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忘了，山雀是要吃飯的。

    *

    蒼云宗規模之大，高峰中又藏小山，普通人走斷腿才能逛完，要不說大家都喜歡修仙呢，騰云駕霧御劍飛行，養只飛天靈獸更好，不用自己發力，頃刻就能到達另一座山頭。

    青陽峰已到，孟寒萱跳下玄鳥，她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路邊青松之下突兀傳來一道聲音：“我一大活人在這里，你是沒看見？”

    孟寒萱停住腳步。

    樹下那人斜躺在綠蔭中，姿態懶散，身上是松松垮垮一件水墨衣袍，手里握著一卷書。

    孟寒萱看見書冊封面有道鮮紅印章，她沒好氣地說道：“偷習禁術乃是大忌?！?/br>
    “非也，我看咱們戚師兄每月起碼要去三次藏書閣頂層，掌門從不攔他?！?/br>
    孟寒萱語塞，過了一會兒她問：“你不好好在玄英峰待著，跑來這里做什么?！?/br>
    百里賀漫不經心收回視線：“有人要捉拿我歸案，找地方躲躲。你又是怎么回事？身份暴露被未來小師妹們趕出來了？”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招人嫌？”

    “噢，我知道了——”百里賀拉長語調，揶揄道，“——可是你想見的人不在?！?/br>
    一道白光閃過，探靈枝如劍般從百里賀臉旁擦過，它深深沒入旁邊的樹干。

    百里賀眼都沒眨，他突然意識到什么，側頭看去，探靈枝上尚且殘存幾粒粉色小花。

    百里賀倏地直坐起身，指著花問：“你干了什么？”

    “要你管?！泵虾鎸χh處的巡查弟子大喊，“人在這里，我按住他了！”

    第9章 意外

    百里賀猛地掙脫孟寒萱桎梏，嫌棄地甩了甩袖子：“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做容易招人誤會，到時候他更不搭理你了?！?/br>
    “胡說八道?！?/br>
    孟寒萱氣急敗壞朝他扔暗鏢，百里賀一一躲過，他遠遠把孟寒萱拋在身后，還想往青陽深處跑，怎料巡查弟子已御劍而至，他們二十人不止，迅速追上百里賀并將他圍住。

    “終于讓我逮到你了?！睘槭字艘а狼旋X地拿劍對準百里賀腦袋，目光是赤|裸裸的興奮，好像面前是只待宰羔羊，而他是屠夫，拿劍像拿大砍刀，必須將人剁爛了才過癮，“快，把頭伸過來?！?/br>
    百里賀面不改色環視一遭，最終將視線定準在說話之人臉上。

    “風祈明，你還是這么粗俗?！?/br>
    他揚一揚手中秘卷，挑眉道，“想要它？”

    “把它交出來，我可以大發慈悲砍你個半死不活?！?/br>
    對方爽快答應：“行啊?！?/br>
    答案出乎意料，風祈明持劍動作一僵，警惕地說：“你想作甚?！?/br>
    百里賀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雙指合攏運起風訣，那本書懸浮在空中，書頁嘩啦啦直響。

    他冷言譏諷：“拿命去撿吧?！?/br>
    那本書直沖天外，周圍巡查弟子慘叫一聲，紛紛御劍去接。

    “你！”風祈明怒從心中起，他揮劍向百里賀砍去。二人在青陽峰上纏斗，直至長虹君和清閑居士騰云而來，他們才識相收手。

    *

    天降災禍。

    真的是天降。

    墨心竹帶山雀出來尋食，她問值守弟子，他們說宗門修士大多辟谷，只有在固定時間內才提供飯食，如今天色已暮，輕易找不到吃的，不過鳥雀的話嘛……

    “竟然不吃蟲子嗎？”值守弟子看上去很驚訝，他想了片刻，指了個方向，“你們當前能活動的范圍不多，可以去小泉山看看，那里有許多果樹?！?/br>
    墨心竹謹慎發問：“都是可以吃的果子嗎?！?/br>
    那人笑道：“當然?！?/br>
    “多謝?！?/br>
    墨心竹記得孟寒萱提過小泉山這個名字，她按照指引走去，夕陽下，果然看到一片林地。

    紅彤彤的大果子墜在樹上，山楂見了滿臉興奮，它撲上去啃。

    “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br>
    山楂含糊不清地說：“你不吃嗎？”

    “我等下摘兩個回去嘗嘗?！?/br>
    墨心竹在一旁等得無聊，她靠在一棵全是綠葉的樹下靜靜感受山間靈氣。

    突然，墨心竹猛地睜開眼。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砸在腳邊，只要她稍稍偏一點點位置，開花的就是她腦袋。

    墨心竹抬頭望樹，這東西原本應該掛在老高的樹杈上，所以她才沒有發現。

    她撿起地上的書，只見書封上有個徒手畫的草率印章，書名也草率，用張狂的字體寫著：無上秘法。

    墨心竹怪哉：“嗯，什么東西？”

    她翻開一看，里面只有碩大加粗的兩個字——蠢貨。

    墨心竹面無表情合上，當機立斷把書卷起，她猛力一往前一丟。

    “??！”只聽樹叢中一聲慘叫，緊接著是怒火中燒的咆哮，“誰！給我滾出來！”

    墨心竹追悔莫及。

    “對不起?！彼嫘膶嵰獾氐狼?，“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真不是故意的?！?/br>
    那人捂著頭，明顯不信。

    墨心竹試圖彌補：“要不我給你揉揉？”

    “……不必?！?/br>
    過了一會兒，他額上腫起一個大包。

    墨心竹深感歉疚：“真的不用嗎？”

    我下手挺狠的。

    那人眼眶通紅：“真的?！?/br>
    *

    轉眼到了入門試煉當日。

    所有外來修士在蒼云主殿旁的空地聚集，他們排列成整齊方陣，每人手里都被分到一塊顏色淺淡的木牌。

    只要了解過蒼云宗選拔流程的修士都知曉，試煉已經開始了。

    他們屏氣凝神，靜靜等待最前方的謹華君開口。

    謹華君說：“現在請諸位用靈力將自己的名字寫在正面?！?/br>
    此為試煉第一輪，測天賦。

    木牌為白藏峰特制，感受靈力后可以大致估算出各修士的天賦水平，然后在背面顯示出甲乙丙丁四等，甲為優，乙為良，丙等勉強合格，丁最差，若是顯示出丁，直接說明此人不適合走修道之路。不過凡事沒有絕對，蒼云宗愿意給丁等修士一個機會，即便這樣，九成丁等修士還是會在看到結果后直接下山，畢竟連甲等天賦的修士都不一定能留下，誰也不愿在后面的環節白費工夫。

    墨心竹夾在方陣中央，她看見有人興奮地揮舞手臂，也有人垂頭喪氣失去希望。她把名字寫在木牌上，粗糙的觸感通過指腹傳來，最后一筆落下，她翻過木牌。

    甲。

    是個不錯的開頭。

    墨心竹并不意外，她大概能猜出，這些木牌的作用和探靈枝差不多。只不過一個測物，一個測人，兩樣對她都有反應，可她既不是物也不是人，硬要劃分的話，還是人更適合她，因為大家長得差不多。

    謹華君派弟子下去維持秩序，躁動的人群逐漸安靜。

    謹華君朗聲道：“一炷香內，去留隨意?！?/br>
    場地寬廣，他的聲音卻扎扎實實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片刻之后，陸續有人上前歸還木牌，他們幾乎都是丁等修士，中間摻雜幾個丙，可見不是誰都對自己有信心，逆天改命這種事還是交給別人去做吧。

    剩余修士按級別分成四隊，墨心竹夾在甲等修士中間，真心實意感受到身邊人的昂揚斗志。

    “我每天念咒八千遍，一定能通過?！?/br>
    “我每天揮劍兩萬下，必須通過?！?/br>
    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子上前一步：“道友們好，我叫南憐兒。別看我這樣，我從四歲開始修煉，雞鳴而起，狗吠才睡，順便說一下，我家狗不是普通土狗，它是貨真價實的靈犬，和我一樣勤奮刻苦，不久前還咬死一只兇獸?！?/br>
    大家說完了，他們把目光投向墨心竹，意思是：輪到你了。

    “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爾出去遛遛山雀，山雀和我一樣荒廢，每天也是吃了睡睡了吃，昨天還被蒼云山的大蜘蛛嚇得掉了兩根羽毛?！彼斎徊粫@樣講！

    墨心竹認真回想起這些年的經歷，找不出絲毫有價值的東西和他們攀比。

    墨心竹見過寧無憂他們對戰怨靈，她開始琢磨自己和這些人之間的實力差距，曾幾何時，她也是能把同齡魔族吊著打的，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了，她沒什么長進，但人族不比天生修為的魔族，在場諸位尚未正式入門修習，天賦相當，所以實力應該差不多，于是墨心竹開始絞盡腦汁地編故事。

    “我住在山野，家人走得早，所以我從小獨自修習，為了磨練意志，我走遍眾多山頭，沒有一只猛獸是我的對手?！?/br>
    南憐兒眼睛亮起來：“你好厲害，你養了靈獸嗎？”

    山楂不合時宜地從墨心竹衣領后冒出來：“啊，睡得真舒服，結束了沒有?！?/br>
    圓滾滾，rou嘟嘟，靈犬一頓能吃三百只。

    墨心竹把它塞回去，搖搖頭：“沒有?！?/br>
    眾人：“……”

    他們把頭轉過去，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靈獸之事。

    又等半刻，甲乙丙丁四等弟子分別被帶往不同地方。

    墨心竹隨眾人去了玄英峰，這次劃給他們的場地同樣很大，其間有座高臺，一水墨衣袍的男子站在上方，他里手握著一卷書，雙目緊盯書頁的同時不斷用雙指在空中劃出符文字樣。

    靈光轉瞬即逝。

    “還是不對?！卑倮镔R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