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難不成,她真的要做后媽了? 寧棠甩甩腦袋,把這些想法都拋出腦海,對孫愛菊道,“難怪呢,我說媽你一大清早的出去,挎了個大籃子回來,里面裝了不少好吃的吧?” 說完,寧棠賤兮兮地去掀籃子上的藍棉布。 孫愛菊輕拍了一下她的手,“都是招待客人的,除了煙就是酒,你要饞了,等會我給你兩塊錢,你自個去供銷社買糕去?!?/br> 寧棠嬉皮笑臉地挽住孫愛菊的胳膊,撒嬌道,“那說好了啊?!?/br> 母女兩正說著話呢,突然聽到屋外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大伯母,堂妹,飯菜做好了,快出來吃吧?!?/br> ——是寧雪的聲音。 孫愛菊連忙應道,“就來?!?/br> 孫愛菊把籃子放到五斗櫥里,跟寧棠兩人出了屋,孫愛菊去了吃飯的堂屋,寧棠先去洗漱了。 等她洗漱完,進了堂屋,掃一眼飯桌,寧家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到齊了。 “寧棠,你這點掐的可真準,飯菜剛擺上桌就來了?!币粋€穿著碎花衣裳,皮膚黝黑,三角眼,高顴骨的婦人道。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寧棠的二嬸,也就是寧棠他爸寧為國的弟弟,寧為黨的老婆,周銀。 寧為黨佝僂著背,用筷子敲了敲周銀跟前的碗,“你少說兩句?!?/br> 寧家人口簡單,總共八口人。 寧家兩兄弟,老大寧為國,老二寧為黨,寧為國跟孫愛菊生了寧棠和寧棠她哥寧軍,寧為黨和周銀生了寧雪和寧雪她弟寧德。 寧軍當兵去了,家里常住的就七口人。 寧棠把周銀的話當耳邊風,這位二嬸哪天不酸她兩句,她都要覺得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了。 但是不刺周銀兩句,寧棠又覺得渾身別扭,扭頭對寧為黨道,“沒事的,二叔,二嬸這兩天估計是月信來了,心情不大好,回頭你哄哄她?!?/br> “放你娘的屁!”周銀啐道,“我都這把年紀了,來什么月信!” 坐在一旁的寧雪扯了下周銀的袖子,“媽——” 寧家就這兩寶貝閨女,周銀待寧雪的心,跟孫愛菊待寧棠的心是一樣一樣的。 被寧雪這么一拉,周銀也沒了脾氣,她翻了個白眼,總算偃旗息鼓了。 甭管寧雪周銀母女兩啥作態,寧棠是真餓了,坐下就開始哐哐干飯。 第2章 相親 寧家的飯菜都是寧雪做的,還別說,不愧是女主,哪怕是缺油少料,這飯菜做的也是嘎嘎香,反正寧棠吃得噴香。 寧棠吃飯的同時,寧雪也在吃飯,不過她的吃相比寧棠的可文雅多了。 寧雪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就著飯吃,然后打量坐在她正對面的寧棠一眼,時不時地嘆口氣。 寧棠夾菜的動作一頓,“堂姐,你瞅我干啥?” 寧雪一噎,總不能實話實說,說看你都二十四了還不會做飯,天天等著家里人做好飯給你吃,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像個不事生產的廢物吧? 于是她扯著嘴角,皮笑rou不笑地從嘴唇里擠出兩個字,“沒事?!?/br> 寧棠也不知道寧雪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反正無數前人總結的經驗,離女主遠點準沒錯。 她便不搭理寧雪了,繼續干飯。 這副心無旁騖的樣子,倒是讓寧雪心里又多堵了一口氣。 吃完飯,寧雪主動收拾碗筷,搶著去洗碗,還想招呼寧棠搭把手,“堂妹——” 寧棠趕緊把碗一放,嘴一抹,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廢話,她傻啊,這年頭又沒有洗碗機,就拿著個絲瓜瓤蹲在地上刷盤子,想想都覺得腰酸背痛。 周銀看著寧棠一溜煙鉆進瓦房的背影,氣得直咬牙,但又沒辦法,總不能把寧棠揪出來吧。 只得撩起袖子,幫著寧雪一起洗碗,一邊洗還不忘一邊數落寧雪,“你真是,本來家里的活都是我跟你大伯母輪著干的,你倒好,一回來就搶著干這干那的?!?/br> 寧雪嘴角含著一絲苦澀,她不干能咋辦,家里都靠當村長的大伯寧為國撐著,她又是一個離過婚回娘家的女人,再不多干點活,在這個家哪還站得住腳。 周銀話說到一半,就不往下說了,她也知道寧雪的處境,只得嘆口氣,轉移了話題,“明天軍子介紹的那兩個當兵的相親對象就上門了,你好好打扮打扮?!?/br> 不用周銀說,這事寧雪也一直記在心頭,她輕咬下唇,“我知道的,媽?!?/br> 周銀的目光在寧雪的臉上掃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我閨女哪怕不打扮,那也是頂頂出色,反正比寧棠那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好看多了?!?/br> 當媽的都覺得自家的孩子美,孫愛菊覺得寧棠長得像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那周銀還覺得寧雪長得像天上的仙女嘞。 其實兩人都沒錯,寧棠跟寧雪都美,只是美的方向不一樣,寧棠屬于長相偏甜美清純那一掛,寧雪則是人間富貴花的類型,各有各的美。 寧雪摸了摸自個的臉,露出一絲苦笑,說實在話,要是能選,她寧愿跟堂妹寧棠換下樣貌。 她這長相,美是美吧,也討男人喜歡,就是太具有侵略性了,就算站那啥也不做,也能引來諸多是非。 可寧棠就不一樣了,用她們那一帶的方言來說,就是長得很乖,哪怕做了壞事別人也會從心底為她開脫,覺得長得這么乖的閨女,不能做啥壞事吧。 但寧棠雖然長了那樣一副樣貌,卻從小性子就左,而且又懶又饞,寧雪幾乎是被她欺負到大的。 * 翌日,寧為國寧為黨兄弟兩起了個大早,到市里的火車站去接寧軍介紹的兩當兵的相親對象。 寧軍提前寫了信,告知寧為國那兩人坐的火車到站的時間,可寧為國還是怕去晚了,接不到人,天都沒亮就出門了。 到了火車站,硬生生等了兩個小時,才把人等到。 寧為國遠遠地就看見兩個穿著海軍軍裝的男人從火車上下來,他從口袋里掏出寧軍寫的信,對著信上描述的海軍服一比,再對一下長相,基本就認出了。 寧軍介紹的這兩相親對象也好認,兩人都穿著一身74式軍服,上身是白色的開襟式襯衣,下身是藏藍色的褲子,身板挺直,哪怕在人潮洶涌的火車站里,那也是獨樹一幟。 寧為國帶著寧為黨走到兩人跟前,咳嗽了一聲,“請問,是沈烈同志跟蘇俊彥同志吧?” 沈烈跟蘇俊彥對視一眼,道,“是?!?/br> 蘇俊彥把手伸到寧為國跟寧為黨面前,“是兩位寧叔叔吧,我是蘇俊彥,寧軍的戰友?!?/br> 他皮膚白皙,眉清目秀,還戴著副眼鏡,挺有書卷氣的,屬于很討長輩喜歡的那種長相,上來又很懂禮貌,寧為國跟寧為黨心里對他的好感度,那是噌噌噌地往上漲。 寧為國和寧為黨用褲子擦了擦手,輪流跟蘇俊彥握了一遍。 輪到沈烈了,沈烈兩手都提著行李,只言簡意賅地就說了兩個字,“沈烈?!?/br> 寧為國瞥了沈烈一眼,尷尬地收回手,“哦,沈同志好?!?/br> 他心想,這沈同志,人長得高高大大,雖然皮膚沒有蘇同志白,黝黑黝黑的,但挺精神,濃眉大眼的,咋地話這么少。 蘇俊彥見狀打了圓場,“兩位寧叔叔別介意,沈烈就是這么副沉默寡言的性子,你們多擔待擔待?!?/br> 寧為黨趕緊道,“不介意,不介意?!?/br> 回去的路上,蘇俊彥妙語連珠,把寧為國和寧為黨逗得笑得合不攏嘴。 而沈烈一路沉默不語,就跟木頭樁子似的,仿佛印證了蘇俊彥說他沉默寡言的話。 好不容易到家了,寧為國招呼孫愛菊和周銀,“老婆子,弟媳,貴客來了?!?/br> 孫愛菊對寧軍介紹過來的兩相親對象,那是相當地期待,不用寧為國招呼,她就主動地迎了上來,臉上笑成一朵花,“是沈同志和蘇同志吧,歡迎歡迎?!?/br> 堂屋里頭,寧雪聽見屋外寧為國的大嗓門,忍不住心里一緊,緊張地捋了捋鬢邊的碎發。 寧棠兩耳不聞,繼續剝著手里的花生。 寧德瞄了寧雪一眼,又嬉皮笑臉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寧棠,“堂姐,你相親對象來了,你就一點也不好奇啊,你看我姐,都好奇成啥樣了,一個勁地往屋外瞅?!?/br> 寧棠把剝好的花生往寧德手里塞了兩,“好奇啥啊,管他是圓是扁,一會不就能見到了?!?/br> 話音剛落,寧為國就把沈烈跟蘇俊彥領進了屋。 寧為黨咳嗽一聲,“給你們介紹一下啊,這兩位同志是軍子的戰友,沈烈沈同志,蘇俊彥蘇同志?!?/br> 寧棠的目光在沈烈和蘇俊彥的身上轉了一圈,跟兩人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就不再搭腔了。 而寧雪則是從上到下,細細地將兩人打量了個遍,還時不時地跟兩人搭個話。 也不怪寧雪如此重視,畢竟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她已經選錯了一次,絕不能選錯第二次。 都說婚姻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像寧雪那么重視的實屬平常,而像寧棠那樣毫不在意的才稀罕。 蘇俊彥外向,很快跟寧雪聊到了一起,沈烈話少,寧雪問三句,他才答一句。 寧棠壓根對兩人不上心,倒是對兩人身上的海軍軍服比較好奇,時不時打量兩眼,話卻沒說幾句。 寧為黨看到寧雪和蘇俊彥聊到了一塊,很是滿意。 現在早不搞以前那套了,以前結親都是父母長輩做主,現在就是男女雙方坐下來,好好聊聊雙方的情況。 雖然沈烈跟蘇俊彥都是寧軍介紹的,算是知根知底,但是總得坐下來聊聊,才知道合不合適。 周銀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時間快到中午了,她臉上扯出一個笑,熱情道,“沈同志、蘇同志,你兩大老遠地趕過來,還沒吃飯吧,讓我閨女寧雪給你們露兩手,我跟你們說,她做飯可好吃了?!?/br> 蘇俊彥笑得比周銀都燦爛,“好的,嬸子,那我可有口福了?!?/br> 周銀朝寧雪使了個眼色,寧雪點點頭,朝灶房走去,邊走邊撩起袖子,看來是要大展身手一番了。 不過半個多鐘,寧雪就整治出了一桌飯菜,有雞有魚,配上孫愛菊從供銷社買的酒水,算是很豐盛的一餐了。 飯菜上桌,蘇俊彥看了眼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忍不住夸贊道,“寧雪妹子,你手藝可真好,誰要是娶了你,誰就有福了?!?/br> 寧雪手里端著三個盤子,努力壓抑住上揚的嘴角,謙虛道,“蘇大哥,你都還沒嘗呢,好不好吃的,也得試了才知道,興許不合你的胃口呢?!?/br> 蘇俊彥擺擺手,“光聞這味,不用嘗我都知道,味道肯定一絕?!?/br> 沈烈沒說話,他瞥了一眼寧雪手上的三個盤子,皺了皺眉,接過一個放在桌上,順手又把碗筷給擺了。 這一舉動倒是讓寧棠多看了他兩眼。 寧雪的廚藝發揮一如往常,這頓飯菜吃得賓主盡歡,蘇俊彥喝得臉都紅了,沈烈喝沒喝多不知道,畢竟他皮膚黑,喝多了也看不出來。 晚上,沈烈和蘇俊彥洗漱完,就在騰出的寧德那屋休息。 兩人一路舟車勞頓,又喝了那老些酒,一沾床就睡了。 兩人鼾聲一起,寧為國那屋跟寧為黨那屋的燈幾乎是同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