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時，逢真觀中，南北大殿之間，開闊的空地上，已經堆起了半人高的枝條。兩側的女冠舉著火把，照出地上高高低低的人影。

    “王爺，容貧道先行誦經，隨后再由您開啟篝火禮?！?/br>
    楚必略一點頭，就見妙云觀主低聲誦讀著什么。

    對面的人群紛紛低頭聽著，一時間，四周只有妙云的低語。何巖扶著柳綃，站在樹旁，緊緊扣住她的手，柳綃不解地看他，就見他雙目微閉，因為低頭，眼睫映成一道陰影。察覺柳綃看他，何巖輕輕笑了笑，無聲地說了句“放心?！?/br>
    柳綃感受著腹中胎兒的動作，心無雜念，事到如今，只盼著孩子一切安好，她已經別無所求了。

    誦經聲停了下來，妙云接過女冠遞來的火把，交給楚必，“王爺，請。多果仙人在上，愿諸位如意順心，子嗣綿延……”

    那堆干枯的樹枝，被點燃的瞬間，騰起高高的火苗，照得每個人臉上都一片亮堂。楚必轉身，拉著離霧上前，把什么扔進火里，低頭默念。

    而離霧卻在篝火前，忽地愣了下，又像是怕被察覺，緩緩低下頭……如果她沒看錯，那是他吧，樹下的……

    “霧兒，回吧?！背貙δ切┢筋^百姓不感興趣，倒是火光下離霧仍然白潤的后頸，看得他有些心熱。

    離霧嗯了聲，又向妙云輕輕一禮，就隨楚必離開了。

    妙云帶著幾個女冠，繼續誦經，信眾們排著隊，走到篝火前，把手里的頭發丟進篝火，隨即低頭虔誠一禮，才向妙云告辭離開。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何巖才環著柳綃的腰上前，握著她的手，把那一縷結發，拋向直沖夜空的火苗，幾點火星飄散，轉眼就不見了。

    方才在何巖和柳綃靠近時，妙云真人已睜開了眼。她面色依然平靜和藹，只輕聲道了句：“仙人護佑，善人，夫人，定能得償所愿?！?/br>
    “有勞真人?！备糁艋?，何巖仔細一禮。風蘆女冠拎著燈籠上前，正要說送他們回去，何巖卻搖了搖頭，“今日事務繁多，女冠怕是也多有勞累，燈籠給我，我們自己回去吧，請女冠和真人放心?！?/br>
    “……也好?！泵钤泣c頭，風蘆這才退下。

    像是怕柳綃看不清路，何巖一邊攬著她，一邊把燈籠放在兩人中間。燭光不甚明亮，還隨著夜風擺動，但也能大致看清面前的路。柳綃盯著那燈籠，心頭有些雜亂。

    自從與何巖有所糾纏，再到現在，她是越來越不懂，當初是她錯了嗎……她所牽念的人，同她的姻緣，本就起于巧合，而眼前這活生生的人，卻是惦念了她很久，久到當她知道的時候，會害怕，會躲避……

    柳綃沉浸在漫無邊際的念頭里，驀地被攔下了，她轉頭看何巖，還沒開口，就聽到附近傳來隱隱的幾聲輕哼，是那種快活至極卻被壓抑下來的哼聲。

    柳綃別開眼，也就沒看清何巖臉上多了幾分凝重。

    他捏了捏柳綃的手，舉起燈籠，眼神示意，將那點燭光熄滅了。

    “別怕，跟我來?！彼N到柳綃耳邊，悄悄說了句，隨即攙扶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