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靈氣入骨。 他的靈力緩緩查探著桑榆的心脈,一股微弱的靈識涌入她的靈根,桑榆渾身一個激靈,奇怪的感覺由心底升起,她忍不住抬眼看向寧念初。 他長眉緊鎖,雙眸滿是認真。 并無異樣。 或許是她感覺錯了? 那抹怪異的感覺慢慢消散,桑榆還沒放松片刻,他的手便一把拉過桑榆的手腕,扣住她的脈搏處。 …… 她居然傷成了這樣? 要不是她的體質非人,這把瀕死狀態哪里還能在他跟前活蹦亂跳? 到那時候,即便自己找到了她,他看見的也只能一具尸體了。 靈脈盡毀殘破不堪,靈骨全碎猶如瓷瓶碰都碰不得。 她這副身體哪里還有能受傷的地方?傷無可傷、斷無可斷罷了。 可是,那不疼嗎? 寧念初忽然想起來靈骨斷裂該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疼痛。 桑榆不會不疼,只是她表現得不疼罷了。亦或者是,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痛楚了。 “我先幫你修復靈骨?!甭齺戆?。 “好,需要我做什……”話音剛落,桑榆忽然覺得腦袋里昏昏沉沉,眼前的人晃晃悠悠,最后她扛不住,徹底昏了過去。 強弩之末的身體,做著逞強到底的事情。 寧念初收回掐訣的手,眉眼微垂,輕聲嘆息,“莫再胡鬧了?!?/br> …… 霧氣茫茫,冷若寒霜。 身邊不見寧念初的身影,這里也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握緊了手中的靈劍,她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去。白茫茫的雪花不斷降落,凌冽的寒風呼嘯,桑榆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呼嘯的寒風不斷地吹拂著她露出的肌膚,白皙的臉頰不出多時被生生吹得通紅。 終于,寒風過去。 桑榆再次睜開眼,眼前驀然出現了一座從未見過的庭院。 她走到門前,剛要身手敲門,奈何手指觸碰到門把手的那瞬間,她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手掌徑直穿了過去?! 瞬間,莫名其妙的諸多念頭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她緩慢地踏出一小步,果不其然整個人直接穿進了庭院之中! 她莫不是死了吧? 桑榆來不及多想,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寧念初? 她想不通自己的狀態,只能去找眼前唯一的醫修詢問答案。 “念初?” “寧念初?” 可是寧念初依舊坐在池塘邊的椅子上,呆呆地看著湖面,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桑榆試探著伸手,去摸摸他的衣角。 果然—— 她的手再一次穿了過去。 好像沒有什么用。 桑榆閉上眼睛,就像往常每次遇到困難時候,她會立刻緩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地方既然有他,那必然不是什么危險地方。 而且她好像并不屬于這個時空。她無法觸碰到這個時空的實體,那么可不可以認為,這個時空也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這樣一想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 桑榆長舒一口氣,找個空位子她乖乖坐下,在離寧念初不近不遠的地方,雙手抱著膝蓋,呆呆地看著水里漂亮的錦鯉。 她安安靜靜地看著水中的魚兒,沉得住氣的很。仿佛哪怕是看個魚,她都能看一下午。而她身邊的寧念初亦是如此。 他看著水中的錦鯉,同樣很出神。兩個呆呆的身影就這樣相映成趣,愣是坐到日頭西下,都不見有動靜。 “小紅好像又長肥了?!?/br> “小白倒是瘦了,哈哈哈也是,它哪里搶得過旁邊的大魚兒呢?” “你覺得呢?是不是和我持有同一想法?” 很莫名其妙的,他忽然開始說話! 桑榆轉頭眨眨眼,喉嚨里的話已經準備好了,卻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他在對著誰說話呢? 這里好像沒人呀? 桑榆呆呆地看著他,后者卻遲遲沒有聲響,仿佛剛才那兩句不是他說的一樣。 也是這個時候,桑榆才徹底看清楚他的表情。 清清冷冷的模樣。 好看的眉目并沒有絲毫笑意。 明明幾步之遙的距離,他卻有著明顯的疏離與冷淡。哪怕他不說話,哪怕自己與他不在同一時空,桑榆也能察覺到寧念初周身散發著清冽感,讓人膽怯也不敢靠近。 但是桑榆卻不受束縛。 畢竟寧念初也看不見她。 可她依舊乖乖地保持著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唯恐惹怒主人家。 畢竟這屋外頭可是下著鵝毛大雪呢,來者是客,不管寧念初能不能察覺到她的存在,她還是循規蹈矩為好。 太陽徹底西沉。 他終于不再看魚兒了。 桑榆跟著起身,乖乖跟在他身后。他穿過安靜的長廊,走過寂靜的假山,不知道走了多少路,都快把她繞暈了的時候,他最終回到自己的房間。 這一路有寬闊的練武場,有漂亮靈修的小山,甚至還有放滿了書的藏書樓??墒菦]有一個人。 這個宅子很漂亮,桑榆剛進來立刻感覺神清氣爽,身上的重傷全都不藥而愈了一般??蛇@個不知道多大的宅子里,只有寧念初一人。 “好像還是沒有好?!彼旖且е啿家唤?,手上拿著另一邊的紗布卷著自己的肩胛骨處。桑榆還沒回過神來,回神看到的就是寧念初已經脫下上衣,肩膀處沒幾塊好rou,深深淺淺的傷痕遍布,甚至有一處窟窿般的傷痕,一看便知是縱穿傷。 不知道當時縱穿多深。 能將他傷成這樣。 但她是不會害怕這些面目可怕的傷痕的。 以桑榆豐富的受傷經驗判斷,這種程度的傷,他的肩胛骨會留下病癥,還是不可痊愈的那種。 這樣的話…… 桑榆若有所思地垂下目光。 寧念初的手臂強勁有力,平時不用力氣時只能看到些許輪廓,但此刻肌rou緊繃,更襯得他的臉和這副身材不符。倒也不是特別夸張的肌rou,只是手臂上顯露的青筋紋路和她腦海里那副他笑得溫柔又可愛的模樣太過搭配不當。 “白云觀那幫老頭子不會是糊弄我吧?”寧念初拿起藥瓶聞了聞,“你呢,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他又在對著空氣說話了。 桑榆環顧四周,她確定周圍沒有人,也沒有貓貓狗狗。 【你看,他好像有點不正常誒?!?/br> 【他來歷不明,奇奇怪怪的,桑榆,你別相信他,他肯定是看上了你的天賦?!?/br> 【你看看他多奇怪啊,一個人居然也能自言自語這么久,真是叫人害怕!】 腦海里久違的女聲又響起,但桑榆沒空搭理她。 【待會兒你直接和他分道揚鑣吧?別再和他一組了??!】 【你看看,他一個人住這么大間屋子,居然連個伺候他的人都沒有。整天都待在這里,這不是沒有病也有悶出病來了嗎?】 【而且他在你面前總是笑得溫柔又燦爛的,你看看,都是假的!他現在這張臉多冷??!】 的確。 桑榆這才發現,原來寧念初不笑的時候,他原本的氣質顯露無疑—— 清冽又疏遠,客套又疏離。 只是他笑起來的時候太可愛了,笑容和眉眼彎彎的神態將這股疏離感揉碎得支離破碎。 原來他不是看起來那般輕松暢快的人。 原來他的內心和外表存在巨大的反差。 原來他也會一個人自說自話…… “太好了?!彼难劾锪亮恋?。 【什么意思?你可莫要被他的笑容蒙騙!疏遠他才是正確的!】 “可是……我不是也自言自語嗎?我和他一樣的話,那我為什么要嫌棄他呢?” 【……】 況且自言自語算什么。她自言自語的毛病時間更長,甚至腦海里還會經常出現兩種激烈的想法碰撞,自己和自己辯論,這樣的癥狀讓她很難受,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奇怪的人。但是現在奇怪的人找到病友了。 …… 時間又過了兩天,桑榆在寧念初身邊當了兩天的小跟班才發現他的作息真的非常的規律,每天都是看魚、去書房、換藥。 日復一日,或許……也會年復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