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惹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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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勛的那些資產她都放著不動,阮蓓固執地認為,只要她不動, 就?也許能等到再重逢的一天。 她對生活仍是講究的,雖過得省,但?省得精簡。大?概和楚勛那段期間,被他?呵護得習慣了不虧待自己,而她本?身?也是個懂得自我?取悅的女人。 褐色木的矮柜, 圓角的桌子, 她披上鏤空蘇繡桌布;隔二三天給自己買一束插花,時而是月季, 時而非洲菊或洋牡丹等等。 還有楚勛給她買下的那些首飾和妝品,她也繼續用著。凡是楚勛送給她的東西, 她都還保存著,時而翻出來看看,并沒因為長途跋涉而丟棄。 只是不經常戴出去,那些高奢首飾平時在?學校里戴略顯招搖。香港這?邊多數人的生活是精致、隨意而低調的,與申城的精致、高調有許多差異。而她也幾乎沒有社交應酬,空閑時便繼續自己的創作。 樓下的馬來太太孫蘇珊,就?是根據這?些細節而注意上阮蓓的。 孫蘇珊來香港五六年了,三十多歲年紀,丈夫在?這?邊做生意,長子十來歲,還有個一歲多的小女兒。 初見阮蓓那次,是她剛巧鎖鑰匙出門,阮蓓從樓上下來扔垃圾。亮澤濃密的長卷發,一抹柔風拂過,看得孫蘇珊眼睛都楞了一楞,她沒見過誰能把頭發養得這?么?好的。再看阮蓓雪膚香肌,綽約多姿,也就?二十出頭年紀,卻有一種淡淡的默然與冷靜。 孫蘇珊就?關注上了,起先?以為是哪家新搬來的少太太。不多久卻觀察出阮蓓單身?,一個如此端雅的女子,獨自來香港居住。 她就?是個話癆子,一來二去便和阮蓓熟悉上。曉得阮蓓從申城搬過來,哥哥是大?老板;結過一次婚沒在?一起了,男人還不錯。孫蘇珊和她丈夫感情好,時常和阮蓓說些家庭瑣碎,逐漸又套得阮蓓的話,曉得她原先?那位先?生,不僅生得俊靚,有錢有活還體貼人。 每次就?嘖嘖地可惜。 阮蓓也就?是從這?些話里,才知道楚勛在?情]事方?面的濃烈肆意。 見她一人在?港]]獨居,孫蘇珊難免熱情周到的給阮蓓介紹相親。有時是和她丈夫一樣做生意的馬來人,有時是哪個店老板的兒子等等,阮蓓對此方?面沒想法,皆輕描淡寫給推拒了。 她見一個男人,就?和楚勛對比一番。 不管顏貌,亦或脾性風度,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得過他?。 沒有誰能比得過他?的,她就?誰也不要。 認定了楚勛。 但?阮蓓也曾有遇到過,險些豁出去的機會。 銅城食街的一家小吃館,重慶抄手做得地道,老板一家是從四川過來的。店里生意興旺,正好也在?江邊,也有那種透明的小黃米尖椒汁。 阮蓓偶然找到這?家店后,就?常過來吃。 那是她與楚勛分開之后的一年余了,深秋傍晚,她到店里要了一碗小面。轉身?時在?靠近店門的桌子上,赫然看到一幕背影。 深色修挺西裝,平展肩膀,脊背挺拔,勁爽的短發。有著一樣的習慣,喜歡扣緊袖扣,因著動作而露出一截考究的白襯衣??吹萌钶硇奶嚨芈┑舭肱?,一句話差點沖口而出,然而看見男人捏著報紙的手,她馬上又跌回失落。 是一雙粗而鈍實的手指,不像楚勛,清貴雋雅,手指修長且指腹帶著一層令人舒適的薄繭。 阮蓓轉到前面去,特意在?他?的隔壁桌子坐下??吹剿?的眉毛也比楚勛濃,眼睛小些,鼻梁弧度也窄。楚勛的五官俊如冠玉,自有冷傲底蘊,哪一道線條都叫人迷戀。 總之,這?是個比楚勛更?要粗糙些的男人,大?概從事金融律師之類,比較考究儀容的行?業。 阮蓓瞄見他?所看的那段文字,正好是自己的小說。 不曉得是她打量得過于?熱切,亦或他?本?來是個熱忱的人,也抬頭對阮蓓溫和笑了一下。 約莫二十七八年紀,社會老成?歷練。 并非多么?地相像,但?若刻意自我?催眠地假裝泛化,亦是可以做到的。阮蓓太想太思念楚勛了。 她認識他?時十九歲過半,現?時也才二十歲多些。 而他?當時二十四,比她熟稔,予她熱切,頓然消失無蹤。 隨后一家三口過來,位置不夠,男人就?對阮蓓啟口說:“不如你挪過來坐吧?!?/br> 嗓子溫儒低沉,他?實際各方?面都比楚勛要寬厚些,話音也帶著港普。楚勛則是清雋倜儻,風逸蘊藉,對情感私下心狹可比雞腸。 阮蓓想起楚勛的善妒,偏愈發地督促自己放開。 心神領會拿了碗過去,坐在?對面,問他?:“你有邊吃邊看的習慣?” 這?個男人姓紀,叫紀宗,后來才知是個港島金融大?亨世子。但?阮蓓刻意記不得名字,只單記住姓氏。 紀宗說:“偶爾如此,更?下飯。你是做什么?的,似乎從未見過你?” 她美得漫不經心,卻美得能讓人一眼凝住。 姣花照水,有書卷氣,卻又冷漠透徹。 阮蓓聽得一笑,櫻唇抿起:“香港這?么?大?,多少人沒見過多少人。我?是在?讀學生,你呢?” 紀宗淡道:“證券。你也一個人在?香港?” 他?用“也”,只因有許多學生只身?過來求學,而并非說他?自己。但?阮蓓初時聽岔了,以為對面的他?也是。 阮蓓點頭:“從申城搬過來的?!?/br> 紀宗含笑把她打量:“那還蠻遠。我?去過,金陵路上很繁華,拐過去就?到黃鶴路了。有間賭場挺聞名,不過我?沒進去,時間太趕,來不及?!?/br> 他?呵呵笑起,手指習慣性扣了下袖口,露出肅白里襯與精貴腕表。與那人同款的百達翡麗。他?說的賭場,也是那人開的赫赫有名“豪金匯寶”。而轉過彎,就?是與阮蓓同住的公寓。 那一瞬間,阮蓓涌起沖動決定豁出去。一種仿被動的自我?救贖。 吃完面條,兩人沿路邊散了下步,直到岔路口分開。 遇到行?人多的地方?,紀宗也伸手為她擋一擋路人。 再一次在?店里默契遇上,就?留了電話。一起去看過兩場電影,深秋天氣,電影院里有著干燥的暖意,男人寬肩挺展,有著精致的沉野之勁??吹礁遌潮處,影院里爆出笑聲,他?攥住阮蓓的指尖,阮蓓沒有挪開。心里有一種,借以讓自己沖出某種情志的沖動與放棄,那么?以后,就?是想念也都沒有理由?和必要再想念了,她就?要試著這?么?狠。 結束時手早已放開,且彼此沒有更?多的表露。 阮蓓繼續做著能刺激到楚勛的舉動。 第二次她回請看電影,買晚了票,九點的場次看完出來十點半過了。紀宗送她回來,走到她的公寓樓下,路燈安靜,阮蓓手攥著大?門鑰匙,動作緩慢,半只腳踏進去,轉頭問他?:“你住得遠嗎?” 男人說:“尚可,這?邊過去搭電車近一個鐘?!薄羰墙兴緳C過來接送,半小時不到。 但?這?么?晚已經沒有電車了。 他?狹長眼睛看著夜色下,阮蓓兔絨的外?套。她長發馨柔,單薄卻嬌挺的身?姿,媚而不自知。 興許考慮到她學生愛面子,不會帶人隨便回去,便問道:“你去我?那嗎?正好我?們可以再走一段,我?那有幾本?書不錯?!?/br> 呵,要是換成?楚勛,那個家伙他?會直接說:“我?對你動心了,想和你有一段開始。日后跟著我?,保你暢通如意!” 阮蓓扶著門把手,又微微地涼下沖動。她看著有情愫從紀宗眼神里溢出來,便含糊道:“不去了,明天還要上課,太遠去學校不方?便。而且還要上樓拿睡衣與洗漱?!?/br> 因她一直以為他?是公司職員,紀宗便內斂地說:“你一個人???要不附近開個賓館,標間雙人床的,你一床,我?一床,賓館里也有一次性洗漱用品?!?/br> 他?在?那一瞬想,若是果真逾越了,他?便推掉既定卻無感情的聯姻,豁出去與這?個謎一樣吸引人的她,做真正自己。 阮蓓攥緊鑰匙扣:“還是算了,我?……有未婚夫,麻煩你打車回去吧?!?/br> 男人猶豫離開,阮蓓頓呼了口氣。有一瞬間空落,卻覺得自我?拯救了一回。 后面又碰到他?,她無再繼續進展的意思,就?沒有聯系了,連那家小吃店也不再去。很久后,看到紀宗登報解除婚約的新聞,才恍然慶幸,差點未出一個坑又跳入一個坑。 這?件事讓阮蓓打消了任何以消遣為麻痹的念頭。 第53章 瑪格麗特 四月末的玉蘭花開?滿樹, 隨著清晨的微風飄進窗來,陽光打?照著眼睛。阮蓓皺了皺眉,翻個身繼續睡。 耳畔襲近一抹幽淡龍涎香, 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抵著她?,低醇嗓音道:“該起床了, 小懶貓?!?/br> 這個家?伙就是習慣早起,不做軍]職做生意人了, 也仍舊保持著那嚴格作息。起床后?要么?在折騰她?,要么?就在他的健身廳里折騰。 阮蓓摟住他健闊肩膀, 嘟囔著:“不想起,再?睡會兒好嘛。阿勛你都好久沒陪我了?!?/br> 她?喜歡聽他喚自己小懶貓, 以前他如此叫她?就捏他臉。他臉真的很好捏,五官立挺,皮膚舒適, 現在忽然舍不得蹂]躪了。她?把他緊箍在懷里捂著,嗓子里發出慵懶的起床音。 呵,聽到他低低淺笑?, 寵溺兜住她?腰說:“去學校該來不及了,要不我把早點?端上來給你,邊穿衣服邊吃!” 這樣的早晨讓人繾綣,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過?。她?含糊地點?著頭,等了許久卻不見有動?靜, 再?吃力地睜開?一下眼簾, 周圍是磚木的半舊公寓,并?非在他那棟寬敞的角堇路別墅。所相似之處, 只因窗外皆有一棵玉蘭樹罷。 阮蓓連所住的租房,也極力地挑揀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不過?這樣讓她?很幸福, 比如此刻的醒前溫馨。 她?瞬然清醒,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洗漱,溫半杯牛奶,喝完提上包出門。 來到香港的第二個春天,這時候距離與楚勛分開?,已經過?去了二十三個月。阮蓓在學校里應聘了教務處一個教學助理的崗位,邊工邊讀。 教務主任老陳是個刻板又?熱腸子的女人,工作上一絲不茍,工作之外性格比馬來太太還活絡。 阮蓓對外說的是有過?婚姻,現在單身。老陳便勸她?,年?紀輕輕的,怎能經歷一次短暫婚姻就都這么?自己過?了。要去嘗試不同的生活,見不同的人,感受不一樣的人生。 阮蓓以為老陳將?要說出什么?高談闊論,結果卻是一定要給她?介紹理學系的地理老師。 地理老師這個職業,總給人一種?單薄刻板又?拘謹的印象。 礙于同事間的人際關系,阮蓓去見了。只見這位姜老師,二十四歲小伙,中等身材,理著平頭,干凈的t恤和休閑褲,沒什么?可圈可點?的。不像阮蓓遇到的紀宗那樣溫儒深沉,更沒有楚勛倜儻雋雅的清氣蠱惑。在阮蓓眼里,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越過?他的英姿。 阮蓓在看到這位地理姜老師的時候,心?里有一股說不出是個什么?的感覺。仿佛看一眼當下,就已能看到之后?全部。 一個土生土長的港人,家?里有棟兩層樓的沿街房子,母親開?了間門面賣雜貨,幾代單傳。按陳老師考慮,阮蓓若嫁過?去,不缺房子不缺吃住,兩人都還是同一大學,阮蓓以后?也可申請留校。 而且姜老師只比阮蓓大兩歲,連女朋友都沒交過?,只因太老實本分,家?里老人催得緊,老陳就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介紹了。以阮蓓這樣出色的姿貌,就算結過?短婚,配起來也綽綽有余呀。 頭次見面,是和老陳還有另一位辦公室同事,四個人一起吃的飯。 第二次就是姜老師單獨請阮蓓吃了。從學校下課后?,問阮蓓中午想吃什么?,他們一起去。阮蓓可有可無,隨口說:“就找家?川菜館好了?!?/br> 姜老師麥色皮膚,長相算中等,但耐看,相處起來也簡潔明快。應道:“川菜很辣吧,有辣吃不了。我們港人一口辣都不愛吃的,你能吃嗎?” 楚勛也是一口辣都不能吃,第一次吃的粵菜館,點?的紅燒鰱魚,只有幾片紅色辣子丁點?綴,他碰都不碰。 阮蓓又?想起用?四五倍辣“毒”他的一幕,男人因著她?給他拭手面、對他笑?,于是鳳眼溢著紅,優雅而沉默地把一整碗抄手吃干凈。最后?想喝點?水潤潤,卻還被她?用?開?水“火上澆油”沒法喝。 楚勛看著無堅不摧,實際缺親少愛,最是好哄騙的了。阮蓓簡直把他拿捏死死,尤其寂靜的夜眠中,他最是離不開?她?身邊。 她?真是哪哪兒都能拿來跟那個男人比。 阮蓓心?頭觸動?了一下,轉向姜老師平平無奇的模樣,勻出點?熱絡說:“我從小能吃,店里也能點?到不辣的?!?/br> “那行,都隨你去吧?!苯蠋熅屯?去川菜館子了。 十字路口過?街,春末的陽光晴朗普照。很像是一不小心?,就會有人從后?面把肩膀扒拉開?,說道:“抱歉,阮阮已名花有主了,是否有誤會?” 但必然沒有,都是她?虛幻的!有人動?不動?狹隘吃醋時,她?討嫌,沒有了又?覺想念。 過?馬路時,不知道誰把阮蓓撞了一下,阮蓓往姜老師身邊退開?一步。姜老師也不敢碰她?手指,只像道墻一樣莊重地由她?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