不住趁機問,“就是盛檀嗎?!?/br> 蔣曼還清晰記得那天大雨,她嚇得躲在?保姆間,從門?縫里看到陸家那對永遠臉色冷漠的父母,對陸盡燃說:“不是骨頭硬嗎,不是不服軟嗎,我們又不是慈善機構,你想保她,就先跪下讓我看看當兒子的態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