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后聲音喊住他。 宋與站在半明半暗的交界處,回眸,身后的漆黑漫染他的眼眸,里面一點光都不見,清寂平靜。他一動不動,看著那個自始至終站在光下的男人,光給那個人描上淺金色的輪廓,熱烈而燦爛,張揚而桀驁,那些最能惹人飛蛾撲火的吸引性,全部都匯聚在這一個人的身上。 可這個人他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可能也沒在意。 所以他就靠在門旁,像隨意一問:“后悔了嗎?!?/br> 宋與僵住身。 “放棄舞臺,放棄天賦,放棄音樂,放棄一切,”黎也輕描淡寫,似嘲似諷,“說要轉型演藝,結果五年里一事無成,你后悔過嗎,宋與?” “……” 火燒一般的疼,從肘心的傷疤最深處躥起,一直燒進手掌里。 宋與被燙得手指抽搐,然后猛地攥緊。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單薄的身影被黑暗吞沒,低啞而冷漠的聲音留在后面。 “和你沒關系?!?/br> 是他一個人的孽債。和他沒關系。 “燒”死他一個人就夠了。 黎也回去的那個房間就在這個做了手腳的屋子的斜對面。推開門以后,和那邊完全相反,大落地窗,光輝燦爛。 節目組的總導演和兩個副導演坐在桌后的椅子里,各自審視著面前的監視器,還有零散的工作人員分布在房間各處,通過對講機調配把控另一邊的“面試”現場。 黎也冷著臉進來。房間里一共四張椅子,總導演和兩位副導演各自一把,最后一把空著。黎也伸手拉過來,往里面一坐。 椅子被撞得晃了下。 離他最近的副導演回過頭,笑:“能把你拱得這么大火氣,看來這個宋與還真跟當年業內傳聞里一樣,是個哪都下不去手的刺頭?” “刺頭?”黎也笑里冷冽,“他那不是刺,是獠牙,帶毒的……就是只忘恩負義的小白眼狼?!?/br> 頭一回見黎也動火,這邊副導演直樂。 另一旁,之前進等候間那個面無表情的負責人,也就是另一位副導演,拿對講機說了兩句,回過頭:“3號臺的布景確定無誤?!?/br> “沒見過這么膽小的,布景都能給撞壞了,剛剛那藝人叫什么?應該聯系他們公司,讓他們賠償?!崩枰采砼缘母睂а萃虏弁?,回頭問,“也哥,宋與那邊跟他說了嗎?” “說什么?!?/br> “就布景垮掉,耽誤了他面試的事情嘛?!?/br> “忘了?!?/br> 副導演一愣:“那宋與不是要誤會,是你故意整治他了?” 氣生過了,黎也恢復慣常姿態,靠在椅子里歪撐著頭,不在意道:“隨便他?!?/br> 副導演打量了他一會兒,拖著椅子往這兒靠:“我好奇一件事兒很久了?!?/br> “?”黎也抬抬眼。 “當年散團,圈里都說,是你讓曜藍雪藏他的,真的假的?” “……”黎也突然笑了,“你猜呢?!?/br> “我猜?我本來是信了的。不過今天看,你對這宋與明顯還存著惜才的心思呢,怎么會——” “真的?!?/br> “……” 副導演一啞,過去好幾秒,他才反應過來,張著嘴回頭看黎也。 那人懶在暖光下的椅子里,像頭打瞌睡的獅子,眉眼憊懶,眸子里半點笑意不存。 他打了個哈欠,好像渾不在意,緩聲重復: “是我叫曜藍,雪藏了他?!?/br> 副導演沉默著,心里突然哆嗦了下。 第5章 身后的門關上了。 宋與的眼前陷入一片漆黑,還有安靜。整個房間里沒有一絲光亮和聲音,安靜無限放大了漆黑的邊界,漆黑又使得安靜像死一樣永恒。 宋與站在中間,沒表情地等著。 “黑暗”也在等他。 一般來說,正常人不被告知任何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就被帶到這樣一個完全黑暗陌生的環境里,第一反應一定是出聲詢問,企圖獲得反饋;而如果無論怎么嘗試、反饋都為0,那么他們就會開始慌亂,極少數的人摸索向前,絕大多數會返回,試圖拉開那扇已經鎖上的門。 ——至少在宋與進來之前,所有正常人都是這么做的。 這是把面試者們心理防線擊潰的最有效手段,第一批直接淘汰的面試者,都是數次嘗試終于崩潰,掛在門上嚎叫著要出去、無論如何也不肯繼續“面試”了的。 而沒崩潰的那批,就會在瀕臨崩潰的心理狀態下,開啟他們更悲慘的“旅程”——按導演組計劃,是這樣。 但宋與顯然不是個按計劃來的。 “黑暗”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夜視監控器下,他甚至一點表情都沒有,無比平靜無比冷漠地站在他停住的地方,一動不動。 一副要耗“死”導演組的架勢。 這樣僵持兩分鐘。 終于還是“黑暗”敗下陣來。宋與前方,一個被機械處理過的森然幽深的聲音低低響起:“你準備好接受面試了嗎?” 宋與:“嗯?!?/br> 這個非常正常的回答讓“黑暗”松了口氣,地上一片熒光綠突兀地出現,類似箭頭的示意,指向宋與斜前方的黑暗中。 那個森然的聲音變得溫柔,醇和,像是安撫受驚的面試者:“跟著它,它會帶你走向光明?!?/br> 宋與的視線在箭頭上停頓了下,然后他沒有遲疑地邁出腳步,朝箭頭走去。在他踩上那抹熒光綠時,像是什么東西突然被觸發,宋與腳邊的黑暗里驟然亮起兩束射燈,交匯在他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