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罪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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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說不下去嗎?”施綿不高興地打斷他,將手遞出去,被扶下了馬車。 她也尋了塊干凈的石頭,提著裙子站定,護衛已將車廂中的坐墊拿出來,鋪了上去。 施綿坐下,前面兩個小姐被圍得緊,她能看見的只有圍著伺候的侍女。 眼瞧幾個侍女端著茶水糕點候著,施綿想起下馬車前十三說的那么難聽的話。 她不愛攀比,她只有點壞心思。 施綿捋著垂在肩上的一縷烏發,對護衛道:“那邊有顆梨花樹,能幫我折幾枝梨花嗎?要開得好的?!?/br> 都不必請示嚴夢舟,護衛轉身就去。 施綿又摸摸肚子,皺巴著臉道:“餓了?!?/br> “誰讓你早膳用的那么少?”嚴夢舟照顧她慣了,走到馬車旁熟練地取出提早備好的糕點,順手拿過一包蜜餞。 施綿抬手欲拿,看看自己的兩只手,為難道:“手臟?!?/br> 嚴夢舟兩只手都被占據了,石頭上沒處放東西,吃的又不好放在地上,他便差遣十三,“給她取水洗手?!?/br> 并在十三開口前封住他拒絕的話,“一百兩?!?/br> 十三沒半點猶豫,竄上馬車取了水下來,服侍著施綿洗手,與嚴夢舟埋怨道:“不帶她,咱倆早騎馬駛出幾里地了,哪至于在這耗著。下回能不能別帶她了?麻煩死了!” 嚴夢舟簡短有力地駁回:“拿錢做事,少說話?!?/br> 十三白了他一眼道:“你給的是做事的銀兩,封口費另算?!?/br> 兩人斗嘴時,施綿已不緊不慢地洗了手,掏出帕子擦干凈,捏了顆蜜餞送入口中,咽下后,再慢慢拿起糕點咬了一口。 只咬一口,她就放回去了。 “其實我一點也不餓,手也不臟,更沒有想要梨花?!?/br> 施綿的話將吵架的兩人目光吸引。 “十三說我們小姑娘愛攀比,那我就比一下嘍?!笔┚d乖巧地坐著,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嗓音清晰地問二人,“我比輸了嗎?” 端著糕點蜜餞的嚴夢舟與拿著水的十三都愣了下,繼而雙雙黑了臉。 前面的小姐有人伺候吃喝,施綿也有。 不同的是前面伺候人的是侍女,他們這伺候施綿的是嚴夢舟與十三,以及護衛。 十三勃然大怒,喝道:“你敢把我當丫鬟使!” 嚴夢舟斥責:“閉嘴!” 十三快氣瘋了,“你愿意給她做丫鬟就去做,別捎帶上我!” 施綿藏著笑聽他倆吵架,雙腿晃著,開心極了。 兩人再怎么惱怒也不能把她怎么著,只能兇惡地撤下吃的和水。 東西剛收回車廂,另一個“侍女”回來了。 護衛對前一刻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握著幾枝盛開的梨花,問施綿:“是放入車廂,還是姑娘自己抱著?有點扎手的……” “扔了!”嚴夢舟與十三異口同聲,一個語氣暴怒,一個聲音冷然。 作者有話說: 還是輸了啊,人家都是女孩子。 十三:…… 十四:…… 二狗:? 第44章 討花 施綿伸手去接花。 護衛腦中懵懂, 在這一刻陷入選擇的困境,不知該聽嚴夢舟的將花扔掉,還是任由施綿拿去。 過去多年里, 施綿鮮少差使他做事, 嚴夢舟更是從未下達過與施綿意愿相違背的命令。 兩人意見相左, 這么棘手的事情,護衛是頭一次遇見。 “嗯?”施綿的手已抓住花枝,疑惑詢問他為何不放手。 被她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護衛下意識松了手,梨花落入施綿手中。 首次做出違背嚴夢舟命令的事情, 護衛手腳無處可放,四肢不協調地走到嚴夢舟身側,不知是不是心虛作怪,覺得嚴夢舟的神色更加難看。 “要不, 屬下再去搶回來……”護衛嘗試補救。 這下不止是嚴夢舟,就連十三看他的表情也像是在看傻子了。 原地歇了約有兩刻鐘, 前方喧鬧起來, 靜安侯府的馬車終于修好。 施綿先前的行為惹怒了嚴夢舟與十三, 兩人已許久沒人理會她, 她左右瞧瞧, 最后自己提著裙角小心翼翼地上了馬車。 坐穩后, 馬車駛動, 因道路狹窄,只能不遠不近地跟在靜安侯府的馬車后面。 春光明媚,車簾被玉鉤勾起, 只留有一道薄薄的細紗簾垂著。 前方的馬車中, 周靈榕年紀小憋不住話, 又說:“你瞧見了嗎?后面車廂中也是個姑娘,捧著一大把梨花呢,要不是怕被人說學她,我也想去摘的?!?/br> 周靈樺對她有怨氣,沒理會她。 周靈榕看出來了,噘嘴轉向小窗口,喊道:“大哥?!?/br> 周敬祖驅馬過來,不耐地問:“又怎么了?” “后面車廂里有個姑娘,你讓人去幫我問她要一枝梨花,好不好?”周靈榕并不是非要那枝梨花不可,是周靈樺不睬她,她就更想把花要回來在周靈樺面前顯擺。 “要那做什么?我心煩著呢,別擾我?!敝芫醋婧敛华q豫地拒絕了。 他今日是要借請教學問的名義去狀元鎮拜訪袁正庭,帶上倆meimei一是想讓兩人與袁正庭的孫女兒接觸下,二是方便以meimei散心為借口在狀元鎮上多待幾日。 馬車在路上出了狀況,浪費許多時間,他的耐心已所剩無幾,根本沒心情順著周靈榕。 周靈榕想撒嬌,被他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如此行到一個岔路口,后方馬蹄聲忽急,周敬祖回首見跟在他們身后的一年輕人追了上來。 年輕人就是十三,說道:“可否讓出小路,讓我們先行?” 行車讓路之事常有,周敬祖一行人馬車多,行駛慢,擋在別人前面確實不好。他應下,點頭命人將馬車??柯愤?。 眼看著兩個騎馬的英挺年輕人驅馬從身旁走過,周敬祖余光一瞥,看見自家meimei掀簾偷看,以為她又是想問別人討梨花。 他隨意地朝對方車廂中掃了一眼,細紗遮擋,他看不清里面的姑娘。周敬祖心道:這么簡陋的馬車,車廂中多半是什么鄉野村姑。 世家公子骨子里的高傲讓他對平民不屑,然而就在他收回視線時,一陣春風襲來,將細紗掀起了一角。 入目先是上等蘇繡織錦的細絲襦裙,再是抱著梨花枝的細白皓腕,腕上有一只通透的紅玉手鐲,將肌膚襯得細膩瑩白,如脂如玉。 春風似乎比他更急,直入車廂,將細紗掀得更高,車廂中姑娘的全貌暴露出來。 姑娘濃鬢細眉,瓊鼻櫻口,一手抱著梨花,一手握著書冊,似有察覺,落在書冊上的秋水眼眸掀著長睫簌簌抬起,對他輕輕頷首。 只一瞬,細紗重新飄落,把里面的嬌靨遮擋住。 車輪轆轆,簡樸的馬車從面前駛過,直到眼前空了,周敬祖還未回神,腦中全是那雙凝著春水似的黑眸。 書上說積雪化春,驚鴻一面,也不過如此了。 “大哥?”周靈樺疑惑喚他。 周敬祖恍若未聞,驅著馬立在小路中央,癡癡地看著前面的馬車。任他眼神再渴盼,能看見的也只有不急不緩的馬車背影。 車廂中的周靈樺皺起了眉,高聲道:“大哥!” 周敬祖一個激靈回神,根本沒看她一眼,兀自安排仆從道:“趕車,跟著前面那輛?!?/br> 說完這句話,他雙腿一夾,迅速追了出去,完全不管自家這三輛馬車想要跟上別人輕裝簡行的馬車有多難。 周靈榕扒著車廂喊他:“大哥,你去哪兒?” 喊不回人,馬車已駛動,她轉過來問周靈樺,“大哥怎么了?不是要去狀元鎮嗎?跟著別人的馬車做什么?” 周靈樺臉色如霜,在顛簸的馬車中扶著車壁穩住身子,閉了閉眼,答非所問道:“你也知府中敗落,那你再想想別的,比如大哥三弟是什么德行,府中無人做依仗,將來你我會是何種歸宿?!?/br> 周靈榕遲疑,覺得她在說什么很高深的東西,不敢再與她頂嘴,瑟縮道:“二姐,我聽不懂……” 周靈樺閉眼搖頭,“那便罷了,你抓好,當心跌倒?!?/br> 與之相反的是施綿乘坐的馬車,沒有成排車隊和馬匹擋路了,慢悠悠駛著。她吹著春風看著花,心情像路邊啼叫的黃鶯一樣歡欣。 這趟京城之行她很開心,見識了花朝節的熱鬧,找到了雪蓮的消息,并且沒有碰見不該見的人。 與嚴夢舟之間有一點意外,如今也不知不覺化解了。 施綿隔著細紗簾看見嚴夢舟策馬跟在外面,想了想,端起一盞茶水,卷起紗簾問:“十四,你渴了嗎?” 嚴夢舟目不斜視,她又說:“那你餓不餓?” 兩次問話都被無視,施綿意有所指道:“難道你還在生氣嗎?我當你與十三不同,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呢?!?/br> 任她如何關懷或者影射,嚴夢舟始終跨坐在高高的馬背上,不給她半點眼神。 施綿坐回去,自己將茶水飲下,放下茶盞時,馬車小小地顛簸了下,茶水晃動,灑了幾滴在她虎口處。她忙放下茶盞取帕子擦拭。 看見帕子,她嘴角一揚,又有了主意,再次掀簾,笑問:“十四,外面騎馬是不是很熱?” 不在意嚴夢舟是否理他,施綿偷笑了下,捏著帕子遞了出去,道:“給你擦擦汗?!?/br> 隨著這句話,昨日街頭的打鐵匠那一幕同時出現在兩人腦海中,施綿看著嚴夢舟冷硬的側臉,咬著唇不讓自己笑出來。 這時候她覺得嚴夢舟變了的外貌沒那么不討喜了,變得再高大、再不茍言笑又怎么樣,還是要事事順著她的。 她將帕子向著嚴夢舟遞出更多。 帕子是素白的,下方邊角處繡著幾朵紅梅,被她用兩根手指捏著,手腕露出了一大截。 腕上的紅玉手鐲太醒目,嚴夢舟余光不由自主地掃過去,但完全不想去接她的帕子。 那么干凈的帕子,還用花瓣熏過,沾上丁點污漬或汗水,就會留下痕跡。到時候不臟也變成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