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我剛是邊修邊學?！?/br>
    大隊長早就做好又被林落的話傷到的準備，但怎么都沒想到林落的回答竟然是這個！邊修邊學？啥叫邊修邊學？！

    “林落，你別跟我開玩笑，邊修邊學？你唬我呢！”大隊長大喝一聲，覺得林落就是在糊弄他。

    林落歪頭：“我唬你干什么？”

    大隊長一愣：“對啊，你唬我干啥？”

    林落看著大隊長，眨一下眼，很真誠說：“我沒有?！?/br>
    大隊長：“……算了，我跟你掰扯這些干啥，你會修收音機，那能不能修修大隊部那臺收音機，那臺老伙計擺著吃灰太久了，拿去公社沒人能修好，你試試？行就行，不行也沒啥，收音機有哪個零件要換的，全部換了?！?/br>
    林落一聽，跟大隊長說她家的這臺收音機需要一個磁棒，大隊長大手一揮，毫不猶豫說交給他：“早知道你會修收音機，我就早點拿過來了，收音機修好還能讓大家伙每天聽點新聞音樂什么的?！?/br>
    “沒有早知道，我今天剛學會修?！绷致鋰乐數丶m正大隊長的話。

    大隊長當沒聽到，他已經學會忽略林落說的某一些話，自顧自說：“你過去大隊部看看那臺收音機，看需要哪些零件，我今下午就騎車上公社，爭取明天修好，不是過年嘛，大家伙能閑下來，收音機修好了，就都能去大隊部聽節目，本來我還打算過年請人來大隊放電影的，這放電影的事還是放到明年農忙之后，大家上工還能有個盼頭?！?/br>
    林落聽了沒什么反應，但林清幾個孩子聽了就炸毛，紛紛說大隊長壞，本來他們都不知道大隊長還打算請人放電影，現在知道沒了，哪能不難過？大隊請人放電影不是年年都有的，除了當年收成特別好才有錢請人。

    大隊長被幾個小娃娃生氣瞪著也不惱，反而哈哈笑著解釋：“你們就是不動，放電影得在曬谷場那邊放，曬谷場四周空蕩蕩的，又是晚上放電影，那冷風呼呼的，不得把人凍壞？尤其是你們這些小娃娃更受不住，但農忙過后再放電影就不同了，那時候天不冷了，又是夏天，雖然蚊蟲也多，但冷不著，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呃，好像是這個理？

    大隊長點點頭說：“做人哪，不能貪心，有收音機節目聽，不就足夠了？林落同志，組織就將修好收音機這個重任交給你了！”

    林落：“可以，大隊長來找我，不是為了修收音機吧？”

    大隊長一愣，拍拍腦袋：“是，你不提我都差點忘了，這不是年底了嗎，公社讓下面大隊干部去開會，這次輪到你跟我一起去，我來通知你一聲，就明天早上一塊去村口坐牛車?！?/br>
    林落：“開會？”

    大隊長：“就是總結這一年工作，還有明年的生產任務，都是常規，你做好記錄就行，有什么事都有我，當然，領導會點人問一些事，如果點到你，你照實說就好?！?/br>
    只是去開會，林落應下。

    “我這還有一件事?！贝箨犻L說了隊里幾個人名，讓林落看看這幾個人，如果沒有意外，大隊另一個會計就從這幾人里面挑，雖然說好是大隊干部們一起挑人，但大隊長想著人是跟著林落學習的，放在從前，那就是徒弟，當然需要讓林落點頭，不然就是徒生事端。

    大隊長提出來幾個人都是隊里上過學識數的人，為人還是很正直的那種。

    林落卻問：“沒有許春佳？”

    “她？”大隊長笑著搖頭，“許春佳不行，絕對不行，我不是因為她沒上過學才不選她，我聽說她一直聰明上進又好學，但她這個人啊，怎么說呢，手伸的太長，她愿意幫助別人是好事，但這幫的法子不對頭，不是凈給人添亂嗎，我怕啊，怕她當了會計，將大隊搞得一團亂，許春佳這個性子，太獨又太霸道，也就能聽得進李有志的話，大隊會計不能是這么個性子?！?/br>
    “有本事的人我看好，但有本事人品不過關，干啥都不行，再說了，出了劉桂花那事，不說我們大隊干部不敢選她，大家伙肯定也不愿意許春佳做會計?！?/br>
    林落：“那我選林生福?！?/br>
    大隊長沒有意外，點頭同意：“行，那我找時間跟林生福說說，讓他好好配合你工作，你呢，有時間可以教教他，不過，你要是不愿意主動教，就讓林生福自己在邊上看著你學，其實這樣更好，林生福能更加踏實地工作?！?/br>
    “就這么說好了，林師傅，咱現在就過去大隊部，你去瞧瞧那臺收音機?！贝箨犻L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林落修好的收音機，說完正事就迫不及待請林落動身。

    林落就對林清他們說：“等我回來再給你們直升機安裝上?！?/br>
    幾個孩子正對收音機新鮮著，都說好。

    大隊長問：“你要給他們直升機裝上這些東西？”這么一大堆東西，他剛還在猜是用來做什么的，原來是林落拿來給幾個孩子做玩具的？

    林落：“嗯?！?/br>
    大隊長一懵，瞪大眼看那堆零件，他認出蓄電池電線幾樣常見的東西，但有些東西他看了就不知道是個啥：“這些都是什么，你拿回來不會有危險吧？”

    林落：“能在供銷社買的怎么會有危險？在廢品站撿的東西也不會有危險，別看這些東西看上去像破爛，但廢物利用是可行的，我在變廢為寶?！?/br>
    大隊長不懂，這么一堆破爛還能廢物利用？但他耳朵還聽著被林落修好的收音機播放的節目，節目朗誦得好好的，所以他很明智地沒有問出口，想著到時候他也過來瞧瞧，看林落最后能做出一個什么東西來。

    林落讓林清帶著幾只崽自家聽收音機，自己跟著大隊長出門，路上大隊長又跟林落說些公社的一些事，也是提點林落，兩人一路走到大隊部，只是還沒走近，就遠遠看到大隊部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林落疑惑看大隊長。

    大隊長嘴角抽抽，他聽見劉桂花那尖利又大的嗓門，還有許春佳不服輸的爭辯，以及大隊婦女主任的勸解聲，無奈搖頭：“這一天天的，大隊部就光處理她許春佳劉桂花吵架的事了，咋就不消停一下？”

    哦，許春佳啊，林落頓時明了，對大隊長說：“大隊長，這很正常，你怎么還沒習慣？”

    大隊長心口梗住，張口就說：“哪里正常？以前就不這樣！大隊部又不是她許春佳的家，哪能讓她天天來？”不選許春佳當會計真是再正確不過，天天這么鬧，大家不用上工，吵都吵得肚子飽了。

    林落改口：“以后你要習慣?！?/br>
    大隊長：“……許春佳劉桂花到底咋回事？錢的事不都理清楚了，還鬧？”

    林落抬起下巴點點大隊部那邊：“沒理清楚，所以她們找婦女主任主持公道，我聽見許春佳說的話了?！?/br>
    大隊長嘆氣，高高興興請林落來修理收音機，結果，就這？

    “大家讓讓，讓我進去，到底又出了什么事？”大隊長走過去，大聲喊，又用力揮手。

    眾人一見大隊長，紛紛讓開一條路讓大隊長通過，然后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劉桂花沒將錢票全部還回去，許春佳不同意，所以來找婦女主任說理，劉桂花說她留出來的那些錢票是這些年許春佳該孝敬她的，誰也說不服誰?！?/br>
    “一個要錢票，一個不肯吐出來，婦女主任讓她們坐下來好好說話，結果她們兩個說了兩句又開始吵?！?/br>
    林落好奇許春佳到底有多少錢：“劉桂花吞了多少？”

    “劉桂花只說自己拿了幾張票一塊錢，許春佳沒有說具體數目，所以我們也不知道，不過看許春佳那個樣子，肯定不止那么一點?！?/br>
    “其實我上次就想說了，能天天吃rou的人哪能沒錢？劉桂花又是個貪心的，怎么會只貪那么一點？”

    “你說錯了，劉桂花那不交貪，那叫偷！”

    “其實也不用說得這么難聽，許春佳還是劉桂花閨女呢，親娘去閨女家偷、拿錢，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哼！你說得好聽，那是因為被偷的人不是你，輪到你頭上，我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些話，就算是親娘都不能去女兒女婿家隨便偷拿錢，那成啥了？誰也不是傻子?！?/br>
    “我跟你們說，我找人打聽了，李有志原先家境很好，但這不是都被抄了嗎？人家說房子都被征用了，不屬于李有志家，李家父母還在西北農場，他們家哪還有什么家底？錢肯定不是李有志拿出來的，那么，許春佳那些錢和票哪來的？

    “你從哪打聽來的？靠不靠譜？”

    “靠譜！絕對靠譜！我騙你們干啥？”

    “那許春佳——”

    “你的錢來路不正！我幫你用是為你好！”劉桂花被許春佳逼急，一時嘴巴沒把門，將心里藏著的話大聲吐出來。

    安靜，四周都安靜了，只余下大家沉重的呼吸聲，還有不斷落在許春佳身上的詭異眼神。

    “來路不正？！”

    隨著這一聲質問，眾人紛紛動了。

    大隊長頭痛地看著亂糟糟的一群人，扭頭一瞧，喲，林落站在人群外面，安安靜靜圍觀呢。

    “都給我停下來！”大隊長不得不站出來掌控混亂的場面，但眾人都被劉桂花的爆料驚到，加上吵吵嚷嚷的，沒人聽大隊長的話，大隊長忍無可忍，爆喝一聲，“不停我扣工分！林落你記性好，都給我把人記清楚了！”

    林落非常有職業cao守：“好，記住了，扣多少工分？一人十工分正合適，或者等過完年安排他們去干臟活累活?！?/br>
    眾人：“……”

    被潑了一頭冷水，大家不停下都得停下，工分，事關他們的口糧和每年分到的錢！

    大隊長氣呼呼的瞪著所有人：“我讓你們安靜，你們一個個當沒聽見？都聾了是不是？??？！”

    “林落，我不會感謝你幫我，你就是假好心，我剛才都聽到了，就是你挑起事來的，你好狠毒！”許春佳看著林落不斷冷笑。

    林落疑惑：“我在工作，你這是在自作多情，嗯，就是想太多?！?/br>
    許春佳：“……”

    “許春佳你嘀嘀咕咕什么呢，你還嫌鬧騰得不夠？我看你是要把咱林村鬧翻天才甘心是不是？”大隊長對許春佳很不耐煩，眉心都皺成川字，對許春佳的印象更不好了，許春佳連他這個大隊長都不放在眼里，還能指望她為社員們辦實事？

    許春佳：“我沒有！大隊長你誤會我了，我怎么可能那樣想？你千萬別被人誤導，有些人就是心里有鬼不懷好意！”她看著林落的眼神意有所指。

    但林落并沒給她一個眼神，剛才大隊長的話提醒了她，要聽領導的話，她現在是人類，要遵守人類的規則。

    大隊長暗暗點頭，雖然林落說話總是噎死人，但明白該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進退，還尊重他咳咳，算了，大隊長不再繼續往下想。

    “劉桂花，你先來說說，許春佳的錢和票怎么來路不正？你是許春佳的親媽，你說的話一定要想過再說，別糊弄大家，不然鬧出事來，你也有責任?！贝箨犻L嚴肅地盯著劉桂花。

    劉桂花后悔死了，伸出巴掌給自己狠狠打了一下嘴巴，哭喪著臉：“大隊長，我剛才是胡說八道，我就是想拿錢票，才胡編話，春佳真沒干壞事，她從小單子小得很，連只蝴蝶都不敢捉的人，哪可能有膽子干壞事呢？真的，我就是一時說錯話，大家伙都別往心里去，我這人就這樣，愛貪小便宜?！?/br>
    林落聽到這些話，看劉桂花的眼睛閃過一些驚奇，她又去看許春佳，就見許春佳面色緩和下來，看劉桂花的眼神也不再猙獰。

    “大隊長你也聽到了，我媽她這個人就是想從我手里要錢，可我家里五個小的要養，我不能把全部身家給她，我每個月都有孝敬她，身為女兒的責任，我擔起來了，誰也不能說我不是，媽，我不可能幫我兩個兄弟養他們一家老小，我也有自己的家庭，請你理解我，把錢和票還給我吧，我跟有志以后還跟以前一樣孝敬你?！痹S春佳耐著性子說。

    大隊長眉頭的川字沒散開，他雙目緊盯許春佳：“你的錢和票，你能保證來路沒問題？”從前大隊長都沒注意過許春佳一家的生活，但三嬸子聽了許春佳的事，回家就跟他一筆筆將賬算開，大隊長才驚覺許春佳過得有多富裕，這過的比城里工人還闊氣，所以，許春佳到底從哪來的那些東西？

    許春佳李有志會不會是去城里黑市搞投.機.倒.把？

    如果許春佳李有志被人舉報，一想到這個可能，大隊長就驚出一身冷汗，到時整個林村都得跟著他們兩個遭殃。

    “許春佳不會是去搞那個了吧？”

    “不會吧？他們有那膽子？李有志可是知青，他父母還在農場.改.造！”

    劉桂花大聲嚷嚷：“不可能！我家祖上八輩子貧農，咋可能沾那要命的事！”

    許春佳開始還不明白，等反應過來這些人在說什么時，渾身打了個哆嗦，然后，她看到林落笑了，林落在嘲笑她！林落是不是早早就挖好了坑等她往下跳？

    林落心腸竟然如此歹毒？許春佳想她還是太天真了。

    許春佳充滿仇恨的雙眼狠狠盯著林落，一字一頓說：“你們都不要猜了，我沒有搞.投.機.倒.把，也沒有走歧.路賺錢，我的錢來得光明正大，我花得毫不心虛！我行得正坐得端！大隊長，當著你的面，我要澄清一件事！”雖然叫的是大隊長，但許春佳雙眼還是落在林落身上，沒有離開。

    大隊長皺著眉頭，川字更深刻了：“你說，正好人都在?！?/br>
    “我是清白的，你們所有人都記住這一點，林落尤其是你，你別再想搞小動作陷害我，”許春佳重重強調，“我所有的東西都來自我幾年前救的一位老人，當時我在路上碰到昏迷的老人，我救了他，但他很快就離開了，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又是哪里人住在哪里，后來老人寫信告訴我，說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報答我，便每隔一段時間給我送錢送票，根本不是你們說的黑.市，就算你們去黑.市查，我也沒干過，我確實去黑.市買過糧食，但我們當中肯定不止我一個去黑.市買過東西?！?/br>
    “救命恩人？”林落忽然問。

    許春佳瞬間警惕：“是！”

    林落搖頭：“你說這些話如何證明是真實的？而不是編造的謊言？”

    許春佳冷哼：“信不信隨便你，我又不指望你相信，林落，你就是嫉妒我是那位老人的救命恩人，嫉妒我現在過得比你好，比你幸福，所以你才盯著我，搞我，恨不得我一直倒霉，是不是？”

    林落：“你是不是真的問心無愧，只有你知道?！?/br>
    許春佳冷笑，忽然正面對上林落那雙無悲無喜的雙眼，渾身一震，在這一瞬間，她覺得她全身都是透明的，在林落雙眼下無所遁形，甚至她連腦子都被窺視了個徹底！

    “好啊你個死丫頭，原來你一直有個這么大方的人接濟你，你竟然一點也不透漏給我，我是你媽??！”劉桂花從她女兒救了個有錢人的震驚狂喜中回神，張口就埋怨。

    許春佳一愣，打量對面林落片刻，錯覺，絕對是錯覺！

    “林落，你做初一，休怪我做十五，你給我等著，下次輪到你了！”許春佳狠狠說完，轉身離開。

    林落一向沒什么情緒的雙眼飛快地劃過一絲疑惑，低聲問自己：“我什么時候做初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