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春引 第75節
“那就好?!苯璋颤c頭。 “姐,你這幾日,實在是嚇死我了?!苯薪舆^水杯,“姐夫這些日子來回奔波,也累的不輕?!?/br> 賀緒寧也來了,這些時日賀延臣囑咐她多來照顧姜予安。 想想也是許久未見了,這段時日姜予安沒有回過定國公府。 “嫂嫂?!彼璋驳氖?。 姜予安難得笑笑:“緒寧?!?/br> “你昏迷這幾日,兄長可擔心壞了?!辟R緒寧說道。 姜予安的笑稍稍僵在嘴角。 這段時日賀延臣對她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姜予安也矛盾極了。 前些日子老夫人下葬,她也沒有功夫多想這些事情,如今塵埃落定,她和賀延臣,又該何去何從? 她沒有多想這些,和賀緒寧姜莫承聊了一會,外面太陽還未下山,屋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賀延臣回來了,姜莫承和賀緒寧見狀,都識趣地先退下。 他胡子都冒了出來,整個人看著疲憊了不少。 “這些日子,麻煩你了?!苯璋草p聲道。 賀延臣動作微頓:“應該做的?!?/br> “好些了嗎?”他沒有計較她的話,坐在床邊。 姜予安點頭。 賀延臣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安撫,又該說些什么。 兩人之間,只剩沉默。 半晌,賀延臣見她連看都不看他,只顧著低頭,忍不住開口。 “你的別扭,要鬧到什么時候?” “你覺得……我是在鬧別扭?” 在賀延臣眼里,事情都解釋清楚了,兩人雖然有些矛盾,但無傷大雅。 那晚姜予安說的那些話,賀延臣也不和她多計較,只是那一件事情而已,姜予安為何揪著不放? 本來他是不欲說的,老夫人剛去,他不想刺激她,再和她爭吵,可姜予安一直過不去這個坎。 姜予安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為何他把她的命視作草芥,說利用就利用,從不告訴她原委,更沒有把她當成一個能夠共度一生可以信任的人,如今還要反過來說她是鬧別扭,說她是無理取鬧? 她稍稍閉眼:“我沒有鬧別扭,你如何對我,我看在眼里,無以為報,便用下半輩子償還你?!?/br> 恩是恩,情是情。 姜予安想要的感情,賀延臣給不了,但賀延臣對她的幫襯,對她的恩情,姜予安用下半輩子報答。 若他有一日,又需要利用她查案,或是叫她送死,姜予安也義無反顧。 賀延臣被她的話氣的站起身,忍了又忍,青筋爆出,她在說什么屁話? “你好好休息?!彼π涑鋈チ?。 姜予安躺在床上,疲累地閉上了眼。 這種孤身一人的感覺,幾乎掏空了她的所有思緒。 賀延臣去了書房辦公,一直到晚膳時間,他才回了房間,看著姜予安吃飯。 她這幾日都是靠吃些流食,又瘦了許多。 姜予安就坐在桌前,見賀延臣進來,也沒有說話。 賀延臣坐在她旁邊,被她氣的不輕,但還是給她先盛了碗粥。 “這幾日總吃流食,對身子不好,多吃些營養的?!彼f道。 賀延臣被她氣到,總是去自己緩一緩,扭頭再來和她說話,照顧她,倒是從沒有冷著她,畢竟他比她大許多歲,又是男人,和她計較什么? “你也是,多吃些?!苯璋草p聲道,給他夾了些菜。 賀延臣心下嘆口氣:“不是不信你,是事關重大,告訴你反而把你牽連進來?!?/br> “但你可以為了查案拋下我?!苯璋部炊疾豢此?,吃了一口米飯。 她不想聽這些,說來說去,他有他的理由,她有她的堅持,沒意思。 “查案和我,誰更重要?”她問了一個頗有些無聊的問題。 “這如何相提并論?”賀延臣蹙眉。 “但你從認識我開始,就已經做了選擇,并且不止一次?!苯璋采钗艘豢跉?,把碗放下,面對他。 “我想要的,你一直不能理解,只是嘴上說著抱歉,下次繼續罷了,我沒有和你鬧別扭,你我二人,我仰仗你更多,你幫襯我更多,我感念你,日后,我盡力做個眾人認可的賢妻,若是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即便是叫我去送死,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br> 賀延臣發現,他們二人就不能提這個話題,但凡說起,必然是他被她那張嘴氣的不想多言的結局。 他忍住心里的那股子氣:“那你想要什么?” 姜予安紅著眼睛:“我想要我們身份對等,我依靠你,你也依靠我,我信任你,同樣,你也信任我,不打著為對方好的旗號隱瞞欺騙,即便有危險,下場只有死一條路,也死在一處?!?/br> 可那怎么可能呢?在賀延臣眼里,她就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女人,她沒有權勢,沒有功名,沒有爵位,只是個女子,賀延臣有什么需要依靠她的? 他啞了聲。 不是為別的,是因為這是第一次,他清楚的認識到姜予安這個女子的不同之處。 這男人和女人,從來都是女人為卑,身份如何對等?雖然賀延臣不會這么想,但現實如此。 哪有男人依靠女人的?哪有女人要插手男人公務,還說要死也死在一處的?她說的這些,說出去甚至是駭人聽聞。 賀延臣不懂,也不知她所說的,該如何做。 姜予安說完,知道不會有回應,也沒有失望:“吃飯吧?!?/br> 人沒有擁有,就想擁有,人擁有了,就想要更多,更多…… 她承認,她是個貪心的人,她想要完整的賀延臣,只屬于她,如果沒有,她甘愿不要。 她給賀延臣夾菜,沉默著吃飯。 吃完,喊人來收了碗筷。 “我給你刮胡子吧?” 這些日子因為她祖母的事和她,賀延臣來回奔波,胡子拉碴的。 賀延臣還在想她的話,聽到她的聲音回了神,點點頭。 姜予安吩咐巧云拿來刮胡子的刀和皂角,其實到賀延臣的年紀,應該留胡子,但他不愛這些,覺得礙事,不干凈,一直會刮掉,在一眾“美髯公”里也算是個另類。 賀延臣坐在椅子上,她左手捧著他的臉,胡子拉碴的他有些別樣的狂野感,姜予安一時間看失了神。 巧云拿來東西,姜予安拿帕子沾濕,水稍稍有些燙,她捂住他的下半邊臉,給他的胡子稍稍弄軟一些,待會好刮。 賀延臣安靜地配合她。 沒一會,姜予安拿開帕子,拿著皂角打起沫,抹在他唇周,凈了手,拿著銅刀給他刮著。 很是熟練。 賀延臣看著她認真的臉,即便不是很認同她說的話,也并不理解,還是捏著她的手腕,稍稍離開他的臉。 “那便試試?!彼币曋难劬?。 姜予安勾勾唇,明白他在和她說什么,可她知道不可能,賀延臣過去二十多年都是這么過來的,怎么會短時間內因為她而改變?她也不相信,她可以改變誰,但她還是點頭。 “好?!?/br> 賀延臣松了口氣,想著,至少能稍稍回到從前,不必每天都因為此事心梗,也不必每日聽到姜予安的話氣得甩袖離去。 可姜予安要的不是這樣。 他只不過是想緩解目前的場面而做出的嘗試和退讓,并非發自真心。 “祖母的事,莫要傷懷了?!彼撎摰負е难f道,“你瘦了一大圈,好好吃飯,好好養著?!?/br> “我知道?!苯璋舱f道。 她難過,可日子還要過,祖母不想看到她這般渾渾噩噩,她就算是為了祖母,也要振作。 從昏迷三日睜開眼睛那一刻起,她就告誡自己,該放下了,她還得往前走,不能只沉浸在當下。 “楊老先生給我回信了,說莫承文章寫的不錯,可以收他為學生,叫他去聽課?!?/br> 總算有個好消息,姜予安心情也松快了許多:“太好了,楊先生的書院開在何處?” “倒是不算遠,馬車約摸兩三個時辰便道,旬假的時候還可以回來?!?/br> “想必你費了不少功夫?!苯璋步o他擦干凈臉,把銅刀扔進水里,扭頭想喊云苓進來把水盆拿下去,卻被賀延臣拽住了手腕。 “費力氣倒也沒有,不過總得收些利息?!辟R延臣說著,把她緊緊摟在了懷里。 她要守孝,不能親熱,賀延臣抱著她,聞著她身上的味道,心里也安定了許多。 姜予安回抱他,下巴輕輕擱在了他肩上,他雄闊的肩背叫她放松了許多,就這么,她竟然睡了過去。 賀延臣感覺到肩上的重量逐漸加重,微微側頭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他把她抱到床上去,叫巧云她們進來收拾了水盆,然后給姜予安褪去外裳,擦了手臉,去書房辦公去了。 姜莫承被楊老先生收為學生,叫有些低迷的他也高興了不少,姜予安幫著收拾好東西,送他去了楊老先生辦的書院,賀延臣公務繁忙,叫成一跟著來了。 這書院大,里面的學生想必也都是天之驕子,極聰明的,自家弟弟的性子,這么些天她也摸明白了,善良,但缺了點熱血和勇氣,她不由得囑咐幾句。 “要和同窗交好,平日里無傷大雅的事情無需計較,但若不高興了,也無需忍讓?!彼p聲道,“姐在包里給你放了些銀子,盡管用,沒了就寄信回來,聽到了嗎?” “姐,我知道了?!苯杏行┥岵坏?,這么一進去,可要好久才能見到姜予安,傾身抱著她。 “姐,你等我考取功名,我一定成為你的靠山!” 姜予安失笑,拍了拍他稍顯瘦弱的脊背:“好,jiejie信你?!?/br> “快些進去吧?!?/br> 姜莫承拎著大包小包,身后的小廝也是大包小包,他一步三回頭的,看的姜予安眼眶都紅了,手攥著帕子,揮著手叫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