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凝土掩體之后,一對情人正分開身體。 9
余瓷微怔,松開陳瑕的手。 熟悉的人影靠近,她也踉蹌地往岸上走。 把黏臉頰上的頭發用手指捋順,她作出社交場合的禮貌微笑。身后浪涌的聲音翻滾作響。 “余瓷,你們來得好早啊?!标懰褂詈暗?,他高舉起手,左右揮舞。 她的衣服濕了,不夠體面。余瓷不太想把這副姿態顯露在陸斯宇眼前。 她走近才說,“沒有,你也不晚?!?/br> 陳瑕跟她身后,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 他緊盯二人握緊的手,眸光微動。 方才接吻的余熱還留在唇上。 他怎么就嘴賤讓陸斯宇來了呢? “怎么渾身都濕了?”陸斯宇很自然地從包里拿出浴巾。 “剛才玩水摔了一跤?!庇啻瑟q豫了一瞬,接過來放沙灘毯上。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陳瑕,陳瑕笑呵呵地從她包里翻出浴巾,一把套她頭上。夲伩首髮站:93 p e. “摔了還不擦干凈?!标愯φZ氣欠欠的,把她的頭發揉亂。 “陳瑕!”余瓷喊了他一聲,他跟沒聽見似的。 目光逐漸從她這兒,游離到陸斯宇身上。 陳瑕的視線充滿敵意,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她有點潔癖,只用自己的浴巾?!?/br> 陸斯宇回避目光,他不清楚這位未來小舅子為什么對他抱有敵意,但他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原來是這樣,我還要向您多學習照顧小瓷的辦法?!?/br> 小瓷。 陳瑕自嘲一笑,都叫上小瓷了。 余瓷從浴巾里鉆出來,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 陳瑕又在生什么悶氣? “我們逛逛去吧?!彼显〗?,轉移話題。 空氣凝滯。余瓷無語極了。 早知道一個都不帶,她自己來海邊。 方才沉溺的海水,還有那份莫名的吻。 她其實很清楚,如果她一個人,是不會來海邊的。 余瓷自顧自地走,身后陸斯宇追上來,陳瑕閑閑地跟著。 礁石遍地,有好多塊大石頭可以倚著,海浪時而從腳趾溢過去,清涼地。 她閉上眼吹了會兒風。 有什么不規律的聲音泄進耳孔,余瓷睜開眼,正好與陳瑕對上目光。他玩味地一笑。她瞥向陸斯宇,他的耳朵已經紅透了。 她頓時明白那是什么聲音,臉頰紅了一片。陳瑕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那邊。 在一塊大礁石后面,有一對男女正躲在那里,白花花的rou體有點刺眼,她回避開來。 她要走,陳瑕拉住她,“現在離開太明顯了?!?/br> 陸斯宇也紅著臉說,“被他們發現我們在這里,會有點尷尬?!?/br> 她又往下藏了藏,盡可能被身前的礁石掩蓋。 遠處的呻吟聲總是不偏不倚地正好傳來。 陳瑕用恰好的低聲念道,“肢體、印象、尖叫聲。在混凝土掩體之后/一對情人正分開身體。/白色的海之陶器/盛裝著怎樣的嘆息,咽下怎樣的鹽粒/而旁觀者,顫抖著/憔悴如同長物材……” 她立即聽出他在念什么,《愛麗爾》詩集之中的波克海灘之二。 恰好也是波克海灘,恰好也是一對情人。 她忽然意識到,他也讀過西爾維亞·普拉斯。 “穿過一種寂靜的惡意/以及一叢水草,毛絨絨asprivates?!彼÷暯幼∽詈笠痪?,念到最后“私處”一個字的時候,咬著舌頭念出原句的“asprivates”。 她難以開口念出那兩個字,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會對一些字句感到羞赧也是尋常。 陸斯宇牽著余瓷的手,倒是沒太注意到這二人在嘀咕什么,他有些緊張地弓身。 “應該快結束了?!标愯φf。 “你怎么知道?”她沒過腦子地發問。 陳瑕示意她自己去看,余瓷看了一眼,不像剛才的恍惚一瞥。 說不上來,她甚至不感到色情,她感覺尷尬。 活生生的、并不詩意的rou體與rou體碰撞,太過直白的表現,她感覺像兩只哼鳴的家豬在媾合。男人大口喘氣,臀部肌rou繃得緊緊的,像一只螃蟹的后背,它的殼。 余瓷立馬收回視線,半晌又問,“那是快要結束的征兆嗎?” 陳瑕一愣,又笑了,“真不愧是高材生?!?/br> 耳尖發紅,她其實不是沒看過,但她看得不仔細,而且從來也看不到結束。 還有那些夜里,她大多移開視線,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不自覺地握緊陸斯宇的手,意識到的時候她忙放松,“抱歉?!?/br> 陸斯宇在她耳邊小聲說,“沒關系,我喜歡你牽我緊一點?!?/br> 不待跟他再說些什么,她另一只手在身后被牽住。 要更曖昧一點地攀上來,旖旎地一寸一寸從小臂往下摸,直到五指相扣。 是陳瑕的手—— 文中詩歌片段是波克海灘(berck-plage)之二,自譯。但西爾維亞·普拉斯的詩歌是不可翻譯的,可以嘗試原詩,不盡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