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春日似晚星 第3節
“砰砰砰——” 連續敲三下車窗,整個車身都停住搖晃。 “誰他媽的不長眼打擾老子?”路維如野獸般撕下儒雅的偽裝,并且絲毫不認為此時茍且行為需要遮掩,暴怒地按下后車窗。 直到看到窗外未婚妻子蒼白而充滿失望的臉,才隱隱有些收斂。 面部表情轉換比川劇變臉還嫻熟一些。 賀星苒掃了一眼窗內旖旎的春光,衣衫不整的未婚夫和同樣衣衫不整蜷縮在座位上的女人。 內心一片蒼涼。 平靜地將手機遞給路維:“有人一直在給你打電話?!?/br> 路維知道她是寡言少語、任人磋磨的性子,見她如此平靜,認定她跟那些培養好加入高門的女生一樣不會理睬這類“意外”。 他如釋重負地舒出口氣,接過手機。 “到此為止吧,”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賀星苒更為平靜的聲音響起,“我們的婚約,就此取消?!?/br> “什么?”路維難以置信地看她,“苒苒,別開玩笑了?!?/br> 兩家定好的婚約哪里是說取消就取消的。 賀星苒外表看似柔弱,但內心堅定:“沒開玩笑?!?/br> 這下輪到路維慌了。 路家和賀家門當戶對,這樁婚姻對誰都好,他把結婚的事情搞砸了爸媽非得抽他不可。 “苒苒你聽我解釋,這位女士身體忽然有些不舒服,我就把她帶到了車上,我又喝了點酒,所以……所以……” 如此拙劣的理由,編起來路維都有兩分不信。 悶熱的夜晚,四處無風,敞開的天地偏偏像一個蒸籠,愈發得令賀星苒心煩意亂。 胸口憋著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偏偏還要看路維的表演。 “所以,”一道清澈的嗓音如從天降,帶著一點戲謔,“路少爺就用嘴唇按摩其他女人的嘴唇?” “……” 路維沒想到停車坪里還有第三人,懵了一下,也顧不上那位前女友。 慌忙從車里下來,定睛看著來人,臉色一變:“靳嶼?” 靳嶼單手插兜,松松垮垮地靠著車子,笑著打招呼:“路少爺,好久不見呢?!?/br> 語氣沒有半分尊重的樣子。 他的出現讓賀星苒有了喘口氣的空擋,她揉了揉脹痛的太陽xue,并不戀戰,重新向路維交代:“我們到此結束,是你出軌在先,希望到時候可以配合我跟家里說清楚?!?/br> 說著轉身要走。 “賀星苒你別太天真,以為這婚是你說不結就不結的?你爸巴不得攀上我們路家?!?/br> 見她是認真的,路維徹底撕下偽裝面具,步步緊逼在她身后。 靳嶼恰逢其時伸出手臂攔住他,淡淡道:“路少,車里的那位正等著你呢?!?/br> 路維的前女友正猶疑地探出頭來,跟靳嶼的目光在空氣里對上一瞬,很快又分開。 提到前女友,路維猶豫了片刻。 也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賀星苒已經打開大g副駕門坐進進去,系好安全帶。 路維的目光深深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沒有再追上來,轉身走回車子。 賀星苒臉色更蒼白了些,緩緩閉上眼睛。 車子發動,離開宴會別墅,駛向車水馬龍的公路。 抓包未婚夫出軌的余怒和悲傷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跟前男友共處狹窄空間的尷尬。 賀星苒的睫毛不安地顫了顫,她睜開眼,沒敢看靳嶼,伸手按下側邊車窗。 有稀疏的雨絲撲在臉上,冰涼而清醒。 靳嶼透過后視鏡看她,沒有過多關心,沒有落井下石,沉吟開口問道:“住哪兒?” “云亭別院?!?/br> 靳嶼皺了皺眉,點開車載導航,重新規劃路線。 賀星苒忽然想到,談戀愛那些年,靳嶼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庭住址。 她張了張嘴,感覺有什么東西恰在嗓子眼里,最后只干癟地說一句:“不好意思,麻煩你了?!?/br> “什么?”靳嶼好像沒聽懂。 賀星苒默了默,解釋道:“我記不得把車停在哪里了,當時情況著急……” 所以才上了你車。 靳嶼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倒是很有風度:“舉手之勞?!?/br> “……” 他的態度淡淡的,具體點說,應該是釋然。 面對昔日戀人,釋然總是好的,可賀星苒卻莫名吊住了一口氣。 像是站在火車軌道旁邊,時光穿梭而過,擊穿她的心臟,留下一陣空洞的冷風。 再次面對靳嶼,賀星苒并不是全然無知無覺,只是時光太龐大,她甚至不知道應該細數哪些細節。 隱隱有一陣佛手柑配青桔的清澈氣息鉆進鼻尖。 賀星苒逐漸回神,看向控制臺上擺著的那瓶車載香氛,手不自覺絞了絞。 當初那樣的分手,靳嶼應該討厭她才對的。 居然還在車上留著她曾經“欽點”的香味。 時間的屏障似乎被打破,靳嶼也趁著等紅燈的空擋側頭看她,跟老友敘舊似的跟她閑聊:“相親認識的?” 有路燈照進來,賀星苒看見他放松的右側眼皮上一顆褐色小痣。 “嗯?!彼卮?。 二十六歲,開始進行以結婚為目的的相親,在他們同齡人里不算稀奇。 “著急結婚?”靳嶼又問。 “你都知道了?” “圈子就這么大,聽說了點兒?!?/br> 圈子。 他們確實是在一個圈子。 賀星苒悶悶“嗯”了一聲。 靳嶼用仍舊不咸不淡地語氣說了句:“當初也不知道云匯木業就是你家的?!?/br> 他不知道的又何止這些。 他們在臨江讀大學,談戀愛,他只知道對方也臨宜人,跟家里人貌似并不太親密。 家里做什么的,住在哪里,都是謎團。 她生日在每學年第二學期尾巴,他想將禮物寄到她家里都不行。 “我……” 賀星苒想解釋什么,但還沒說出口,紅燈轉綠,習慣駕駛空客客機的男人追求速度與激情,狠踩了油門,車子沖出去。 其實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當初確實是她故意瞞著的。 何況當時沒說出口的解釋,分手這么多年,再提起來有什么意思。 珍珠包里的手機跟炸彈一樣,不斷響起。 賀星苒低頭看了眼,直接地給手機關了機。 能看到她如此情緒起伏可是不容易的一件事,靳嶼好整以暇地看過來,賀星苒是也沒瞞著:“是路維?!?/br> 男人出軌被抓包后無非是那三樣:認錯、求饒再威脅。 靳嶼語氣很平靜:“必須結婚?” “家里催得緊?!?/br> “那怎么不找霸王龍?” 賀星苒一愣:“誰?” “喜歡穿增高鞋的那個?!苯鶐Z皺眉,似乎不太愿意提。 原來是師兄。 賀星苒了然地“啊”了聲,坦誠回答:“我爸看不上他的家境?!?/br> 靳嶼嗤笑了聲:“那你就還跟路維結?” 畢竟,整個臨宜市,比路家家庭還要好的,屈指可數。 當然,靳家算一個。 婚禮在即,婚訊已經發出,全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屆時都會參加,現在退婚恐怕難度重重。 而能在賀澤剛花重金請大師算出來的“良辰吉日”準確完婚,恐怕也很難再找到合適的結婚對象。 提到這件事,賀星苒頓時有些煩躁,秀氣的眉毛不自覺蹙起來:“再說吧?!?/br> 靳嶼修長的指節敲了敲方向盤,諱莫如深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br> “什么?”賀星苒當真認為這位前男友在多年后重逢可以不計前嫌地給自己提意見。 “比如呢,”靳嶼拉長引音調,頗有幾分戲謔地說,“踹了他,跟我?!?/br> 賀星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