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春引 第43節
賀延臣拿過籃子,剝了個蓮子吃,確實清甜解暑,他一邊看書一邊吃,沒一會就吃了不少。 那天之后,五皇子那邊并沒有消息,姜予安也并不急,石子她拋出去了,不管如何,必然會有水花,不急。 六月十八,賀緒寧在院子里搭了個小戲臺,請的人也不多,就是相熟的一些貴女。 天氣比起之前熱了許多,姜予安穿了新做的衣裳,帶了一些禮物去赴宴。 賀緒寧看到她,遠遠的就來了,今早賀延臣又提醒了一嘴,她不想也不行。 “姜jiejie?!辟R緒寧福了福身。 她嘴巴開開合合,確實有些說不出嘴,但上元節她也是不高興,才那樣的,這都過去半年多了,當時她被罰了,也知道自己不對,但賀延臣如今還要她致歉。 “上元節那次是我不對,那日是有些不開心的緣故,但說出那些話實在不該,也對不起齊姑娘,剛剛也和她致歉了,回去之后,父兄都罰了我,還請jiejie勿怪?!?/br> 姜予安心下好笑,這都過去半年了,賀緒寧來道歉,多半是賀延臣施壓。 但既然她說了,姜予安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而且賀緒寧年紀小,只說了幾句罷了:“無礙的,都已經過去了?!?/br> “多謝jiejie大度?!辟R緒寧說出來,也輕松不少,就是臉紅的厲害。 上回她確實有些不對,賀緒寧自己也知道,尤其姜予安還成了她嫂嫂,萬一以后她再被賀延臣兇,豈不是還能求助姜予安? 所以她也是存了交好的心思。 她抬頭看了眼姜予安,才發現她穿的是云霧綃,難怪她兄長說云霧綃沒了,這料子不是什么市面上常見的,一般都是御賜,她身上這件多半是賀延臣送的。 賀緒寧倒不覺得有什么,她就是家世好,有些嬌縱,心眼沒那么小,軟煙羅也是頂好的料子,而且賀延臣先送出去,她才去要,也沒什么可不高興的,她沒別的心思,只是心下更認定,以后賀延臣要兇她,姜予安一定可以幫她攔一攔! “jiejie請?!辟R緒寧伸手請她進去。 姜予安頷首,把手里提著的東西交給賀緒寧的婢女,然后被婢女帶到了看臺的二層。 她坐在左邊,右手邊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擺著涼茶,糕點,干果,再右邊還有一個圈椅。 姜予安稍稍四下看了看,也沒看到齊鳳銘,估計是在下面的看臺,倒是看到了蕭禾,蕭禾身邊好多貴女和她攀談,姜予安也就沒過去,只頷了頷首。 大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基本上都到齊了,臺上開始唱戲。 姜予安也挺喜歡看戲的,但是平日里少看,她正看的入迷,身后走過一人,坐在了她右邊。 她抬頭看去,是賀延臣。 有些時日沒見了:“你怎么來了?” 賀延臣給自己倒了杯茶:“今日沒有多少公務辦,就來看看,順便見見你?!?/br> “有什么事嗎?”姜予安問道。 他說來見她,難道是發生什么事需要她知道的? 他失笑:“沒有便不能見?” 沒有事見什么? 姜予安羞惱,不說了,也不看他,專心聽戲。 賀延臣本來都忘了今日賀緒寧辦宴,聽到外面隱隱約約有唱戲的咿呀聲,才想起來,一時之間手里的卷宗有些看不下去,他沉默了一會,起身來了這里。 之前幾日沒見倒也不覺得,如今她就在外面,不知為何就有點靜不下心神,干脆就來了。 “你穿這身衣服好看?!辟R延臣看著下面的戲臺,面不改色地夸了一句。 姜予安扭頭看他,這里這么多人,他說這話多羞人?這才發現他穿的是她給做的那件,不甘示弱:“你也是?!?/br> 賀延臣越來越覺得姜予安有趣,扭頭看她,臉都紅了,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姜予安嚇了一跳,小聲道:“你做什么呢,這里這么多人?!?/br> “那沒人的時候可以?”賀延臣挑眉。 姜予安:“……無賴?!?/br> “你我再過兩月就要成親,無賴二字從何而來?”賀延臣還是第一回 ,聽到有人這么說他。 姜予安嘴唇翕動,平日里伶牙俐齒的,現下竟有些不知如何反駁,干脆不理他。 “嘗嘗?!辟R延臣把他帶來的東西打開,是一小包蜜餞。 “你meimei今日和我致歉,你叫她來的?”姜予安不和他計較,捻起吃了一塊。 酸甜,好吃。 “她自己想的?!?/br> “少誆我?!?/br> 賀延臣笑:“喜歡看戲?” “挺喜歡的?!苯璋颤c頭,又吃了一塊那蜜餞。 “愛看什么?” “梁山伯與祝英臺吧?!?/br> “是個悲劇?!辟R延臣聞言看她。 姜予安想了想:“因人而異吧,我不覺得是悲劇?!?/br> “祝英臺女扮男裝求學,成績次次都是上上等,不比男兒差,也頗有勇氣,不管是求學,還是求愛,即使后來陰差陽錯沒有嫁成梁山伯,最后的結局也并非令人扼腕?!?/br> 賀延臣聽完她的講述,失笑:“確實如此,是我淺薄了?!?/br> 姜予安重新拿了一塊蜜餞,塞進嘴里,兩個腮幫都有蜜餞,鼓鼓的,含糊道:“每個人的想法也不盡相同,因何說你的理解淺???” “別吃太多,牙酸,喝點茶?!辟R延臣看她一塊接一塊的,阻止道。 姜予安聞言,沒有再吃,手指上有些糖漬,翹著兩根手指喝了口茶。 她沒發現,在賀延臣面前,她是越發不規矩了。 賀延臣拿出帕子,沾了些水遞給她:“擦擦?!?/br> 姜予安擦了手,賀延臣把蜜餞系起來:“待會看完了拿回去,慢慢吃?!?/br> 她看著賀延臣系蜜餞翻飛的手指,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賀……” 姜予安抿抿唇,不知該叫他什么。 賀延臣看出她的窘迫,沒有為難她:“怎么了?” “有樁生意,不知你想不想做?”姜予安小聲問道。 賀延臣把那蜜餞放在桌上:“說來聽聽?!?/br> 這里人來人往的,怎么合適說這個?賀延臣懂了她的意思,起身:“走吧,去我那里談?!?/br> 對于姜予安的想法,賀延臣從未輕蔑看待過,或許說,任何人的想法,賀延臣都不會輕視。 賀延臣帶她去了他的書房,姜予安坐下之后,先詢問他消息是否屬實。 “聽說,這幾年莊稼收成不好,圣上有開通貿易的心思,這消息屬實嗎?” 賀延臣坐在她對面,點點頭:“是有這個想法,但還沒有確定?!?/br> “我想組建一支商隊,往來中原和西域,你覺得如何?”姜予安一聽消息屬實,眼睛都亮了。 賀延臣還是第一次看她如此興致勃勃,但他對經商并不熟悉,從來不是他涉及的范圍:“我對這些不太熟悉,不過你既然想做那就做?!?/br> “但是我人脈有限,可能還需要你相幫,屆時分你三分利,如何?” 賀延臣失笑,就算不分他利,姜予安未來是他的妻,他也不能不幫,但他沒有多說別的。 “好?!?/br> “我現在暫時還沒有想好具體如何實施,只有個大概的框架,其余細節,日后再和你商談?!?/br> 這件事也不急于一時,還得從長計議,今天恰好見到他,便想著趁這個機會和他達成合作。 “除此之外……” “二爺?!背梢贿@個時候進來,行禮,“小姐和表小姐吵起來了?!?/br> 準確來說不是吵,是賀緒寧單方面罵那個表小姐。 賀延臣微微蹙眉,起身,姜予安也止住了話頭,和他去了外面。 “盛曦,今日又沒請你,你巴巴地來做什么?”賀緒寧一向不待見這個表小姐。 她并不是大房的親戚,是三房夫人的侄女,說是來府里暫住,這一住就是一年。 一開始賀緒寧還挺開心的,她和賀延臣搭不上話,平日里也沒什么人陪她說話陪她玩,所以盛曦剛來的時候,她和盛曦很親近,無話不談。 可是后來,她總帶著盛曦出去參加宴會,慢慢的她的朋友都開始和盛曦更親近,祖母有事沒事也會嫌她鬧騰,說她不如盛曦嫻靜,盛曦在府里長輩面前,也事事顯得通情達理,聽話孝順,襯得她好像是那惡女一般,后來她才慢慢回過味來,盛曦溫溫柔柔的,說出來的話卻是如同刀子。 自那之后,她也不再和盛曦來往,盛曦卻還要時不時湊上來,狗皮膏藥一般甩不掉,讓人不爽。 賀緒寧心直口快,身世又顯赫,要是盛曦惹她不快,她才不會給她留臉面。 賀延臣和姜予安到的時候,剛好聽到盛曦垂淚柔聲說:“緒寧,無論怎么說,我都是來捧場的,你怎的能這般說?” 盛曦是個弱柳扶風的女子,如此姿態,著實引人垂憐,周圍的貴女們一時都看著賀緒寧,但礙于賀緒寧的身份,沒有敢出聲。 “之前也不知何處得罪了你,我只有你這么一個朋友,曦兒在這里向你賠罪了,還請你大人大量,不計前嫌?!闭f著,左手捏著那手帕,手高高舉起,哭著給賀緒寧行了個大禮。 那姿態柔柔弱弱,我見猶憐。 賀緒寧側身躲開,氣道:“你不用在這里唱這出戲,若說得罪,你住在我家就是原罪!” 這話說的不就入了盛曦的套么! 盛曦登時就眼淚不要錢一般地往下掉,賀延臣也皺眉出聲:“緒寧?!?/br> 無論如何都不該這么說。 賀緒寧一看到賀延臣,委屈地撇了撇嘴,眼上泛了一層淚光,但也沒說什么,只給他行了個禮。 “表哥……”盛曦柔柔地行了禮,眼睛都哭腫了。 “既然辦了宴,便高高興興玩,怎的置氣鬧笑話?”賀延臣看向賀緒寧,說道。 說罷,他四周看了一眼,看熱鬧的貴女們紛紛低下了頭移開了目光。 賀延臣吩咐一旁的婢女:“叫戲班子繼續吧?!?/br> “我辦的宴,又沒請她,她做什么來給我添堵!”賀緒寧站在賀延臣身邊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