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不是突然... 秦淑容家他去過,二環的房子就算其貌不揚也是揮金如土買下來的,何況他們家從里到外裝修得如此講究,他知道季名堂這幾年開律所風生水起,但不知道家底已經這樣厚了。 而待在這個房子里的秦淑容和待在方平那里的秦淑容,也不一樣,不知道是房子襯托的還是人原本就這么貴氣。 從進門唐珵就沒自在過,像個貪圖榮華眷顧的乞丐。 秦淑容給他倒了杯茶寒暄了兩句就干自己的事去了,他被干晾在客廳坐了幾個小時。 等著季名堂接季初晗回來了,看見他父子倆都愣了幾秒,一個客氣冷淡地問了一句,一個從來都沒好臉色甩下書包去找秦淑容,吃飯的時候一家三口自說自話,秦淑容連菜都沒給他夾一筷子。 終于捱到要走的時候,秦淑容從臥室里拿出幾張鈔票往他手里塞,一臉慈母像,一片冰清心,“珵珵,錢你拿著買點喜歡的東西,回去的路上小心點?!?/br> 他還反應不過來,抬頭透過幽暗的過廊燈直穿到季初晗的身上,他坐在沙發上往嘴里塞著水果然后不易察覺地哼了一聲,那一聲像惡鬼嚎鳴一樣,唐珵被燒灼得一點臉面,一絲自尊都不剩。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錢,秦淑容應該是隨便拿了幾張目測也要有一千多塊錢,他應該像往常一樣,笑著道謝兩廂體面,可他怎么也笑不出來。 人怎么能這么有錢呢。 他當時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樣的。 一千多塊錢隨隨便便就抽給了他,以前在小縣城他攢多少年都攢不到一條生路,在秦淑容這里不過點頭之恩,舉手之勞。 那錢他最后沒要,但被人看清的自尊無論如何都找不回來了。 唐珵抬頭看著方平,那次他回來以后好幾天都沒收拾好心情,方平一點也看不出來嗎?還是她們就覺得他不該有什么榮辱廉恥,沒皮沒臉地活這一世算了。 或許他對方平有些苛刻了,無親無故的人把自己接來北京衣食住行一樣不差,還不知足嗎? 唐珵挺想回話的,方平說了半天他一聲不吭真不算有教養,但他又實在不知道說什么,也不愿意說破了口舌和秦淑容打這樣的親情官司。 “沒出什么事,是我不想去?!?/br> 正中方平的猜想,唐珵和秦淑容離開這些年早就沒有什么感情了,但她知道秦淑容早些年過的苦日子,不由地想規勸兩句,“唐珵,小時候你一直跟在唐建業身邊,他不是什么好東西教育不出來好孩子這不怨你,但你現在也大了,姑姑把你當成年人看待了,你要有自己的是非觀?!?/br> “你爸媽當年離婚你知道的不是你媽的問題,完全是整個唐家欺人太甚趴在你媽身上吸她的血,她是逃出來的?!?/br> “這些年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你季叔叔對她也不薄,但年輕時候和你爸過的那兩年夠她一輩子難受了,你要理解她心疼她,不然她在唐家付出了那么多什么也沒得到?!?/br> “你小的時候兩三歲,家里過冬連厚被子也沒有,你媽大冬天就蓋著一個夏涼被把自己的被子全給你蓋上了。她那幾年吃了多少苦你還小你不記得了?!?/br> “大冷天的蹲在門外邊,是你姑父出去買菜的時候碰見她了把她領回我們家,看見我就哭說你爸動手打她,她不敢回去?!?/br> “好好的一個人結婚兩三年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她要不跑出來早晚死在你爸手里?!?/br> “你要懂點事,你不能向著你爸一起欺負她?!?/br> 唐珵一言不發,窗戶外面有個糊涂的鳥不長眼撞在了玻璃上,翅膀撲騰了幾聲掉下去了, 這一撞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夜半三更被那惡毒的夢驚醒唐珵再睡不著,有些東西越想藏得深些越是不如愿,刻意忘記就會刻意想起,猶如夢魘纏身又像白日宣yin。 摸了摸藏在被褥底下的煙,是一包四塊錢的軟包煙他從縣城里帶過來的,煙卷低劣有股燒糊了的味兒。 平常都不成包賣,校門口的小賣部五毛錢一根,被舉報了多少次都死性不改,抽煙的人也不值錢拿著五毛錢吞云吐霧,還覺得自己挺憂郁厭世看得淡人情,唐珵把這批人統歸成二百五不愿意茍同。 但他也買過,自己不抽這廉價的東西,把唐建業二十五一盒的芙蓉王偷龍轉鳳,有一次唐建業終于發現口感不對,找了半天也沒看見煙卷上有“芙蓉王”三個字,唐建業打得再狠唐珵也抵死不認,最后他以為是買到了假煙也不敢找過去理論,這事才作罷。 這事被發現了也不能認,一旦認了唐建業手里的磚頭真敢狠命地拍過來,唐建業法盲一個殺了人也覺得自己的兒子為什么不能打,但他不能拿著命和這種人去耍志氣。 他八歲的時候被親爹拉到后山上喂狼,養父母又從小苛待,人格早就毀了,所以唐珵從來不和唐建業硬碰硬,一點好處都討不到。 唐珵靠在陽臺上窗戶半開著他半個身子都在外面,吐出的清煙被風卷走,燒盡的紙灰像是給夜間無臉人的過路錢,看著挺詭異的。 唐珵盯著窗沿發呆,在小復式的時候他一次也沒夢見過,睜眼合眼都是宋瑜,抬頭低頭都是窗外京城的姹紫嫣紅,他相信富貴一定養人,站在高處提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都是恩謝。 唐珵也不知道往后究竟過得有多好他才能說得出來,感謝唐建業和秦淑容饋贈予他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