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渡 第66節
她執意來岐黃班,也是因為傳聞一開始是從岐黃班里傳出來的,說明背后之人肯定躲在岐黃班里,如果不是,也說明他們之間肯定認識。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她已經做好了那些人冷嘲熱諷,鄙夷又輕視的目光,卻在半路被一個陌生的人喊住。 “宋大夫,章太醫讓你到藏書閣一趟?!?/br> 宋嘉榮皺起眉頭,“馬上就要上早課了,你要知道李太醫最不喜歡有人在他的課上遲到?!?/br> 男人又繼續說,“只是一會兒,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的,章太醫讓你幫忙拿的書很貴重,正是等下早課要講的內容?!?/br> 藏書閣離上早課的地方并不遠,宋嘉榮思考了一下便跟上。 進入藏書閣才想起來對方沒有和她說,章太醫要的是哪一本書,遂轉過身問,“章太醫可有說過要拿哪一本書嗎?” 話音剛落,宋嘉榮聽到的是門外落鎖,還有人幸災樂禍的笑聲。 幼稚不幼稚,還玩鎖門這一招。 此時的學堂中,正開始點名。 “開始早課之前,我們先開始點名,點到名的學生應到?!笔谡n的太醫打開點名冊,依次念出他們的名字。 “張啟明?!?/br> “到!” “林驀?!?/br> “到!” “宋嘉榮?!?/br> “宋嘉榮?!?/br> “宋嘉榮到了沒有?!狈蜃幽盍巳槎紱]有見她應道,頓時沉下臉,認為女人就是女人,才上了幾天學就憊懶成這樣,陛下也真是糊涂了,既然允許女人進入岐黃班學習,也不怕到時天下大亂,綱常倫紀。 有和劉欽交好的人當即起哄起來,“老師,我今天來的時候都沒有看見宋嘉榮,她該不會是因為自己身世被爆出來后,所以不敢來了吧?!?/br> “我要是她,知道自己有對那么丟人的父母,早就尋一棵歪脖子樹上吊了,哪兒還敢厚臉皮的出現啊?!?/br> “要我說,那種□□生出來的孩子,指定本身就是個蠅營狗茍,寡廉鮮恥之輩,沒看見劉大夫昨天只是說了她幾句,居然心狠到要動手殺人的地步。她能進岐黃班學習,指不定是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法子?!蹦凶硬豢煞裾J,她的那張臉生得實在是漂亮,好看他上課的時候都會走神。 對方冷嘲熱諷,恨不得給她打上□□賤人的話剛說完,余眼就看見出現在廊外的宋嘉榮,當即嚇了一大跳。 她這個點不應該是被困在藏書閣嗎,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宋嘉榮對上男人慌張又無措的視線,諷刺得直想發笑,“我心理健全不健全,是否是個蠅營狗茍,寡廉鮮恥之輩,好像你們比我本人還清楚,那么關心我,怎么,一個兩個都想要認我當干娘不成,既然你們誠心想要認我當干娘,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多出個比我年齡還大的兒子。 ” 她出現后,前面還暢叫著要把她趕出去,最好是趕出上京的人瞬間噤若寒蟬。 他們可沒有忘記劉欽昨日已被岐黃班除名,太醫院和岐黃班也對外宣稱不會在招收此人,相當于把他通天大道都給堵死了,更有齷齪者心想著,她果真是憑借這張下三濫的臉勾上了京中不知哪位權貴,那位權貴還真是不挑,連這種□□生出的雜種都能吃得下口,也不嫌會得病。 但,他們對上那張鬢云欲度香腮雪,粉膩酥融嬌欲滴的臉,怕是也會明知對方出身惡心,也抵擋不住的誘惑。 無視那些惡心視線的宋嘉榮眼皮微掀,冷漠得淬了寒霜掃過他們,“有本事背后罵我,為何我本人出現在這里就不敢罵了,別說你們從小所學的君子之道只敢在背后做小人?!?/br> 今日授課的莫太醫并未知道宋嘉榮曾是宮中貴妃,聞言,當即沉下臉,“幸得陛下仁慈,特創岐黃班為天下大夫所增進醫學,不是某些人用來標榜自身身價之物,岐黃班乃是求學之地,你不學就滾出去!不要耽誤了其他人,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br> 他本來動了收劉欽為徒的念頭,誰知道劉欽因為她的緣故被趕出上京,不亞于是打他的臉,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個女人就應該在家老老實實的相夫教子,跑出來學什么醫,還妄想和男人站在一個高度,簡直愚蠢又可笑! “我有說過我不學嗎,我又什么時候做過擾亂課堂的事來,我只是想要求一個道歉而已,為什么夫子你能做到任由他們對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污蔑不做聲,在我想要尋求一個道歉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愧疚,反思自身問題,而是要用你為人師的權勢威脅我,試圖讓我閉上嘴,我倒是想要問一句,求學之地,敗壞門風的到底是我宋嘉榮,還是你們!夫子在罵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之前,又是否真正了解這句話的意思?!彼渭螛s也來了脾氣,憑什么就因為她是一個女人,就要遭受那么多的排擠,惡意。 因為她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女人,遭受的惡意更甚。 她也明白為什么師父會不贊同她學醫,因為女子學醫這條路,遠比她所想的要更難走,但那又如何,即便在難走,走得雙腿血跡斑斑,她認準了路就絕不回頭! “喲,看來本宮來得正是時候,你們這里瞧著可真是好生熱鬧?!迸藡擅牡男β晞偮湎?,一群御林軍魚貫而入的把課堂圍得水泄不通。 第70章 來源晉江文學城 簇擁在人群中走出來的劉月娥是遮不住的惡意, “宋嘉榮,你的這張臉,看得本宮真是嫉妒又惡心。你要死怎么不死得干脆點, 為什么還要回來?!?/br> 她當時就不應該畏懼那群賤民, 直接把她當場誅殺才對! “要是嫉妒,下輩子就許愿你爹娘把你生得好看一點,省得整日惦記別人的臉?!彼渭螛s望向帶著一堆人闖進來的劉月娥,心中有的只是冷笑。 岐黃班的課程結束后她就會離開,為什么她們總是恨不得她留下來。 一旁的宮女橫眉冷豎,指使道:“此女不敬宮妃,還不快給娘娘拿下!生了那么張狐媚子的臉,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岐黃班什么時候也成了青樓女子隨意踏足的地方?!?/br> 劉月娥贊賞了小宮女一眼, 眼梢間是藏不住的濃郁殺意,“昔日你是高高在上的貴妃,如今你只是一個普通的賤民,本宮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老鼠一樣簡單?!?/br> “不過你放心,本宮是個仁慈的人, 一定不會讓你死得過于輕松,因為本宮發過毒誓, 一定要把你昔日給過本宮的恥辱千倍萬倍的奉還!”她說話時刻意壓低了聲線, 因為她還沒蠢到把她也是宮妃的消息宣揚得人盡皆知。 像她這種人,就應該以最屈辱, 惡心的方式死去! 鎏金描青的香爐頂飄出一條細長的裊裊輕煙, 可嘆還未聚形就被吹散。 身著玄色龍袍的裴珩雙唇緊抿的捏著手中暗信, 脊背因過于憤怒繃成一條直線, 攥得暗信邊緣泛起皺褶, 周身翻滾嘶吼的低氣壓令人不寒而栗。 “蠢貨,真是一群只長酒量不長腦子的蠢貨!”憤怒讓他的聲音變得嘶啞又危險。 “陛下,既然真相已查出,可否要卑職現在派人把他們抓進大牢,嚴刑拷打?!彼窝缣蛄颂蜃旖?,滿是躍躍欲試。 放下暗信的裴珩手指半屈輕叩桌面,眼底冰冷一片,帶著嘲弄,“在狐貍還沒有徹底露出尾巴之前動手總歸師出無名,要想把狐貍和鬣狗一網打盡,得要先耐住性子,拔出蘿卜帶出淤泥,可著實會省下不少麻煩?!?/br> 明知他們二人談話中的李德福顧不上規矩,邊往里跑邊大呼,“陛下不好了,淑,淑妃娘娘帶著一群人去了岐黃班!” —— 岐黃班內的眾人此刻都恨不得自己不是瞎了眼就是聾了耳朵,要么就是怨恨今日出門沒看黃歷,更沒有想到宋嘉榮會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 宮妃,那可是皇帝的妃子??!她怎么敢挾持宮妃,就不怕被誅連九族! “你們大可以上前一步,但我可不敢保證我手上的刀子會一不小心劃破淑妃娘娘那張嬌艷又美麗動人的臉蛋?!彼渭螛s挾持住劉月娥,鋒利的匕首緊貼著她的臉蛋,“你們都給我退后,否則不小心嚇到了我,我一個不小心怎么辦,要知道我的膽子可是很小的?!?/br> 感受到冰冷的匕首緊貼著臉頰的劉月娥驚恐的大叫,“退后!你們都給本宮退后!宋嘉榮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劃花我的臉,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一炷香之前,誰都沒有想到會發展成為這個局面,本應該是甕中捉鱉的宋嘉榮竟成了捉鱉的那個人。 劉月娥更是氣得牙根都要咬碎了,她就不應該親自上前挑釁給了她挾持自己的機會,應該直接把她弄死! 飛快思索了一下此刻處境的宋嘉榮當機立斷,“馬上給我準備一輛馬車,讓我離開?!?/br>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挾持劉月娥,可在權衡利弊之下,她想要完完整整的離開,只有挾持她。 她在上京城里舉目無親,道一句仇家遍地都不為過,但與其坐以待斃的被她帶去折磨致死,為什么她不能大逆不道的選擇一條活的路。 只有活著,才有無限的可能,她也做不到主動等著別人來救! 劉月娥眼睛憤怒得能噴火,“宋嘉榮!你是不是真以為本宮不敢殺你!” “我當然相信,可是娘娘你想過沒有,你在殺掉我之前,我會先用鋒利的刀子劃破你漂亮的臉蛋,讓你以后一輩子都頂著一張丑陋不堪的臉生活,你說,擁有那么一張臉的你是否還會得到陛下的喜歡,有資格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嗎?!彼渭螛s明白打蛇要打七寸,殺人得要學會誅心。 “你敢!本宮可是陛下的女人?!?/br> “我敢不敢,你不是在清楚不過嗎?!弊爝呉绯鲆宦曒p笑的宋嘉榮握著匕首的手,往前一用力就能輕易割破那層脆弱的皮膚,殷紅的血珠順著往下滴落。 傷口不大,可人在極致的恐懼之下,全身的感官都會無限放大。 冰冷的刀面劃破皮膚的那一刻,劉月娥能清晰的感覺到細微的刺疼,隨后是溫熱的血液蜿蜒著往下滴落,濃稠,泛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她分明一個字沒有說,卻又什么都說了。 “賤人!你這個該死的賤人!本宮要殺了你!”氣得渾身發抖的劉月娥恨不得立馬把她挫骨揚灰,粉身碎骨! 可眼前又一次浮現昔年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那么囂張跋扈得目中無人。 瘋子,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人的心也全都跳到喉嚨口,亦連狂涌入內的風都吹不散滿室劍拔弩張。 宋嘉榮握著刀子的手又往前貼近兩分,附在她耳邊輕笑一聲,“娘娘,你要知道民女的耐性一向有限,要是等的時間太久了,民女不高興了,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民女的刀子舉了那么久,好像有些酸了?!?/br> “按她說的做!快點!”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的劉月娥慌了,徹底的慌了,更多的是后悔,為什么自己要來找這個瘋子! “可是娘娘………”作為最忠心護主的宮女卻猶豫了起來,眼神瞥向宋嘉榮時,更是恨不得食其rou,啖其血,敲其骨,把她挫骨揚灰! 劉月娥生怕她的刀子下一秒就會落下,高聲厲罵:“本宮讓你們按她說的去做就趕緊去,否則本宮都把你們給仗斃了!還不快點!” 宮女雖然不甘心,也不敢忤逆當主子的。 還沒等宋嘉榮挾持劉月娥走出去岐黃班的大門,五城兵馬司的人已經趕來,拉滿的箭頭正黑黝黝的對準她,直待一聲令下就能直接把她射成馬蜂窩。 劉月娥眼睛一亮像是看見了救星,發了狠的一口咬住宋嘉榮挾持住她的那只手腕,趁她吃痛時用力一推跑開,躲在來人身后,眼神兇狠,“大人,快救本宮!這個賤人意圖謀殺本宮,你一定要把她五馬分尸,挫骨揚灰才能消了本宮的心頭之恨?!?/br> “不,那樣讓她死得太簡單了,應該把她的皮給完整的剝下來,身上的rou都得一片片的切下來!”但凡她能想到的酷刑,她一定要通通在她身上用過一遍,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宋嘉榮猜到五城兵馬司的人會來,沒有絲毫畏懼,不卑不亢道:“大人來得正好,民女有冤情要申!” “呸,你有什么冤情要申,你一個姐弟□□生出的雜種,就應該直接拉去點天燈,浸豬籠!”劉月娥淬地罵道。 宋嘉榮眉眼陰沉下來,齒縫咀嚼間彌漫著濃郁的鐵銹味,“是你做對不對!” 劉月娥,劉欽二人同姓劉,二人說不定是本家,要不然她今天怎么會那么巧的趕來,還說出那些話,不過是有恃無恐罷了。 劉月娥對上她的質問,忽然慌了神,瑟縮著往后藏,矢口否認,“你在亂說什么,我知道你是一條瘋狗,沒有想到你還是一條逮住誰就咬誰的瘋狗?!?/br> 手指往她一點,眉頭高揚,怒喝,“本宮命令你們把她給我抓起來!” 一瞬間,刀尖齊齊被指向脖間宋嘉榮不懼地冷聲逼問,“我指的是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不過嗎?!?/br> 兵馬司今日來辦公的人正是依附劉家人上位的,自然識得劉月娥,當即黑下臉,厲聲道:“此刁民意圖行刺宮妃,你們還不快點把她拿下,押入大牢!” “天子腳下,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抓人,我問你們眼中可還有王法二字!”唇線緊抿的宋嘉榮攥緊手中的匕首,腦海里不斷盤旋著如何拖延時間,把事情給鬧大。 她發現自己的膽子還是很小,腦子也不夠聰明,在面對這種情況下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上一次酈城狀告知縣一事,還是由旁人點了竅她才能鼓起勇氣。 “今日本宮在這里就是王法?!眲⒃露鹨娔侨捍镭涍€不動手,氣急得抽出其中一人的腰間佩劍,“你們這群狗奴才不敢動手,本宮親自來!” 等劃花了她的臉,看她還拿什么勾引男人,陛下是否還會喜歡一個相貌形如夜叉的女人! 林子福踹了一腳離他最近的士兵,“你們這群蠢貨,還不快點把那刁婦抓起來!押入衙門嚴刑拷打!要是娘娘不小心被傷到了,你們就算是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 前面還在面面相覷的官兵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見上司真的發火了,再不情愿也得要硬著頭皮上前。 “我看你們誰敢動她!”騎著一匹黑馬的裴珩及時趕來,冷肅強大的氣場令人心生膽怯的退下動作。 林子福當即沉下臉:“大膽,你是什么人,也敢阻擋五城兵馬司辦事,信不信本官治你一個擾亂官差辦案的罪名,可別是那刁婦的姘頭想要為她強行出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