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杜蘇拉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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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荔娜扭過身去,避開王子猷的注視,卻被他輕牽住手: “今天秦阿姨燉的湯你喝了嗎?” 杜荔娜搖搖頭。 “怎么不喝呢?這是大嫂專門找老中醫開的食補方子,讓秦阿姨每天給你燉不同的口味?!?/br> “不想喝?!彼龕瀽灥卮?。 王子猷看著她的頭頂,有些無力。她又在為這些瑣碎的小事生他的氣。一般她不會氣很久,但會制造長久的低氣壓,導致他始終無法正面和她探討一些嚴肅的話題。 就像今天,他打了一路的腹稿,該如何和她開啟遺囑的話題??傻郊乙院髤s為了窗簾、護腕和明星爭吵。 他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 “別生氣了。你現在去把湯喝了,只要你把身體調養好,我就戴著你買的護腕,去打網球。好么?” 長長的睫毛忽閃了兩下,似乎為他的服軟感到愉悅,卻又多出一些新的憂傷。 但今天,兩個人都沒有力氣再爭吵了。 杜荔娜點了點頭,去廚房喝湯了。 歲月仿佛沒有在杜荔娜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二十八歲的她和十六歲時一樣的天真,善良,單純,美麗,像個不該存在于凡塵的天使。 而侍奉天使的侍者,早已疲憊不堪。 王子猷脫口而出: “娜娜,現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杜荔娜在廚房應了一聲: “子猷,你說什么?” 王子猷沒有勇氣再問第二遍了。 他拿定了主意。 他裝作看了一眼手機,抬高聲音: “娜娜,公司突然有事,我要回去一趟?!?/br> 杜荔娜從廚房出來,不快地看他一眼,但也沒多說什么,只傾身親了親他唇角。 “那你別太晚了?!?/br> 王子猷開著他的邁凱倫跑車,一路來到鶴大附屬醫院國際部。 杜宇風就住在這里的貴賓病房,放療已經做完第三期了。日常陪床的是保姆徐阿姨和司機老曹。杜荔娜大概每兩天會來探望父親一次,江世敏則是一周左右才能撥出時間來一趟。 夜晚醫院人不多,王子猷就把車停在了入口。 他沒有著急下車,而是拉下手剎,在車里點燃了一支煙。自從上次被記者拍到,他和杜荔娜都警惕了許多。 杜荔娜不喜歡他抽煙,他也從來不在她面前抽。即使是出去和客戶、朋友聚會抽兩根,也會等身上氣味散了再回家。 此刻,一根煙能讓他頭腦更清醒地應付接下來的難題:他打算直接去找杜宇風,和他聊聊遺囑的事。 王子猷和杜宇風關系并不親近。每次見到這個未來老丈人,王子猷都覺得渾身不對勁。和年輕一代崇尚的低調謙遜不同,杜宇風崇尚的是拼搏奮斗,他這一生吃過太多苦,志存高遠,慷慨能言,三句話不離宏大敘事,這讓王子猷每每感覺難以應對。 但有一點他們是共通的:都希望杜荔娜平安快樂。 所以王子猷打起了精神,他覺得至少在這一點上,杜宇風能對他展露出稍許尊重。 一支煙盡,王子猷緊蹙的眉頭仍未解開,他還需要積攢更多的勇氣。 于是他又點燃了一支煙。 便是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醫院大樓走出來。 一個化成灰他也認得出來的身影—— 杜蘇拉。 比起少女時期,蘇拉現在的膚色更加健康,五官更為犀利,散發出成熟颯爽而明艷。 在甜水基金晚宴上,第一眼見到她時,王子猷甚至沒有認出她來。 她就像毒蛇褪去粗糙的外皮,露出攝人心魄的花紋。 王子猷沒有把見過蘇拉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包括王子謙和杜荔娜。 此刻,蘇拉穿一身黑色職業套裝,拎著個不小的公文包,被深夜忽起的狂風吹亂了黑發,顯得有些疲憊。 王子猷只猶豫了一秒,就從車里出來,將煙頭按掉,迎面堵住了蘇拉的去路。 “你怎么在這兒?” 蘇拉詫異地瞪著他,半晌才答: “我怎么不能在這兒?” “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杜叔在這棟樓上住院。新聞都報出來了?!?/br> 王子猷冷笑: “你見過杜叔了?是江世敏讓你來的吧?他都這樣了,你還來刺激他,是盼著他早點走,你們好瓜分一帆嗎?” 蘇拉: “王子猷,你有病就去看病,這家醫院的精神科也不錯?!?/br> 王子猷窒了一窒,良好的教養讓他罵不出臟話。 蘇拉垂下雙眼,爾后再抬頭時,目光稍微溫和了些: “我是來看病的。我們這種社畜,發燒三十八度,也只能下班后來掛急診?!?/br> 她突然拉起王子猷的手往自己額頭上送:“不信你試試?” 王子猷甩開她,她又作勢打開自己的包:“怎么,要不要看看掛號單?” 她的態度過于坦蕩,王子猷冷靜下來,懷疑起自己: “……不用了?!?/br> 只是這么一折騰,王子猷在車里鼓起的勇氣,全都泄到不知哪里去了。 他轉身回到車里,蘇拉卻跟上來,拉開他副駕的車門,坐了進去。 王子猷薄怒: “你干什么?” 蘇拉指指外面: “下雨了,我不喜歡淋雨?!?/br> 果然,細微的雨點輕輕落在了車前窗上?!八阅??” 她皺著眉:“你嗓門別這么大,吵得我頭疼。我發燒了,沒法開車,辛苦王總載我一程吧?!?/br> “憑什么?”王子猷被她勾出了一天的躁郁。 “你們王家兩兄弟,不是從小就特別有紳士風度嗎?上次你把我扔在大街上,我可都沒計較?!?/br> 王子猷瞪著她,但看她臉色確實有點不健康的暈紅,竟也不好趕她下車。 半晌,他咬牙問: “你住哪?”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蘇拉一上車就閉目養神,看來是真的不舒服。車內的黑暗和雨夜連成一片,只有氛圍燈輕輕閃爍。 邁凱倫停在蘇拉居住的公寓樓下。 “下車?!彼吐曊f。 蘇拉睜開眼睛,沒有去開車門,卻忽然開口: “王子猷,你們這么多年了,為什么現在才結婚?” 他如同嚴陣以待卻被刺中腹部的刺猬,倏地一怔。 “是因為婚前協議定不了稿嗎?”蘇拉掀起唇角,“杜宇風對你們的婚事,特別謹慎,對不對?我猜,如果你們離婚的話,王家從這段婚姻里,什么也得不到?!?/br> “在你和你母親心里,是不是只看得到利益,根本看不到人性?” “你錯了。先看到利益,才能看清楚人性?!?/br> 蘇拉笑了: “就比如你。這么多年,你對娜娜,是利益,是愛,還是愧疚呢?” 王子猷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那你呢?杜蘇拉,你愧疚嗎?” 四目相對,王子猷懷疑,她那雙眼睛背后,根本沒有靈魂。 “不管警察怎么說,杜叔怎么說。你和我都知道,當年娜娜出車禍,責任在你?!?/br> 王子猷苦笑: “或者說,是你和我,我們兩個人共同的責任?!?/br> “所以這么多年,不管娜娜怎么跟我鬧,怎么崩潰,我都不會離開她。這一輩子,我都會好好照顧她,不會再讓她發生任何意外?!?/br> 蘇拉有些憐憫地望著他: “王子猷,你不算一個特別糟糕的人,但是太自大了。沒有誰能保護她一輩子。杜宇風不能,你也不能。你覺得她殘了,你還不離開她,就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么?” 王子猷的眸光冷了幾分: “你什么意思?” 蘇拉笑笑: “王子猷,為什么你幾個月前就知道我回鶴市了,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呢?”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很特別。讓我覺得……” “……覺得當年你可能真的喜歡過我?!?/br> 她說完,輕笑了一聲,打開車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