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唱一和，把沈家眾人氣的不行。

    尤其王老太太，她手指著兩人，想要開罵，但又因為林弘揚的緣故不敢出聲，他們沈家，怎么就那么倒霉遇到這些個糟心玩意兒！

    相較于他們的憤怒郁悶憋屈，其他人對兩人卻是贊不絕口。

    之前說過，這年頭沒有什么娛樂項目，聊天八卦就是他們最大的消遣，同在京城，哪家有個什么事，不出幾日就會傳的到處都是，沈家也一樣。

    不同的是，明目張膽還是私下討論了。

    所以，只要知道沈家的，對他們家的事情多少都有些了解，除了那個天資過人才華橫溢的兒子，最讓大家津津樂道的就是原配留下的那個讓人頭疼的孩子。

    傳言中，對方頑劣不堪，目無尊長，心胸狹隘，對兄弟姐妹也很苛責……

    如今再看，哪還不清楚這背后的彎彎繞繞啊。

    想到這些，他們忍不住對兩個孩子就是一陣夸獎，發現林將軍以及其他的官爺并沒有阻止，他們的夸獎也越發明顯。

    小云皓聽著大家對自己爹娘的夸獎，忍不住得意，忍不住點頭附和：“尊老愛幼是美德，爹爹娘親，你們好棒！”

    小忻悅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不影響她認同哥哥的話：“哥哥說的對?！?/br>
    王老太太被氣得七竅生煙，指著幾人就想破口大罵，被王雅蘭和沈耀明眼疾手快的攔住了，我的親娘/親奶誒，你罵人也要看看場合啊，他們可不想那鞭子落到自己的身上。

    難道他們心里就不惱不氣嗎？

    但人在屋檐下，那林將軍擺明是拉偏架，他們縱有不甘，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家四口帶著他們的東西揚長而去。

    跟著陸瑤他們來到大廳門口的沈玉蓮看著這一幕，眼睛轉了轉，又看到驛卒陸陸續續端著面上桌，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走了進去：“祖母，母親，兄長?！彼Ь吹膯柡?。

    王老太太剛在沈彥嶸一家子那里受了氣，正沒有地方發泄，沈玉蓮過來，直接成了她的出氣筒。

    好在她吃了教訓，哪怕是發泄謾罵，也刻意放輕了聲音。

    等到罵的過癮了，才問對方來做什么。

    沈玉蓮連忙說明來意：“我有兩個姨娘都暈倒了，昱哥和暉哥現在的狀態也很不好，我擔心他們會有什么意外……”

    “能有什么意外！”王老太太撇嘴，“依我看，他們就是故意裝可憐?！?/br>
    剛剛進來的時候她可都看見了，那些個氣色好的很，拿著那黑面饅頭啃的可香了，轉個背就出狀況，誰信呢？

    沈玉蓮眼神暗了下來，她知道，他們這些人在這個老太婆眼里什么都是不，卻沒想到，這人會這般冷漠無情。

    她深吸一口氣：“祖母，明天還要趕路，如果他們真的有什么，恐怕推不了板車了?！?/br>
    “你威脅我？”王老太太側目，眼神直直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擺手：“行了，我知道了，等人真的沒了再來吧?！?/br>
    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心眼就是多，若不是她見多識廣，有了防備，估計真的信了。

    沈玉蓮沒想到對方會這么說，當即變了臉色，求助的看向王雅蘭，后者好似沒有看到她一般，認真攪著碗里的面。

    她又看向沈耀明，后者無奈，只得朝她安慰的笑笑：“你別擔心，如果有事，別忘了第一時間找官兵，官爺他們肯定有辦法?！?/br>
    言外之意，有事找他們也沒用，得找押送官兵。

    不過為了不讓那些人心生芥蒂，他安撫說自己待會兒就會去看看。

    沈玉蓮眼里閃過太多情緒，視線落在他們面前的面碗上，腦海中浮現出剛剛四人離開前的那一幕，她有股沖動想要……

    “還不出去！”王老太太惡狠狠的瞪向她，“還等著我送你啊?！?/br>
    沈玉蓮一個激靈，瞬間回神，朝他們彎腰行了一禮，才渾渾噩噩的離開大廳，直到看到數張或期待或擔憂的臉，她才清醒過來，苦笑著搖頭，“他們是什么樣的人，你們還不清楚嘛？”

    眾人沉默。

    是啊，在沈家生活這么多年，怎么還會對他們有所期待呢？

    吃過晚飯，眾人各自回了分配好的房間。

    沈耀明被林弘揚叫住。

    在大家的印象里，被官兵的頭頭叫住定然沒有好事，眾人都用或看好戲或好奇或漠然的眼神看著他，而王老太太幾人則是變了臉色，他，他們也沒有做什么啊。

    王雅蘭見沈耀明要去，扯住他的袖子，聲音有些顫抖：“耀明，不會有什么事吧？”

    沈耀明也不明所以，他心里也很忐忑，又不想讓母親擔憂，只得安慰了幾句，趕緊跟著去了另一邊的院子。

    兩邊的院子之間有一道影壁相隔，他們不敢隨意亂走，又看不到那邊的情形，只得在心里各種猜測。

    沈耀明緊張的跟在小兵后面，腦中閃過無數的可能，越想心里越是慌亂，不過短短一段路程，他硬是感覺走了千山萬水。

    終于，他們來到一間客房門口，在小兵的示意下，他敲響了房間的門。

    門被人從里面打開，心緒不寧的沈耀明看清那人的臉，眼睛倏地亮了，露出驚喜的表情。

    只是，

    在聽到對方的話后，他的心，如綴冰窖。

    第38章 三合一

    來人是戶部尚書家的管家。

    沈耀明與戶部尚書的孫女訂下婚約, 按照計劃，兩家會在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完婚，哪曾想沈家突然倒了.

    不是沒想過做點什么, 但當時事發突然, 滿朝震驚, 又牽連甚廣, 無數雙眼睛看著，他們根本不方便出手，只是沒想到, 沈家最后落得了全家流放，反倒讓尚書府進退兩難了。

    管家看著這位昔日氣宇軒昂風光無限的沈家少爺, 如今卻是這般狼狽。

    他沒有忽略對方看到自己的神情變化, 突然很慶幸，自己親自走了這一趟。

    “世事無常, 都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一步, 還望沈少爺保重身體, ”管家與對方寒暄了幾句，然后步入正題道，“這些天她擔心你茶飯不思, 人都瘦了一圈，今日聽到消息當場昏了過去, 等醒來第一件事就說要來找你?！?/br>
    “是我對不住她, ”沈耀明羞愧：“不知她現下如何了？”

    “哎, 大夫說她需要靜養, 她還說要親自來送你, ”管家輕嘆一聲，“可是她現在的身體, 哪遭得住來回奔波??？這不，老爺夫人都心疼小姐，他們又事務繁忙走不開，只得讓我給您送些東西過來?！?/br>
    他的態度還是那般恭敬，但卻少了以往面對他的謹小慎微和小心討好，話里話外的意思，沈耀明不是傻子，自然明白。

    他已經從最初的驚喜，震驚和失望中回過神，快速思考了接下來的應對辦法。

    這些天在天牢也想過這個問題，如今總算來了，之前懸著的心也終于有了塵埃落定之感。

    不是沒有幻想過尚書府會想辦法讓自己脫離出去，也期待著未婚妻會對自己不離不棄。

    若對方真的要跟著自己，他會欣喜，卻也不舍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跟著自己受苦，那他一定會解除這個婚約換的一些好處，可對方就這么直接放棄，他的心里，好似又堵著什么，難受得緊。

    百轉千回，不過一瞬間，他想了很多，也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他一直是個聰明且慶幸務實的人。

    心里做下決定，不等管家說明來意，便主動開口：“此去乾州，沒有歸期，沈某只能辜負劉小姐的一番心意，”他神情中有不舍，有苦澀，有難過，最后又轉為堅定，看向劉管家時又帶著些許輕松：“這些日子我一直想找機會把東西還給她，如今管家您來了，我也就不用再另想辦法了?！?/br>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手帕。

    這些，都是對方送給自己的，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從收到后就一直帶在身上。

    手帕打開，里面還包著一個香囊一個荷包，他沒有立即遞給劉管家，視線在上面流連了很久，這才深吸一口氣，極力掩飾住強烈的不舍，顫顫巍巍的遞給劉管家。

    劉管家在對方打開的時候就仔細瞧了里面的東西，確定是小姐說的那些，也沒有客氣，直接把東西收了起來。

    沈耀明抱歉道：“劉小姐的庚帖在府上，事發突然，并沒有拿出來，還請劉管家轉告尚書大人一聲?！?/br>
    退親需要把定親時交換的庚帖也退回去，但沈家被查抄，他是無法做到了，不過憑尚書府的身份地位，想要拿走一張小小的庚帖不是難事。

    劉管家頷首：“這些你不用擔心，老爺自會處理?！?/br>
    老爺果然沒有說錯，對方是聰明，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自然，老爺也不會虧待他。

    他拿出一個小包裹：“這些是沈少爺的，還請你清點一二?！?/br>
    沈耀明搖頭接過，“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br>
    他揚揚拴著自己的麻繩，對于自己現在階下之囚的身份也很坦然。

    劉管家沒想到此行這么順利，對方沒有為難他，也沒有提任何要求，這般主動，反而讓他有種劉家落井下石不太厚道之感。

    將這奇奇怪怪的想法拋諸腦后，又把放在桌上的另一個大些的包裹拿過來遞給對方，語氣和緩了些許：“劉家與沈家相交多年，此次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時間匆忙，老爺夫人臨時準備了一些東西，還望沈少爺莫要嫌棄?！?/br>
    劉家還是厚道的，說是臨時準備的，但其實里面的很多東西都是對方現在用的上的。

    沈耀明有些意外，卻也沒有推辭，“麻煩您代我謝過他們?！?/br>
    他知道，若自己今天沒有主動提出解除婚約，對方依然有辦法達成目的，只不過兩家沒能好聚好散，自己不僅得不到這個包裹，后面會遭遇什么也不好說。

    既然如此，那就讓利益更大化吧。

    他看了一圈房間，沒有發現自己要的東西，正打算開口詢問，劉管家率先開口：“沈少爺需要什么？”

    “麻煩您準備些紙筆?！?/br>
    “稍等?！?/br>
    劉管家沒有詢問對方要這些東西做什么，左不過是想要寫點什么讓他帶回去。

    想到離開前老爺的交代，他的神色又輕快了幾分，讓對方先在房間休息一會兒，自己則是笑呵呵的出去安排。

    沈耀明并沒有坐下來，甚至沒有去感受一下包袱里面的東西。

    他就站在原地，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幕，忍不住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劉管家回來的很快，他推開門見對方還站在那里，眼里閃過滿意的神色，嘴上卻是道：“沈少爺，怎的不坐？”

    “無礙，”沈耀明笑笑：“還請劉管家稍等?！?/br>
    將對方拿來的筆墨紙硯依次放在桌上。

    這些東西看起來很普通，但常年與這些打交道的沈耀明卻是一眼就看出，這些筆墨紙硯都是出自京城最大的一家書肆，他們家的東西很貴，但非常好用，被無數學子爭相吹捧，當然，這價格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哪怕手中這些最普通的，也要比其他店鋪的要貴上不少。

    這劉管家，明顯是有備而來，卻什么都不說，要他主動提起，這是劉家想要留一個好名聲呢。

    不過，他們沈家也不虧就是了。

    他眼眸暗了暗，快速收拾好情緒，故作若無其事的開始研墨。

    前路渺茫，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懼茫然的事情，他的視線落在硯臺上，也不知這會不會是他最后一次碰觸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