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杜蘇拉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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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蘇律師這么好的人!” ……你大概不經常上網。林渡在心里默默地說。 柜臺有人叫了一聲。陳女士胡亂應著,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掉過頭來對林渡說: “你是不是嫌她工作忙, 不顧家?結了婚就好了, 女人嘛, 嘴上再要強,還是會以家庭為重的?!?/br> “呃……” 林渡相信,那個工作狂這輩子都不會以家庭為重的。 當然,這對他不是什么問題,他可以以家庭為重。 陳女士越說越激動:“蘇律師這么心善的人,天上地下都少有啊?!?/br> 陳女士絮絮叨叨地道出她離婚案件的始末。 她前夫是個建筑包工頭,早年經濟上還比較寬裕?;楹笏隽耸甑募彝ブ鲖D,家里的財產都掌握在前夫手里,大事都是他說了算,孩子也認為父親是家里的頂梁柱,mama則是個廢人。當她有一天突然醒悟,自己的婚姻和別人的婚姻不一樣時,沒有人相信她的丈夫是個變態。 后來,前夫生意失敗,對她的家暴和精神控制逐漸超出了她能忍受的范圍。他很聰明,從不在別人能看到的地方留下傷痕,不給她錢,不給她吃飽飯,說她在減肥,不讓她自由使用手機。更多的時候,他享受的是作為她主宰的感覺。他會不經意地給她看自己收集的刀具,看網絡上找到的血腥暴力的照片,在她耳邊描述如何□□她,肢解她,并且讓所有人都以為她離家出走。 為了離婚,陳女士無數次求助親人,朋友,居委會,還去過司法援助中心。前夫很會演戲,連父母都認為她是犯了癔癥,勸她好好珍惜現在的家庭。法援律師也覺得她拿不出任何證據,所謂的家暴,更多是存在于臆想中。 她嘗試過自殺,多次的自殺記錄更是被丈夫當做她精神不正常的證據。 每一次的求助失敗,換來的都是更兇狠的毒打和威脅。她渾身赤**裸地被關在臥室里,口里塞著毛巾,聽著孩子去上學的腳步聲,心想,也許這就是終點。 但她終究沒有放棄。 最后一次去司法援助的時候,她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幸運的是,那天她遇到的值班律師是寧夏。 寧夏認真聽了她的講述,給出的建議和之前那個律師一樣。以她的講述,很難做家暴立案,除非她能保留更有效的證據。 陳女士絕望了,活著尚且艱難,要怎樣才能在禽獸打造的牢籠里拿到證據? 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寧夏叫住了她: “我的帶教律師特別厲害,我可以幫你問問她?!?/br> 寧夏打了一個無比漫長的電話。放下電話向她走來時,寧夏沖她微笑: “蘇律師說,你的案子她接了?!?/br> 陳女士跟寧夏來到天影律師事務所,見到了蘇拉,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蘇律師看起來很嚴肅,也沒什么耐心,不像寧律師那么友善。但她打扮得干凈利落,端莊大方。 她會愿意和自己,和那個心理變態的男人產生聯系嗎? 陳女士忍不住把丑話說在前面:“我沒有錢?!?/br> 她自己沒有一分錢在身上,前夫生意失敗,家庭財產幾乎賠盡,打贏了也收不到律師費。她知道,有點本事的律師都忙著掙錢,不會接這樣吃力不討好的案子。 蘇拉似乎很忙,一邊低頭處理手中的文件,一邊說: “律師費可以延后支付。等官司打贏了,你有錢就一筆交錢,沒錢就打工分期還?!?/br> 陳女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催^了太多的世態炎涼,她第一反應是對方是騙子。 可是她有什么值得人騙的呢? “你不怕我纏上你們嗎?” 她以前見過的律師,除了怕收不到律師費,更怕被她纏上。絕望的人,什么都干得出來。 這句話讓蘇拉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放下手中的工作,抬起頭: “我不怕纏,有膽子你可以試試?!?/br> 這話說得有點嚇人。陳女士往后縮了縮,有點搞不清她究竟肯不肯幫忙。 她想了想: “我老公是個很可怕的人。真的能打贏嗎?” “不要怕?!?/br> 蘇拉勾起嘴角: “……惡人,當然要惡人來磨?!?/br> 咖啡廳里,陳女士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蘇律師給我找了新的住處,幫我補辦所有的證件,告訴我怎么和孩子解釋自己的處境,手把手地教我怎么錄音,怎么裝攝像頭,怎么引導我老公說出他以前說過的話,承認他做過的事,還幫我申請了人身安全保護令。我老公找上門去威脅蘇律師,說要開車撞死她。誰知道蘇律師比他還狠,說那我現在先撞死你。我第一次見一個女人比男人還惡,我老公當時就慫了?!?/br> “后來,他又來sao擾我,被警察抓了幾次,關了半個多月,出來后就沒敢再來找我?!?/br> “我現在每個月工資有五千多塊,除了自己吃穿住用,能攢下三百塊還給蘇律師。蘇律師每個月都盯著我還錢,還提醒我漲了工資要多還一點給她,讓我好好干?!?/br> 她有點驕傲地扯了扯身上的圍裙。 “我現在,已經可以學沖咖啡了,只是還不能賣給客人。以后我當了店長,就能租個大點的房子,把孩子接過來,也能把欠蘇律師的錢還完?!?/br> 咖啡廳的店長走過來,拍了她一下: “陳換兒,你怎么回事,別在這里sao擾客人!” 陳換兒說著自己的現在和未來,早已忘了時間,這下猛地驚醒,連連道歉。 林渡制止了她: “是我纏著她一直問,不好意思?!?/br> 他向店長笑著點頭: “她送的手沖咖啡,烏干達……什么來著?非常好喝。我就是想請教一下,有什么訣竅?!?/br> 陳換兒眸子亮了亮: “烏干達水洗,萃取時間建議在兩分鐘,水溫在88度到94度之間。如果您感興趣,我們店里也有整包的咖啡豆供您購買?!?/br> 跟在店長身后往回走的時候,陳換兒又扭頭看了看林渡。 林渡給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蘇拉下班回到家,出乎意料地,一室通明。 “回來了?” 林渡坐在餐桌后,面前是兩個她沒見過的新馬克杯。 “喝咖啡嗎?手沖的。我第一次沒經驗,你別嫌棄?!?/br> 蘇拉看了眼餐邊柜,果然多了一個小小的磨豆機,和一個咖啡濾壺。這人,又開始沖動消費并擅自給她添置物品了。 今天的林渡和往常很不一樣,沒有委委屈屈地窩在門外扮可憐,也沒有憤怒不解地質問她,更沒有震驚失望地瞪著她。 他好整以暇,舒適得如同坐在自己家的馬桶上。 蘇拉沉默一會兒: “我明天就把進門密碼改了?!?/br> 林渡泰然自若地笑笑: “沒關系?!?/br> 他站起身,兩步就跨到她身前,仗著身高優勢,輕而易舉地把她壓制在自己和門之間,嘴邊噙著一絲痞痞的笑意。 “你讀過阿赫馬托娃嗎?” “什么娃?” “阿赫馬托娃,俄羅斯詩壇的月亮。她說‘讓愛像一塊墓碑吧——鎮壓住我的生活……’” 是誰把這個沙雕二逼文藝青年放出來了? 蘇拉冷靜地維持著被壁咚的姿勢: “林渡,你是不是有???” “如果詩是一種病,那就算我有病吧?!?/br> “……” 蘇拉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 她粗魯地推搡他胸口,居然沒有推動。 也不知道是他最近健身成果顯著,還是她疏于鍛煉。她一時失策,竟被他拉高雙手,按在門板上,兩人的身軀頓時緊密貼合。 林渡身上的氣息將蘇拉密密籠住,書頁、烏龍茶、薄荷,還有咖啡的醇香。 這氣味立刻在她肌膚上激起一連串的顫栗,令她回憶起兩人此前的耳鬢廝磨,抵死纏綿。他的唇沿著她的額頭緩緩向下,只隔著汗毛的距離,卻并不觸碰,緣著眉、眼、鼻、唇,耐心地勾勒她五官的輪廓。 蘇拉忽然前所未有的慌亂,就如一個老獵手,察覺自己赤手空拳地暴露在敵人的瞄準器中: “林渡,你到底要干什么?” “上次我說得不清楚嗎?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還不夠明白嗎?” “不夠?!?/br> 林渡的唇懸停在她唇上,只隔著半厘米的潮熱空氣。 “你反復說自己是個壞人,這是不夠的。在那之前,你是如何生活?誰疼愛過你,誰欺負過你,你又恨過誰,愛過誰?這些,我都要知道。你要讓我明白原委,明白你究竟怎么發展到這種卑劣陰險的地步。這樣,我才能徹底死心,永遠地遠離你?!?/br> 蘇拉咬緊了牙關: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br> 林渡搜刮出積攢了二十七年的無賴厚臉皮: “你不肯告訴我,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弄清楚你是什么樣的人?!?/br> 蘇拉:“……” 林渡貼近她耳邊: “女王,不能什么都是你說了算。這一次,我要起義做主人?!?/br> 作者有話說: 陳女士的例子過于極端,主要是沒有保留證據。大部分家暴案件去司法援助、街道、婦聯、直接報警都是有用的,只要勇敢地尋求幫助,就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