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該不是家里孩子都幾個了還不知收斂悔改吧,妻子一忍再忍,這是終于爆發了啊?!?/br> 陸聞在周圍逐漸明顯卻又離譜至極的議論聲傳來后,霎時黑了一張臉。 周圍人不明真相,僅是看著溫溫柔柔的沈南枝兩杯酒下肚就情緒失控,若非平日壓抑了許久受盡了委屈,又怎會是這般模樣。 沈南枝卻是壓根沒注意到旁人同情憐惜的目光,更不知陸聞已被人猜測為風流浪蕩對家庭不管不顧的狗男人了。 她只知道自己心緒變得越來越繁亂,腦子里分明是暈乎乎的什么都想不清晰,卻不斷有沉重的情緒堆積而上,壓得她喘不過氣,卻又不管不顧地想直接釋放出去。 沈南枝晃悠著身子,眉頭一皺,連眼前的光景都快要看不清了,卻撐著桌子打算站起身來,也不知是又要指著陸聞鼻子怒聲斥罵還是要撇著嘴紅著眼委屈落淚。 沈南枝立起身子,居高臨下看著陸聞,思緒在這一瞬已是脫離了控制,她都不知自己兩杯酒便醉得這般厲害了。 深吸一口氣,她俯視著陸聞,正要開口說什么,身子晃動的一瞬弧度太大當即令她失去了平衡,來不及反應身體便向后傾倒了去。 “天吶!” “小心!” “喂!” 眼看晃晃悠悠的沈南枝就要后仰摔倒下去,周圍人驚呼出聲,卻完全反應不過來動作。 沈南枝也在落倒之際清醒了幾分思緒,不由自主驚呼出聲,手臂下意識往上便想抓住什么穩住自己的身形。 抓著一簇救命稻草,沈南枝手上一用力,腰間便有一只臂膀穩穩接住了她,伴隨著頭頂傳來的一聲悶哼,沈南枝落入一個寬厚堅實的懷抱中。 陸聞微偏著頭,看著自己的一簇頭發被沈南枝緊緊拽在手中,若不是她醉酒失了大半力氣,不然照這架勢她當真是要硬生生將他頭發給扯下來。 忍著頭皮的刺痛,陸聞伸出另一只手一根根掰開了沈南枝揪著頭發的手指。 手上脫了力道,沈南枝像是又要站不穩了一般,好在腰上還有一只臂膀墊著,她便任由自己軟了腰身,像是完全靠在了陸聞懷中,將全身重量都托到了他身上。 “這得干了多喪盡天良之事才會叫妻子氣得這般失態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現在的男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br> “和離了得了,我看這男人就是空有一張臉,將這姑娘給迷惑了去?!?/br> “嘖嘖,真心疼這姑娘?!?/br> “要我說,這好看又不能當飯吃,找了個這般模樣的,一看就不是能讓人省心的?!?/br> 形勢穩定了下來,周圍人又忍不住竊竊私語了起來,饒是他們已將聲音壓得極低了,但奈何陸聞向來耳力過人,一字不漏將這些人的話語給聽了去,頓時臉更黑了。 “臭著一張臉也不知是給誰看的,看來當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br> “妻子貌美如花,還有心思在外瞎搞,真不知怎么想的?!?/br> …… 的確有個人當真應該被這般批判一番,可關他什么事。 陸聞抽了抽嘴角,自坐下來連口酒都沒能喝得上,還背了一身的罪名,不過沈南枝若當真是他的妻子,旁人說什么又如何。 可她不是,還不是。 陸聞沉了臉色,彎身一把將沈南枝攔腰抱起,視線冷冷掃過一周,叫周遭霎時噤了聲。 沈南枝已是完全失去了意識,昏昏沉沉靠在陸聞的肩頭,任由他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她闊步走出了店中。 夜色已至,街道上行人漸少,陸聞不緊不慢朝著街角走去,??吭诮纸堑鸟R車已是等候多時。 懷中不斷有溫熱的鼻息撲灑在胸膛,走路的晃動蹭亂了沈南枝額前的發,跑出幾縷不聽話的發絲順著他的衣襟纏繞而上,勾纏進他的里衣,撓起陣陣令人亂了心弦的悸動。 陸聞抬腿跨上馬車,身體動作晃動沈南枝,她并未醒來,卻是難耐地皺了皺眉頭,嫣唇微動,在他懷中不安地低喃著:“娘,求您了……我不想……” 陸聞動作一頓,沉暗的目光落在沈南枝臉上,她柔弱無骨的指尖輕扯著他的衣襟,可憐又瑟縮,像是在墜入令她害怕的幻境之中。 “不,娘……” 陸聞俯身緩緩將沈南枝放在了軟椅上,她眉心聚著抹不開的濃霧,在失去了胸膛的溫熱后顯得更加不安和瑟縮,好似自己將就此被人遺棄丟入深淵。 粗糲微涼的手掌握住了沈南枝顫抖緊握的拳頭,昏睡中的沈南枝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便張開手指抓住了他,好似只要抓住這只手,她便能脫力這無邊的黑暗一般。 馬車緩緩駛動,沈南枝靠在陸聞的肩頭逐漸平穩了下來,垂落在腿間的兩只手十指緊扣,馬車內兩人平緩的呼吸聲交織重疊。 是什么讓她的夢境平穩了下來,是什么給了她倚靠的支點令她得以不再墜落。 迷蒙間,沈南枝好似看見了光亮,是她緩緩睜開了雙眼,卻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 只是,眼前是馬車窗吹動的窗簾露出的明月的一角,一道身影傾上,遮擋住了那月光,有一張逆著光的面容出現在視線中,模糊不清,卻又近在咫尺。 沈南枝不由自主抬起了身子,她想湊得更近一些,想看清是誰出現在了她的夢中。 “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br> 這聲音,好熟悉。 沈南枝心頭一震,好似眼前的面容開始變得清晰起來,那棱角分明的輪廓,guntang熱烈的目光。 那雙烏黑的瞳眸映入她的眼簾,眸底倒映著她雙眼迷離的模樣,面頰帶著紅暈,卻又執意想要分辨出對方的樣子。 “但是,也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br> 是陸聞。 陰影大片籠罩而下,熱燙的呼吸撲灑而來,眼睫輕顫一瞬,唇間落下溫熱的柔軟觸感。 沈南枝驟然瞪大了雙眼,她好似在此刻瞬間清醒了過來,卻又腦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思緒不出了。 呼吸停滯,心跳加速,那觸感卻又轉瞬即逝,唯有眼前虛晃過的一道光影,好似方才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 沈南枝甚至分不清剛剛那短暫的畫面是否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旋即腦袋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眩暈感令她難耐地再次閉上了眼,牙齒不自覺咬住自己的下唇,想用疼痛來令自己清醒一些,亦或是想用疼痛來分辨此時的虛實。 下巴被捏住的瞬間,她聽見自己的心臟重重跳動了一下,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了陸聞的臉,那雙泛著水光的薄唇微動,暗啞的嗓音便在她耳畔響起:“別咬,不是夢?!?/br> 沈南枝還沒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嘴唇便被陸聞低頭再次吻住了。 不同于方才猶如幻覺一般的輕觸,熱燙潮濕的觸感令人不得不承認它的存在,舌尖撬開了貝齒,被咬出一圈淺淺牙印的下唇被柔軟反復吮吸舔舐,直到那雙唇因震驚而顫顫巍巍微啟,舌尖便靈活地躥入了她的口腔,肆意汲取她的甜美。 沈南枝眸底逐漸攀上慌亂與震驚,直到她終是從混雜的思緒中抽出了一絲理智。 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了。 她,被陸聞吻住了。 第47章 清晨有風吹過面頰, 身下的柔軟舒適的觸感令人下意識放軟了身子,有些依賴地舍不得從睡夢中醒來。 但思緒還是逐漸開始變得清晰, 混雜著還未完全從腦海中褪去的夢境, 交織在一起浮現在眼前。 陸聞濃密微翹的眼睫在月光下泛起光澤,他微垂著眼簾掩去了那雙深邃的黑眸,卻仍叫人因越來越近的距離而感到緊張和窒息。 直到終有熱燙的氣息渡入口中, 沈南枝猛然睜開了眼,后背激起一陣熱汗, 坐立在床榻上大口喘著粗氣。 被這個荒唐離譜的畫面驚醒, 沈南枝一時間心跳難安,更是沒能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過了片刻, 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在一間客棧的臥房中, 這才緩緩憶起了發生在昨日的事情。 他們一同在她兒時常去的小店吃飯, 她點了一桌子菜,又頭一次嘗了嘗酒的滋味。 然后…… 沈南枝腦袋發脹發痛, 她努力想要會想起后面的事, 疼痛的感覺卻令她只能皺眉頭按住太陽xue,壓根就想不起更多了。 直到疼痛緩緩褪去,一股寒意又從背后竄起, 沈南枝下意識咬住了下唇, 皺著眉頭怎么也想不起剛才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沈南枝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甚至在思緒途中還下意識僵著身子感受了一番自己被褥下的衣衫褲子是否還完整,在確認完整之后又極為崩潰地懊惱自己不斷躥上的離譜思緒。 她和陸聞…… 不可能的吧。 沈南枝模糊的思緒中竟還出現了自己似是迎合的模樣,像是不知自己身處何處正在做什么, 可那畫面卻沖擊力極強地刺激著她的大腦。 如若是真事, 她要如何面對陸聞, 如若僅是夢境, 她又怎會做出這般離譜的夢。 正慌亂著,房門前忽的傳來聲響,將沈南枝猛地嚇得一顫,便聽見門外有人恭敬出聲道:“沈姑娘,若是醒了,奴婢可否進屋為您梳洗?” 沈南枝一愣,似是不知門外是何處來的丫鬟,很快便猜測興許是陸聞帶著隨行的下人,可來人怎會喚她“沈姑娘”。 “進來吧?!鄙蚰现δ艘凰?,還是很快開口應了聲。 房門從外緩緩推開,果真是個看著年紀不大的小丫鬟,昨日她也在船上看見過這個丫鬟。 待到丫鬟走到她跟前,又低低地喚了一聲“沈姑娘”,沈南枝還是正起神色提醒了一句:“你應當喚我世子妃?!?/br> 旁人不知曉沈南枝與陸聞的關系叫陸聞鉆了空子,可陸聞身邊的下人自是沒理由不知曉的,自是不能胡亂喚了去。 可沈南枝說完后,小丫鬟只是淡然地眨了眨眼,很快回答她:“可主子說,暫且還不能這般喚您,還請您見諒?!?/br> 沈南枝聞言微蹙了眉頭,已是被小丫鬟扶著坐到了梳妝臺前,可仍是沒能想明白,什么叫暫且不能這般喚她。 陸衡雖是已去,可她的確仍是世子妃的身份,即使出逃了,如今也被陸聞給找了去,陸聞要將她帶回長安帶回國公府,怎會不喚她世子妃。 沈南枝突然心頭一顫,有些惶恐地抬眸在銅鏡中瞥了眼小丫鬟,莫不是這些下人也并不知她與陸聞的真實關系,那這些下人是從何而來的,陸聞該不會當真要在外一直與她擔這般荒唐離譜的身份吧。 思及此,沈南枝連忙又開口,試圖解釋什么:“不是的,你們是否誤會了,我與陸聞……” “奴婢知曉?!毙⊙诀邊s是出聲打斷了沈南枝的解釋,維持著手上為她挽上發髻的動作,像是并未誤會什么,但也不再讓沈南枝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開口道,“主子今晨吩咐待沈姑娘起身后,便收拾著準備啟程返回長安了,主子讓奴婢告訴沈姑娘,本是答應您要在南下多留幾日,但事發突然,也只得之后再尋機會帶沈姑娘來了?!?/br> 這話一出,沈南枝頓時僵直了身子:“怎么了,可是發生什么事了,不是說好要多留幾日的?” 昨日沈南枝因著自己的一點私念僅是去了那家兒時常去的小店,什么也未來得及探查和計劃不說,還喝醉了酒,可誰曾想陸聞今晨突然便改變了主意,叫她心中實在慌亂。 小丫鬟搖了搖頭,手上已是為沈南枝將發髻挽好:“奴婢也不知曉,用過早膳便要啟程,沈姑娘待會可自行問問主子?!?/br> 用早膳時沈南枝并未瞧見陸聞,警惕地問了一番,下人們似乎也不知他一大早去忙碌何事了。 如此看來,似乎當真發生了什么事,可沈南枝心中全然沒有頭緒,更不知如此便被陸聞給帶了回去,之后要又要如何面對國公府的眾人,又會面臨怎樣的日子。 她還有可能脫逃嗎…… 這一次毫無計劃和準備的逃離讓沈南枝看清了此事渺茫的希望,是否會被人找到是一回事,她根本沒有能力對抗路途中的任何變故又是一回事。 這一次如若不是陸聞及時出現,她或許已是命喪黃泉。 可為何偏偏是他,是他鐵了心要將她找回,是他不由分說要將她禁錮于一片天地之中,沈南枝惆悵地嘆息出聲,陸聞所求,她實在不知要如何給予。 “在想什么?”突然一道男聲自身后響起,將沈南枝嚇了個激靈。 即使已是聽出了來人的嗓音,但身體還是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去,直到瞧見不知何時已走到身后的陸聞的面容,沈南枝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低聲呢喃著:“你怎走路都不出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