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有沒有調查過柏瑞這幾年吃了幾門官司,疫苗出過幾次事?” 唐珵抬頭,“制藥公司一年有幾門官司纏身是正常的,至于疫苗在臨床上有些副作用也是難免的,我有分寸?!?/br> 付陳規不是一次想讓唐珵滾出長新報,也不知道多少人說過唐珵根本就不像自己帶出來的人,可他沒狠下心來真趕唐珵走。 唐珵這人年輕有能力,文章有力度,報道有溫度,人際關系廣泛不是空有志氣的人。 他也以為唐珵未來就是他的接班人。 可惜唐珵這人,功利心太重。 付陳規怕的是這一走,唐珵早晚有一天會被埋在功名利祿的世界中,失去做記者的良心。 “我帶你幾年了?” 唐珵愣了愣。 他當年在北京讀研期間,就是慕付陳規的名來的長新報,因為付陳規當年陰婚產業鏈的報道毅然選擇成為了一名調查記者,算起來,中國僅剩的調查記者已經不多了,連付陳規也準備要辭職了。 互聯網近些年越來越發達,紙媒敗落,關于付陳規的傳奇色彩越抹越淡,他近些年的報道也越來越犀利,傳媒管制嚴苛,很多幾個月拼下來的報道發表不了,前些年在報社的樓下遭人報復被人砍了一刀。 這一刀算是扯下了中國調查記者這些年處境堪憂的遮羞布。 調查記者這些年越來越少,有的鋃鐺入獄,有的被打擊報復,付陳規有妻有家,已經豁不出去了。 理想撐不起信念,他只能選擇退出這個行業。 他嘴上不肯承認只說是年紀到了,已經沒有跑新聞的體力了,就是說不出理想已死這句話。 唐珵慢慢開口,“八年了?!?/br> “都八年了?”付陳規笑了笑,“也不知道當年怎么挑中的你?!?/br> 他讀研的時候就進了長新報一直跟著付陳規,那時候是付陳規事業最得意的時候,從近百個實習生里挑中了他。 那時付陳規問他為什么當記者,他漂亮話沒多說,只是說,我不為錢。 付陳規當時就說,我看你這話能撐幾年。 連兩年都沒撐過。 付陳規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灰色收入。 當年甚至還有官員來給他送錢他都沒接受過。 坐到付陳規這個位置要真想賺錢,掙套別墅也是有的。 他沒付陳規的這份清高,該收的不該收的多多少少也都收過一些,剛入行的時候他還理想至上,跑活動的時候人家給的車馬費都不敢收,同行私下罵他裝逼,公關公司難做,還有當時一個月兩三千的工資不足以在北京立足。 大環境如此,他要不收可能比付陳規滾蛋得更快。 唐珵抬頭看著付陳規沒有說話,他在付陳規面前一向話少,一是對尊師的敬重,再就是付陳規看不上他,他說多錯多。 “小唐?!备蛾愐幷Z氣忽然柔和,“你覺得什么是好記者?” 唐珵頓了頓,緩聲道,“半生顛沛,一生清貧?!?/br> 付陳規冷眼看著他,唐珵在這行混了幾年,已經學會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了,他忽然冷笑了一聲,罵道,“你這人我這幾年也算是看出來了,面子上清高,骨子里流氓,書是讀了幾年可惜全都喂狗了?!?/br> 這話算是罵到唐珵臉上了。 最開始跟著付陳規的時候,付陳規總說他字里行間都是書卷氣,文人矯情寫不出記者的風骨。 后來跑新聞的時候進了一個村子,唐珵下車熟練地給村口的一個村民點了根煙,蹲在馬路邊問路,問罷把煙頭在地上捻了捻就上了車。 那天以后付陳規就說,唐珵身上有一股流氓氣。 他爹是個實打實的流氓,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有人說他也是個流氓。 可惜讀了這么多年書,有些東西卻永遠蓋不住。 付陳規起身準備走的時候,唐珵才淺聲叫住了他,“老師,您覺得什么是好記者呢?” 付陳規停下腳步,還沒說話就聽見唐珵的聲音傳來,回頭看時見他面含春色,一點也沒有被人揭短的窘態,用和緩的聲音慢慢說道,“我覺得,做一輩子的記者就算是個好記者?!?/br> 付陳規的臉色變了變,唐珵的話和他的報道一樣,看著字字溫柔實則句句誅心。 他回頭看了唐珵一眼,然后打開門走了。 唐珵慢慢坐在還留有余溫的椅子上,靠在椅子上看著窗外,暮色漸深。 房間慢慢昏暗,他有些疲憊,輕輕合上了眼。 付陳規人到中年,要走到辭職這一步去斷絕記者的職業生涯,誰都覺得和他脫不了干系... 劉思方那邊的權威一直被付陳規挑戰,有一段時間劉思方作為總編輯的話語權一直不如付陳規,時間一長積怨就深了。 記者行業不算干凈,況且這次付陳規手下的報道觸及了地方教育局,還有些涉外,上面施壓給報社,劉思方又巴不得付陳規走。 最要緊的是,付陳規自己,也已經沒有了繼續做記者的心。 第2章 人如其名,美玉一塊。 忽然一陣鈴聲打破了一室的安靜,唐珵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孫昭的名字,展了展眉頭,“喂?!?/br> “珵哥,我是孫昭?!?/br> “嗯,我這邊備注了?!?/br> 孫昭頓了頓,馬上笑道,“上次見面也沒來得及好好說話,這也到飯點兒了,哥們兒請你吃個飯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