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43節
書迷正在閱讀:賠罪、年代文里的綠茶小表妹擺爛了、留春令、暴瘦后,嬌嬌成了十里八鄉一枝花、共犯(雙子)、暴君對將軍夫人強取豪奪(1v2 臣妻 h)、病態裝乖、美A被壞蛋大佬奪人偷心、拯救男主后我跑路了[穿書]、隊長他總想撩我
宋也川醒來?時,聽到了安靜的風聲。 像是寂靜的春風吹過山嵐,像是燦爛的金陽普照大地。 那一刻,他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他睜開眼,眼前依然是一片朦朧。 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你醒了?” 宋也川轉過頭?看向聲音的方向,一個笑容漸漸浮現在他的唇邊:“嗯?!?/br> “醫者說你傷了眼睛?!睖卣衙髯屑氂^察著他的眼睛,伸出?手晃了晃,宋也川輕聲說:“也不全是看不見,能看見你的手在動?。只是看不清你的臉?!?/br> 溫昭明哦了一聲:“秋綏在煎藥,醫者說和我說,你在夜里?寫字有些傷眼,歸根結底還是心?思郁結的緣故。他讓我勸你避免多思,心?情開闊些?!?/br> 宋也川輕輕點頭?:“好?!?/br> “你從來?都是敷衍得最快?!睖卣衙骱吡艘宦暤?。 “你的舊傷還沒好全,又寫了太長時間,指尖的傷口又開裂了?!睖卣衙髂托?說,“不過你放心?,能治好的?!?/br> 他一直在低低的發熱,但從外表上看他神色如常,恢復了以往澹泊從容的模樣?:“舞弊之人應該是位于?我左側號舍的李聞,太州府人士。執事官經過他號舍外的時間兩倍于?我,這名?執事官指認我不過是順手,他應該確實在幫人傳遞答案?!?/br> “他已經死?了,你們十?五人的名?字也都被記錄在冊,后?續怎么審理還要看陛下的意思。我聽說原本副考官是不想讓你再考的,還是張泊簡為你求了情?!睖卣衙鹘o宋也川到了一杯水,他右手抓握不住,溫昭明索性將水杯遞到了他唇邊,“我都說了,你的眼睛是心?病,藥石之說都是外在的。離張榜還有半個月,你把?這些東西都放一放行不行?!?/br> 宋也川低垂著眼睫,將溫昭明遞到唇畔的水慢慢飲盡。 鼻端還能嗅到一絲淺淡的清芬。 “這件事對我來?說,太難了?!彼我泊ㄌ鹧?,雖然看不清溫昭明的臉,但他依然會下意識尋找她的方向,“我盡量,行么?” 他難得會用?這樣?商量的語氣和她說話,溫昭明將茶盞放回到桌上,無聲的嘆氣。 “好?!彼K于?將臉轉了回來?,“或者你在思考什么的時候,可以來?和我說一說。我雖然不見得有你這么聰明,領會什么都快。但是我可以和你交流,比你一個人埋頭?苦想要好些?!?/br> 片刻之后?,宋也川終于?輕輕點頭?:“好?!?/br> 黃昏稀薄的陽光從錦支窗上投落下來?,宋也川長發披散,神情溫吞。 溫昭明抬起手摸了摸他光滑的長發,果真和設想中的一般觸手細膩,見宋也川臉上似帶疑惑神色,溫昭明一本正經道:“方才有一只飛蟲,我替你趕走了?!?/br> 于?是宋也川真心?實意地對她說:“多謝?!?/br> 溫昭明面不改色:“不必客氣?!?/br> 秋綏與冬禧支桌擺飯,溫昭明掃了一眼他的手,漫不經心?地問?:“你能自己吃嗎?” 宋也川頷首:“應該是可以的?!?/br> 說來?也奇怪,溫昭明和宋也川相處的時間并不算多。但已然能夠窺視出?他自矜的性格。昔年在潯州,他受傷的時候不愿對外人袒露傷口,到了京城之后?,每次見她都會穿戴整齊。這些束縛著他的條條框框,無疑是多年來?的禮儀教條。 溫昭明將一個碗塞進他的手中,又塞給他一把?湯匙。 在她的注視之下,宋也川用?右手輕輕握住碗,而后?用?左手持湯匙。緩緩舀起一勺清粥放入口中。他吃得很慢也很安靜,哪怕左手纏著紗布,依然可以握得很穩,半分都沒有灑落下來?。 溫昭明起初有幾分看熱鬧的心?態,可慢慢的她的目光也沉靜下來?。 她只給了他一碗粥,他姿態平和,吃得慢條斯理。 “你不吃菜嗎?”溫昭明突然問?。 宋也川看向她的方向:“我碗中似乎沒有?!?/br> “有的?!睖卣衙髀唤浶?地用?筷子把?自己碗中的菜夾給他,“當然有。只是你湯匙用?得不甚好罷了?!?/br> 雖然宋也川看不清東西,卻可以看出?眼前有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一絲笑意漾開在眼底,他輕輕點頭?:“那我再試試?!?/br> 溫昭明把?自己的碗放下,搶過宋也川的碗:“好了,你坐好,我喂給你吃?!?/br> 第49章 冬禧與秋綏相視一笑, 一起退了出去。 溫昭明舀起一顆rou圓,送到宋也川的唇邊。 宋也川緩緩張口吃下,溫昭明又舀了一勺粥。 “你若碰到顧安, 找時間還是要勸勸他。閹黨樹大根深,光憑他一個人是動搖不了了。像他這?樣不要命的人,只怕閻憑就是他的前車之鑒?!?/br> 她一面絮絮說著,一面又舀了一勺魚rou:“還有溫兗, 他最近在朝中冒進得太?快了些。你只怕沒少推波助瀾,他信任你自然好?, 但你也要小心些?!?/br> 她絮絮說了良久不見宋也川回答,有些不滿:“為何不說話?” 抬起頭, 見宋也川分外艱難地?吞下一顆rou圓,而后苦笑:“殿下,我吃得沒有那么快?!?/br> 他素來少食, 也習慣了細嚼慢咽,但溫昭明的湯匙一勺一勺送至唇邊, 他不得已只好?全部吃下。 溫昭明放下碗:“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不說, 又有誰會知?道呢?”她有心想要板一板宋也川不愛吐露心聲的毛?。骸捌┤缒阆矚g什么, 不喜歡什么。你瞧, 我什么都不知?道?!?/br> 看不清溫昭明的臉, 宋也川卻能聽見她輕盈靈動的嗓音,他素來喜歡多思?,更習慣了推敲旁人的話外之音。溫昭明的話外之音無非只有一個,她希望可?以更了解他。 宋也川冷靜多思?, 對于自己的判斷一向信任。偏偏今日卻又生?出了一絲懷疑。 她竟然愿意主動了解他。 二人離得這?樣近, 幾乎可?以感受到溫昭明淺淺的呼吸,宋也川的臉有些燙, 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溫昭明見他沉默,又說:“反過?來,若我什么也不說,你又怎么會知?道我喜歡什么呢?” 宋也川一邊思?考一邊開口:“殿下喜歡喝金壇雀舌,焚香除了沉水香外,偶爾也燃月支香。殿下喜歡吃芽韭與鹿脯,不喜燕窩?!?/br> 他每說一句,溫昭明眼中的驚訝便更多一分:“你如何得知??” 宋也川安靜一笑:“若有心去看,總也能記得七七八八。不過?殿下,其實于我而言,我本就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事物。少時所?受教誨,無非是君子食無求飽,果腹即可?。至于衣飾,殿下也知?道,我本也不是個精于此道的人,所?以選擇的衣服只求穩妥不出錯,所?以也沒有什么明顯的喜惡?!?/br> 記憶中的宋也川的確如此,溫昭明有些喪氣:“好?吧?!?/br> 宋也川有些茫然,因為他聽出了溫昭明言語之中的失落。 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意興闌珊地?命人撤掉了餐具。 “雖說我父皇說過?不許我們再見,但他現在忙得沒空管我,你且在這?住下。等你眼睛好?些了再回去?!?/br> “殿下,這?是何處?!?/br> 溫昭明漫不經心:“上次讓霍時行帶你來過?的,你之前的院子我已經叫人退了,不管你愿或不愿,以后便住在我這?。?!?/br> 聽到溫昭明這?么說,宋也川便沉默著沒有說話。 溫昭明這?次來,為他帶了許多奴才和下人,他們將宋也川院子里的東西都搬了過?來,顯然是做好?了長期留他在此的準備。 此外霍時行亦步亦趨地?緊緊跟著他,絕不給他私自離開的可?能。 他在這?里住了兩天,到了第?三日下午,有腳步聲自門外響起。 宋也川下意識向著那個方向看去,緊跟著聽到了池濯戲謔的聲音:“也川,你這?莫不是被金屋藏嬌了?” 他低低的咳了咳:“我的眼睛出了些問題,視物有些不便。還請池兄勿怪?!?/br> “我懂,門口那個臉色很難看的侍衛已經同我說了?!彼戳艘谎刍魰r行,“你出去行不行,我不會拿他怎樣的?!?/br> “不行?!被魰r行的目光隱帶幽怨,“殿下說了,自今日起,我一步都不許離開宋先生??!?/br> 池濯有些好?笑:“那你睡在哪?” 霍時行的目光掃過?床邊的空地?,池濯嘆氣:“也川,公主對你真好?啊?!?/br> 宋也川聽出好?友語氣中的揶揄,不由得嘆氣:“我有些無福消受,不如池兄替我承受一二?!?/br> “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池濯睨他,“你若是真心,就請你即刻搬走。公主的宅子比我那寬敞了不知?多少倍,與你那間漏風漏雨的屋子簡直是天差地?別,若換做是我,我高興還來不及,也川你搬不搬?” 宋也川低咳了一聲:“你來找我做什么?” 池濯笑起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br> 見宋也川臉上似乎有赧意,他沒有繼續和他玩笑,反而正色起來:“關?于閻憑的死,陛下已經下了鐵令。半月之內,找到兇手?!?/br> 看著宋也川的臉,池濯一字一句:“他們把這?一樁罪,安在了顧安的身上?!?/br> “荒唐?!彼我泊谥朽?,“這?種事邏輯本也不通,陛下如何會信?!?/br> “若僅僅這?般,陛下自然不信?!背劐吐曊f,“但你知?道的,刑部抓人,是先找證據再抓人;東廠抓人,是先抓了人再找證據。今日東廠用刑了?!?/br> 宋也川一陣恍惚。 許久之后他才低聲問:“顧安如何了?” “沒招?!背劐獓@氣,“他到底是公主府出來的人,你若有心想保他,不如問問公主愿不愿替他說話?!?/br> “他本就是彈劾閹黨才走到今日,落在閹黨手中豈會有好?下場?”宋也川皺著眉,“只是陛下那邊也沒有別的表示么?” “這?種小事怎么會到陛下跟前。東廠的人你也知?道,無所?不用其極?!?/br> 宋也川輕輕抬頭:“這?件事不能說給殿下。你不要告訴她?!?/br> 池濯有些驚訝:“她對你不是一向很好?嗎?” 一個艱澀的笑浮現在宋也川的臉上:“正因為她對我好?,所?以我更不能告訴她。在所?有人的眼中,我是個早已離開公主府的人。只有我離她越遠,她才越安全,越能遠離紛爭。在我真正強大到能夠保護她之前,我都不會允許自己成為任何人攻擊她的理由?!?/br> 池濯抬起頭看向站在門口的溫昭明。 溫昭明對著他輕輕搖頭。 她在這?里已經站了很久,但宋也川始終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顧安寫過?一篇策論,名叫《濟天下之民書》,我有一份手寫稿。你找時間將此文交給孟大人,你只需說是顧安寫的,余下什么都不必說?!?/br> 宋也川的目光看向門口:“霍侍衛能否替我行個方便,我的書稿夾在一本《前唐書》里,可?否勞駕幫我取出交給池公子?!?/br> 溫昭明緩緩走進房內,桌邊放著兩口箱子。都是下人們從宋也川住處收來的東西,這?口箱子里裝的全部都是他平日里讀過?的書。有些已經翻了很多次,顯然已經陳舊了,書脊處被宋也川用針線重新?裝訂過?。 翻開《前唐書》,第?二頁果真夾著一張《濟天下之民書》的舊稿。溫昭明將書稿遞給池濯,隨后卻又從書中飄落一張紙來。 溫昭明沒有想太?多,躬身撿起,卻在看到紙上內容之后,目光微微一縮。 整整一頁紙,寫的竟全部都是她的名字。 密密麻麻地?鋪陳開來,著色之深令人心驚。 溫昭明下意識抬起頭,宋也川正在安靜地?同池濯說話,沒有關?注她。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分外安靜的樣子,而這?張紙上的每一個字都能看出書寫之人此刻的意亂心煩。 這?是一種近乎偏執的筆體?,筆走龍蛇之間,隱帶一絲壓抑的狂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