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表叔他男二上位了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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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昕的腦子有些發沉,總覺得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記不起來了。 “長嫂催我做什么?” “哎喲,三爺,您忘了嗎?今兒是大少爺迎親,您當叔父的,不是說好了替唐國公給女兒送嫁的嗎?” 宋昕起了身,任憑信鴻為他穿好衣衫,這才信步朝夜闌院去。 一路上紅籌紅花紅燈籠,廊柱上貼滿了了喜字,宋府幾年都沒這般熱鬧過了。 遠遠的,他看見夜闌院中,少女頭戴鳳冠、身著喜袍,正站在杏花樹下同身旁的婢女說笑。 他走了過去,唐姻看見來人立刻收了笑臉,怯生生地有些緊張朝他福身行禮:“見過三表叔,今日辛苦三表叔了?!?/br> 宋昕的心口像是被人扯了一下,他想起來了,今日的確是四娘和宋彥大喜的日子。 看著女子臉上的期盼,宋昕扯了扯嘴角,那句“恭喜”都顯得有些勉強了。 賓客盈門,人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他們笑得好開心啊,可他宋昕,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他拖著她的手,穿過長廊,踩著紅毯走向盡頭。盡頭的另一端,宋彥身前佩著紅花,男兒七尺,今日越發的意氣風發。 前些日子宋彥似乎過了鄉試,高中解元。如今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四喜占二,少年自然神采飛揚。 可宋昕不懂,為何宋府滿眼的紅色都變得那樣刺目,他不想看,一點也不想看。 宋昕緩緩閉上了眼睛,打算穩一穩心神再讀祝詞,可再一睜眼,他竟回到了雪蘭院里。 他手持毛筆,站在原地,宣紙之上堪堪只有一個“宋”字。 “三表叔,怎么樣,您想好了嗎?” 宋昕抬頭,宋彥扶著唐姻就站在他的面前。 唐姻似乎變得圓潤了些,臉頰有些紅暈,挽著婦人髻,眉眼之間多了些成熟的美感。 她一手扶著宋彥的胳膊,一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眼神一如往常,對他只有恭恭敬敬。 “三表叔,您不必太為難,只要是您起的名字,想必孩子一定會喜歡的……” 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充斥進宋昕的腦海中。 宋彥和唐姻兩人婚后曾鬧過幾次小脾氣,似乎唐姻誤會宋彥喜歡一個琵琶女,鬧著要和離,辛虧琵琶女親自登門解釋,才發現只是一個誤會。 后來,宋彥對她很好,他會在數九寒天親自跑到街頭給唐姻買糖葫蘆,也會在三伏之日親手為她做冰糖甜水。 再后來,她懷孕了,宋彥的。 再有幾個月,屬于他們的孩子便會呱呱墜地。 那孩子很幸運,生日會撞上年夜左右。 年夜好,那是個屬于團圓的日子。 唐姻之前曾來求過他的,她站在老杏樹下,笑意盈盈:“三表叔,是您為我送的嫁、替我父親洗刷的冤屈。侄女和夫君商量過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想請您來取個名字,可好?” 好,只要是你所求,自然是好。 宋昕用筆尖舔了舔墨,正要落筆,門外卻傳來一陣陣急急的敲門聲。 宋昕推開房門,一股寒風幾乎打透了他的衣衫。 信鴻講話帶著哭腔:“三爺,不好了,大房那邊傳來消息,說少夫人難產了,臨近的郎中都被請了過來,可、可沒有什么轉機?!?/br> 少夫人,難產? 不對啊,四娘分明在他屋里。 宋昕回過頭去,房間內空空如也。 冷風吹得宋昕喉嚨發癢,他干干咳嗽幾聲,顧不得太多,冒著風雪便往夜闌院去。 地上的積雪被踩的吱吱作響,等到了夜闌院,宋昕的肩頭已經沾滿了雪粒子。 “長嫂、二嫂?!彼侮款h了頷首,忍著喉嚨的癢意,問道:“怎么回事?我聽信鴻說,四娘她……” 二夫人已經不能主事,坐在一旁抹眼淚。大夫人顧不得理他,扯著郎中和穩婆要他們再救救人。 只有宋彥面如死灰,撲通一聲,癱坐在雪地里。他抬頭,失神地望著宋昕:“叔父,姻兒,姻兒沒了……” 沒了? 怎么一個好好的人,說沒便沒了? 雪還在下,似乎下了很久很久,宋昕望著滿天飛雪染白了黛瓦,染白了青山,也染白了他肩頭的烏發。 他終于忍不住喉嚨的癢意,重重咳嗽起來。 身后有人過來,替他披上厚厚的大氅。 “三爺,您又坐在這兒發呆了?也不知道這棵杏花樹有什么好看的,竟值得您千里迢迢從蘇州老宅移植到京師來?!?/br> “眼瞅著除夕夜了,天兒這般冷,大冬天的這樹又不能瞧出花?!?/br> “大人您也真是的,這么多年,就獨獨自己一個,一到過年,就顯著咱們宅子里怪冷清的?!?/br> “大人啊,您年紀大了,經不起凍,您忘啦,與您同歲的張大人就是年前熬不過冬,人才沒了。太醫的囑咐您要聽,別在這兒凍著,快進屋吧?!?/br> 宋昕依稀分辨出面前老者年輕時的面貌。 信鴻如今也生了皺紋,彎了背脊,變成了古稀之年的老者。 宋昕抬了抬手,看到了自己干枯的手背。 原來,他也老了。 “信鴻,你先進去吧?!彼侮康穆曇舨凰颇贻p時如玉般的清透:“讓我再坐一會兒,就再多坐一會兒?!?/br> 紅塵歲月,夾雜著飽經滄桑的淡淡香氣,宛如面前的老杏樹,繁花落盡只剩洗盡鉛華的風霜。 這棵樹從蘇州老宅移植到京師后,他怕這樹活不了,每日都會親手澆水施肥,這一照顧竟是幾十年。 宋昕總想著,只要這樹在,也許哪一天,那個清麗的少女還會站在這棵樹下,怯生生的朝他行禮,小心翼翼地叫他“三表叔”。 他終是忘不掉,明艷動人的少女站在杏花樹下朝他笑的樣子。 好看,讓人見了便心生舒暢。 杏樹的枝頭被積雪重重的壓著,寒風吹過,零星飄落幾簇,那些塵世終成過往。 夜幕低垂,煙花升空,又是一個新年夜。 宋昕正看得入迷,身后的地上的積雪,似乎被人踩響。 “信鴻,我等等就……” 宋昕回過頭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朝他走了過來。 少女一如過去那般清雅絕塵,和他記憶中的相差無幾。 宋昕一怔,他這是死了,所以才看到了四娘的鬼魂么? 他沒有上前,只是朝女子笑了笑。 真好,她來接他了。 漫漫一生彈指間,那些過往苦澀的秘密,大概也會變成一抔黃土,隨他埋葬在漫天風雪里。 宋昕的身體變慢慢變冷、變得僵硬,眼前的場景隨著飛雪歸入一片白茫茫的虛無。 他太疲倦了,旋即緩緩合上了雙眼。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中午加更6000~? 第33章 說親(加更) ◎三表叔瞧上哪家女子了……◎ 突兀地, 宋昕眼皮就要合上的一瞬間,耳畔卻傳來一道溫暖又熟悉的聲音:“三表叔,您養在京師的貓兒叫什么名字, 您醒醒, 告訴我,好嗎?” 宋昕的身子如同灌了鉛水,沉甸甸的動彈不得。 他的頭很痛, 意識也很模糊,腦海中的零星片段,逐漸拼湊成一個他從未經歷過的孤寂的一生。 這似乎是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卻足以真實到讓他心底抽痛。 宋昕用力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模糊的視線看到了久違的熟悉輪廓。 四娘。 他下意識伸了伸手, 低啞的聲音竟有經年累月的疲憊:“四娘, 別嫁、別嫁……” 聽見宋昕的聲音,有些激動地向小廝吩咐道:“快去請華神醫, 說宋大人醒了,快!”隨后朝宋昕問:“表叔,您方才說什么?” 唐姻一夜都未曾合眼, 天色越亮她便越擔心。 華春秋說了,三表叔能否醒來,就看這一夜。 她守在宋昕的床榻邊,一聲聲喚著他,一遍遍講他熟悉的事情。 終于,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宋昕臉上的時候, 宋昕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宋昕的嗓子啞得厲害, 肩頭傳來不明的刺痛。 “水……” 他全身毫無力氣, 手臂也不能動,唐姻只好將他扶起來,又將杯盞遞到他唇邊,用羹匙一勺一勺地往他口中送溫水。 “好些了嗎,等等華神醫便過來了?!碧埔龇畔卤K,雙手做禱告的模樣,眼眸是那樣明亮,晶瑩的淚花在眼眶里打轉兒:“三表叔您可算醒過來了,這一夜,您不知道我有多擔心?!?/br> 宋昕總覺著喉嚨口癢癢的,昨夜的夢太真實了,刺骨的寒風似乎還在他的袖袍中流竄。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肩膀:“箭傷并未傷及要害,不要緊的,四娘別哭?!?/br> 唐姻摸了摸眼眶,大有劫后余生的模樣:“三表叔您不知道,那箭頭上萃了毒,是漠北的幻骨草,是會死人的?!?/br> 宋昕這才為之一振,難怪昨夜那些夢那樣真實,好像他真的就那樣孤苦無依、心事重重的過完了一生,死在了除夕寒冬里的杏花樹下。 直至當下,他好像還未從那幻境之中抽離出來。 他看著她嫁人,看著她生子,看著她離世,也看著自己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