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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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珩認真地看著他:“先?生教?我?!?/br> “陛下?!彼我?川淺笑,“可以?有敬,也?要無畏?!?/br> 第91章 二月十七, 溫珩親自至封無疆的府邸請他重領大權。 他言辭懇切,表明這一切純屬是宋也川的污蔑。 封無疆幾次推拒,最終勉為其難。 自那一日起, 小?皇帝對首輔越發恭敬,近乎言聽計從?。 而小?皇帝自此之后,日益沉迷于尋歡作樂,甚至想要從?宮外尋幾名會說?書、懂口技的人來消遣取樂。 封無疆起先是不信的, 直到看?到溫珩從?豢鳥司跳了百來只鸚鵡,叫那十余名待詔整日模仿, 才漸漸放下?心來。 一個十歲的孩子,又能如何?呢? 后來某日在朝堂上, 溫珩誠懇對封無疆道:“封首輔實?在大梁之能臣,朕之肱骨,朕愿事事聽從?于封首輔。拜封愛卿為帝師?!?/br> 封無疆辭不受命, 又半月后溫珩再提此事,封無疆誠惶誠恐地?回絕了。 一直到了三月末, 封無疆終于接受了溫珩幾日后的拜師之儀。 儀式之后, 溫珩于廣清臺賜宴, 答謝師恩。 封無疆不疑有他, 飲了幾杯酒后便覺得頭重腳輕起來。 只見高臺之上的溫珩擲了酒杯斥道:“來人?!?/br> 那十余名待詔竟是十名武藝高強的武士, 封無疆還沒回過神來便被捆了個結實?。 承國公帶數百京營武士和錦衣衛上殿,當場命人宣讀封無疆的條條罪狀,封無疆自然不服,高聲辯駁。 “帶人?!?/br> 除了鄭兼, 還有李孝。 看?著?本該死的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封無疆才驟然醒悟自己落入圈套。 承國公重病之后也有了老邁之態,抖著?手指著?他幾番痛斥。 “封無疆, 你口口聲聲說?弘定公矯詔,致使我皇兄含冤而死,而你打開城門,迎匪寇入城,到底誰才是竊國反臣你此刻可認清了?” 封無疆本有武功在身,撞倒數名內侍才再一次被死死摁住。 “你可知?這主意是誰出的?當年的事,宋也川和長公主都?參與了,他們都?曾為先帝作證,為何?要只治我的罪?還有宋也川,他可是親手殺了大殿下?!” “誰說?朕只治你的罪?”溫珩走下?丹墀,“宋也川的罪朕也是要定的,他已是斬監候的罪名,再加幾個也不痛癢?!?/br> 封無疆被人壓了下?去,溫珩又獨自占了良久,他身邊的大伴名叫劉喜,低聲勸了:“陛下?,這會天還冷著?,您回去嗎?” 溫珩想了想說?:“去給阿姊下?牌子,叫她明日入宮來?!?/br> “是?!眲⑾灿终f?,“還是拾掇昭陽宮出來么?” “容貴妃的鐘粹宮旁邊有個平宜館,叫她住那?!?/br> * 溫昭明初時不明白?溫珩的用意,她進宮之后溫珩也沒來見她。 平宜館是個兩進的小?院,以她的身份來住其實?有些簡陋。唯獨這離容貴妃的住處近,她想了想,找了個午后去拜見了一回。 關于溫兗的罪名大臣們還在爭論,畢竟人已經死了。這會兒爭得無非是身后事的體不體面,容貴妃哪怕過去是貴妃之尊,如今沒了孩子,連丈夫也要被打成亂臣,此時雖尚且維持著?體面,院子卻里冷得像是冰窖一樣。 她打著?精神來見溫昭明,人很瘦,精神也很差,垂著?眼?睛不敢和溫昭明對視。 直到溫昭明坐在了容貴妃對面,她才明白?了溫珩的用意。他想讓她自己給宋也川拼一分生機出來。 溫昭明給容貴妃準備了一套見面禮,是過去明帝賞她的一套紅寶石頭面。容貴妃昔年只是溫兗的側妃,生了孩子才得了些恩寵。只是在她當貴妃的日子里,大梁的國庫虧空得厲害,這樣好的頭面她的確是沒有。 她不好不收,叫侍女拿了下?去。 又褪了手上的翡翠鐲子送給溫昭明。 溫昭明也叫冬禧收下?了。 過去溫昭明是不喜歡和人客套的,她得明帝的寵愛,就算是后宮的娘娘們,也會給她情面,但?她如今和過去也不一樣了,人也漸漸學會了圓融。 不過是說?了一些家常,溫昭明把?話轉到了封無疆身上:“聽陛下?的意思,封首輔這回怕是要有劫數了?!彼幻嬲f?,一面打量著?容貴妃的臉色,說?道溫兗時都?不見她有什么表情,唯獨說?道封無疆時才見她微不可聞地?顫了一下?。 早聽聞容貴妃入宮之前和封家有舊交,看?來這份心意隔了十多?年也不見淡泊。 “是么?!比葙F妃小?聲說?,“他真做錯了事,陛下?要罰他也是常理?!?/br> “其實?對封首輔這樣的人來說?,流刑也是折磨,死了倒也痛快?!?/br> 容貴妃又抖了一下?:“是、是啊?!彼K于抬起頭來:“陛下?說?是怎么死了么?” 她以為到底會給個體面無非是絞刑、砍頭,卻見溫昭明笑?吟吟道:“還有幾檔子事沒交代明白?,聽說?過幾日先彈琵琶試試?!?/br> “彈琵琶?”容貴妃是深宮女子,不懂這個詞的殘酷,聽上去還以為是什么風花雪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劃開皮rou拿肋骨做琵琶來彈?!逼鋵?這些事都?是莫須有的,溫昭明隨口拈來騙她,容貴妃不得勢,消息也不靈通,外人都?知?道長公主和陛下?關系親近,她說?得話天生就叫人相信。 這話讓容貴妃打了個冷顫:“這豈不是要痛死了?” “沒事的。封首輔也曾做過武將,銅筋鐵骨,這些不算什么?!睖卣衙髀唤浶牡?將話題引走,果?不其然見容貴妃魂不守舍起來。 茶喝了兩杯,溫昭明便起身告辭,容貴妃親自送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宜陽meimei有空常來坐坐?!?/br> 溫昭明聽聞,主動去拉她的手:“楚王妃病故之后,府里就是娘娘當家。論起來,我還得叫你一聲嫂子,有空我自然會來的?!?/br> 話是這么說?,溫昭明一連四五日都?沒再過去,兩個院子離得近,冬禧說?容貴妃隔三差五便會派人來平宜館門口溜達一圈。溫昭明嗯了聲說?知?道了,但?仍舊按兵不動,平日里在屋子里練字。 她其實?很少練字,尤其及笄之后對這些便更怠慢了。 她的字談不上多?好,只能說?是娟秀有余而風骨不足,入宮前她做好了常住的準備,所以從?府上帶了幾本字帖來,到了宮中才發覺,字帖里加了一本宋也川寫的手稿。 他過去總來她的書房寫字,有他的東西并不意外,甚至溫昭明覺得,這是奴才們刻意給她裝進來睹物思人的。 宋也川關在刑部一個月了,奴才們沒人敢提起他。 溫昭明坐在圈椅上翻他寫的東西,一時間心緒起伏,有落淚的沖動。 不過是一些政治構想和章句摘抄,溫昭明讀了一遍心里只覺得像是在聽宋也川說?話。 那個淡漠又自矜的男人,就連寫文章的措辭都?是溫和的。 她沒再連別的字帖,開始臨宋也川的字。 溫昭明每日不多?寫,臨五頁便停下?來休息,一直過了六七天,容貴妃終于忍不住了,主動邀請她過去。 這陣zigong里已經有了些流言,容貴妃若真有心要打聽,必然都?會知?道得一清二楚。 陛下?已經搜羅了封無疆十余項罪名,條條當斬,若都?加在一起,足夠誅九族了。 容貴妃能打探的消息不多?,眼?前有現成的溫昭明,她便顧不得別的,主動示好。 二人照例是寒暄,溫昭明這回的話不多?,果?然見容貴妃焦急起來,聊了半個多?時辰才聊到封首輔的事,容貴妃問:“封首輔的罪定下?來了嗎?” “差不多?了,親族連不連坐還不知?道,單他自己是要處極刑的?!?/br> 極刑便是凌遲。 容貴妃的臉刷的白?了,她顧不得旁的,叫來侍女,端上了一個匣子。 放桌上的時候聽響聲便知?道沉甸甸的。 “宜陽meimei,嫂子賣個老求你替我想想法子?!彼t著?眼?圈對她福身,“封無疆和我家有交情,我不忍看?著?他凌遲而死,你替他像個速死的法子行不行,這些是嫂子多?年的積攢,若不夠,我便將屋子里的東西變賣了再折銀子給你。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是我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溫昭明這回沒避開不受,她叫冬禧將容貴妃扶起:“娘娘既然知?道我不缺,就不該拿銀子給我。我只想問問娘娘,封無疆出了事,旁人避都?來不及,為何?娘娘要上趕著?去幫他?” 容貴妃垂淚許久才說?:“若沒有選進宮,我是要嫁給他的。他和我說?替我打點了人,走個過場就行。沒料到我得了臉,賜給了楚王?!?/br> 溫昭明道:“你信他是替你打點了落選,而非是讓你中選嗎?” “這么多?年都?過了?!比葙F妃含淚,“我有什么道理再去想這個呢?” 溫昭明看?著?她,淡淡說?:“娘娘重情,就該明白?宜陽此刻的難處?!?/br> 容貴妃抿著?唇,低聲說?:“是為了宋御史么?!?/br> “大殿下?夭折,我這個做姑姑的也難過。他是你的兒子,你這個做母親的只怕要比我難過千百回?!睖卣衙魃袂樘谷?,不以此為羞恥,“但?宋也川是我枕邊人,你想救封無疆,我也想救宋也川。娘娘可以和我做交易?!?/br> 溫昭明其實?沒覺得容貴妃能答應,因為一旦她松了口,她自己也要一同受到牽連。 但?她卻答應了。 容貴妃叫侍女們都?退后。 她眼?睛漸漸紅了,聲音越發顫抖:“我愿去和陛下?說?……鴻兒其實?是病死的,是我被魘住了昏了頭,看?走了眼?……” 容貴妃說?完之后,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萎靡了下?去,她低聲說?:“能說?的不能說?的我全說?了,可宜陽meimei,我信你,我也只能信你。我愿意給你作證,陛下?要罰我我也認了,只要你允諾,給他一個了斷?!?/br> 溫昭明頷首:“我允你?!?/br> 容貴妃得了這聲允卻沒有什么喜色,送走了溫昭明之后,回到屋里抱著?兒子的虎頭鞋悲難自抑。她起先還沒有哭出聲音,只是身子抖得像是風中的一片草葉。 過了不知?多?久,她終于極痛地?嗚咽:“鴻兒,我的鴻兒?!?/br> 她抽出頭上的一枚金簪,痛哭著?向身上劃去,直至鮮血淋淋:“母親對不起你?!?/br> * 封無疆被治了斬立決的罪,一并株了三族。 聽下?人報完,冬禧和秋綏都?打了個寒戰。 她們知?道溫昭明不許議論,所以也不敢說?話。 這才幾天呢,滿打滿算兩個月,就定了一個人的死罪。封無疆的確是有些輕敵,可誰能想到一個十歲的孩子有這樣深沉的心思,還能放低身段對著?封無疆陽奉陰違。 “不知?道宋先生該如何??!倍吐暤?。 容貴妃主動請罪,被廢為了庶人。宋也川的命應該是保住了,只是朝堂那邊還沒清算溫兗竊國的罪名,所以宋也川仍不能被放回來。 今日已經是立冬了,溫昭明已經兩個多?月沒見他了。上一回他去南方時,比現在還要更久些??伤齾s不能像那時候平靜。 那個曾經窩在她懷里啜泣的孩子,已經成了一個模糊的符號,她見他得要行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