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初的目光，定格在旅費那一行數字。

    最少的一項，也要交500。

    ...

    晚上十點。

    許初一般這個鐘頭給何靜月去電話，早一點何靜月不接，晚一點十一點何靜月要睡覺了。

    手機響了好幾聲，才被接通。

    “春游？”電話那頭，何靜月聲音有些失真，“以前的學校都沒有吧，有必要弄春游嗎？又浪費錢，又影響學習?！?/br>
    許初坐在床上，抱著膝蓋，腳指頭動了動。

    她輕聲說：“我也不太想去?！?/br>
    何靜月：“那就好，初初真乖，咱們是去學習的，又不是去游玩，都說格致很好，怎么有這活動?！?/br>
    許初看了眼桌上放的表格：“不去的話，家長要簽名?！?/br>
    要何靜月簽名，她應該能見何靜月一面。

    這里離何靜月工作的那家人，走路只有十來分鐘，她可以過去找她。

    只有十分鐘。

    卻聽何靜月道：“媽很忙，簽名的話，你會模仿字跡吧?！?/br>
    許初沉默了會兒：“……嗯?！?/br>
    何靜月：“在學校還習慣嗎？”

    想起學校的事，許初語氣松快了點：“嗯，格致很大，在班里認識了兩個女孩子，還有社……”

    何靜月：“那可以，以后別打電話到我這邊，被宋姐看到了，多不好，我先掛了，你別弄太晚了?！?/br>
    許初緩緩低頭，臉埋在膝蓋彎里。

    ...

    那張意向表，許初填了自己的名字，在“不出行”旁邊畫√，以及家長名字。

    廖羽晴：“好可惜啊，下次咱們再一起??！”

    周琳琳收好表格：“有想要的東西嗎，到時候回來帶給你?！?/br>
    許初搖搖頭：“謝謝?！?/br>
    廖羽晴：“啊對了，咱們仨組個群吧?！?/br>
    她是個行動派，說干就干，把三人的微信拉成一個群，還往里面發了很多表情包。

    看著一個狗狗頂氣球的表情，許初不由笑了笑。

    離春游越來越近，班里隱隱躁動。

    周五最后一節課，廖羽晴收書包時很狂野，敞著書包拉鏈，把東西往書包里一塞，對許初：“周一見！”

    許初點頭。

    格致的周五，比平時少上一節課，現在還早，她留在教室刷題，一不注意，就到六點，天黑了。

    她在外面吃一碗餛飩，慢吞吞走回租房時，腳步突的一頓，只看一個有點胖的中年男人正從她房子里出來。

    是之前帶她看房子的房東。

    房東也看見她，卻面色不改：“學生仔，你回來了?！?/br>
    許初皺眉：“你怎么進我的屋子?！?/br>
    房東：“我又沒干什么，只是看看東西壞沒壞，你們這些小孩可不愛惜東西……”他發現許初的校服，驚訝，“你在格致讀書？怎么進去的??？”

    許初抿著嘴唇。

    房東教訓：“當然，讀再好的學校也沒用，你現在還小，不懂?！?/br>
    隔壁婦女聽到動靜，開門只看了一眼，關上門。

    許初轉身，往樓下走，越走越快，房東追在她身后：“你走什么啊，叔叔不會害你的?！?/br>
    正這時，不遠處，一群男孩穿過這邊過道。

    他們也穿著格致的校服，正中間那少年，和旁邊的人說著話，眉目疏俊，神色閑散，但存在感很強，手臂隱隱一股勁力，收束在衣服線條之下。

    瞧見這畫面，房東步伐一頓。

    許初面色微白：“你再跟著，我，我叫人了?！?/br>
    房東：“我不過就跟你說會兒話嘛，這么緊張?！彼止局?，但也在后退。

    許初稍微放松緊攥的拳頭。

    過道是連接城市大路的捷徑。排球部訓練晚了回去，都會走這邊。

    彭嘉麒一邊吃烤脆骨腸，一邊刷手機：“成子，你們班和我們班一樣，明天春游?！?/br>
    姜一成嘆氣：“可是要為校際排球賽做準備，沒得去?！?/br>
    彭嘉麒：“好想去玩啊?！?/br>
    冉野拎著球袋，從鼻腔哼笑了聲：“要去的話，我不會攔著你們?！?/br>
    排球部副部長王柏笑道：“對啊你們去吧去吧，校際排球賽，首發讓給高一的?！?/br>
    高一部員：“還有這種好事？”

    彭嘉麒和姜一成立刻：“我愛排球，排球愛我，周末加練！”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冉野腳步忽的微微一頓，看向不遠處的巷子。

    彭嘉麒：“冉哥，怎么了？”

    冉野緩緩收回視線：“沒事，走吧?！?/br>
    巷子里，許初摁了摁手機，給何靜月打電話，一通，兩通，都沒接?，F在七點，何靜月就算看到電話，也不會接。

    電話掛斷后，她蹲下來。

    有一聲極細微的輕啜，融入城市的燈光，車輛往來聲，左右店鋪交談聲，如奔騰的洪流將它沖散。

    許久，許初擦擦臉頰，她身上還有100多塊，附近五金店一把鎖15塊，回到住所，她仔細檢查一番，換了門鎖和被罩床單。

    睡覺前，她還找了個凳子擋在門前。

    這一夜，許初睡得很不安穩，第二天早上六點，放在枕邊的手機亮了一下，她立刻睜開眼睛。

    是何靜月的回信：[不是說別打電話嗎？媽很忙的，你聽話點。]

    許初看著手機，久久沒說話。

    這是許初來安城后第一個周末，沒什么特別想去的地方，她換上校服，格致周末也對學生開放，可以去學校圖書館學習。

    出發前，許初在插銷上掛好新鎖。

    廖羽晴往她們三人群，發了不少春游的視頻，許初挨個回消息，天氣不錯，陽光灑在街角，陰翳退散許多。

    格致圖書館大而明亮干凈，藏書多，書架林立，周末也有不少學生在這里或學習，或進行社團活動。

    待到十點多時，許初在空調的制熱模式中，熏得有些昏昏。

    她到圖書館外走廊走了幾步，能看到不遠處一幢建筑，仔細看了下，是排球館。

    沒想到圖書館和排球館，還挺近。

    她在走廊吹了會兒冷風，頭腦清明不少，走廊末端，兩道竊竊私語：“下午去排球館看他們打球嗎？”

    “當然去！可惜不能拍照?！?/br>
    “是啊，冉野都沒那種很高清的照片，好可惜?！?/br>
    “照片倒是有啊，你看這個?！?/br>
    “欸，這不是和部員合照嗎，想要他單獨的……”

    許初輕聲走進屋內，退回自己位置。

    中午12點半，許初才起身去食堂。

    周末人少，學校只開一個食堂，這個鐘了，人更少。

    許初剛拿好餐盤，隱約聽到一些交談聲，她回過頭。

    食堂門口，排球部的人呼啦啦地進來，即使快三月了，天氣還是冷的，但排球部訓練時都穿短袖。

    此時，大部分人也只是在外面套了個外套。

    許初不由得放慢步伐，退到角落。排在他們后面點餐，沒那么顯眼。

    冉野和楊彥偉是排球部最后進食堂的，楊彥偉是教練，三十多歲，塊頭有點大。

    他手里拿著個文件夾，用它敲自己肩頭，對冉野說：“這次校際聯賽，學校上面的要求還蠻多的?！?/br>
    冉野拿起餐盤：“我們只管打球?！?/br>
    楊彥偉：“我盡量和學校那邊溝通?！?/br>
    冉野抬起頭，目光一頓。

    不遠處，許初側低著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她雙手捧著餐盤，站在角落里，似乎想上前，又躊躇不定。

    和排球部的陣仗一比，簡直就像初出巢xue的啾啾。

    小心翼翼的，軟乎軟乎的。

    楊彥偉順著冉野的視線，也瞧見許初。

    剎那，這位教練憐愛心爆發，震聲道：“大家讓開！”

    眾人一愣，冉野也抬了下眉頭，楊彥偉指著許初：“這里還有只小不點，讓她先點。排在你們后面，到時候都沒剩什么菜了?！?/br>
    許初沒看到楊彥偉的動作，起初還沒留意到，這句話說的是自己，直到排球部所有人，都看著她。

    許初：“？”

    小、小不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