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龍暴露了他的小犄角 第1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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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會無意識說了句真心話:“真好,有掛念的人,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回家?!?/br> 那時他的表情應當有跡可循,不過,無論多淡漠的人類,都難以在面對私情時保持尋常的冷靜與細致。 霍延己心里想著人,自然就不會注意一個平庸工程師的言外之意了。 霍延己閉了下眼,道:“看來你是不會配合了?!?/br> 郝會微笑道:“我倒是想配合,不過我告訴夫人,希望在計劃開始后,能回到地下城安息,她同意了,但代價是解除我的一切權限?!?/br> “……”旁邊的副官沉聲道,“長官,我已經派人去找前議長與前副議長了?!?/br> 郝會摩挲著妻子死氣沉沉的臉龐,一邊道:“你都說了,‘前’議長與‘前’副議長,還要謝謝霍中將幫忙解決了他們,才讓夫人找到解除他們權限的借口?!?/br> 霍延己忽然反應過來:“你們與姫枍有聯系?” 郝會平靜道:“姫枍是誰?我不認識?!?/br> 他認不認識不重要了。 霍延己這時才捋清了所有事—— 姫枍算計了所有人。 最初,成為反叛者的姫枍和老赫爾曼還有議庭達成了表面的合作,最高議庭是為了《黎明2號》,姫枍看似是為了利益和復仇,老赫爾曼自以為能姫枍與議庭之間成功周旋,并推霍延己一把…… 但其實不然,所有人都是姫枍的棋子。 她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目的,公開《黎明》計劃,其它發展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只有《黎明》計劃公開,議庭才有被推翻的可能,伊芙琳才有機會解除最高議庭對地下城的掌控權,并將地下城與地表徹底隔絕,啟動自毀程序。 郝會問:“這不好嗎?如今的人類還有繼續茍活的必要嗎?大家都太苦了?!?/br> 他的妻子在近二十年的義務中,患上了自毀傾向嚴重的精神疾病,并帶著兩個孩子自殺了,只因為不想孩子重蹈覆轍。 那天,郝會第一次從看似幸福的麻木生活中驚醒,在一場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后,他才不再才沉浸于工程師的世界,開始看記錄片,研究妻子的病因,研究人類幸存者的局勢…… 他翻閱了無數資料,最終只得出一個結果—— 這個世界沒救了。 “只有人類會為所謂文明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地認為種族必須存續,但人類的文明不過是星球歷史中的滄海一粟,不足一提?!?/br> “夫人為救世人于水火之中,努力很多年了?!焙聲袷侵四?,輕聲道,“她是心軟的神,將地下城與充滿荒謬苦痛的地表徹底隔絕,饋贈十年的安眠時間?!?/br> 而天穹上方的地表,因山火陷入躁動的污染物們,正在踐踏安全區的路上。 第100章 權限 和郝會已經沒什么可說的了。 霍延己轉身, 冷聲道:“看好他?!?/br> 士兵:“是!” 桑覺拉著霍延己的衣角,跟著轉身,趁著霍延己在吩咐下屬, 他還是回首說了句:“你不想活, 自己以身表率就好了, 為什么要拉著別人一起?” 郝會微笑道:“人往往因為恐懼不敢奔赴死亡,只能痛苦的活著,這時候只需要外力推一把, 一切就皆大歡喜了?!?/br> 桑覺認真道:“可我還想活著,不覺得痛苦?!?/br> 郝會不為所動道:“站在高處的人自然感受不到底層的掙扎?!?/br> 真正讓他下定決心和伊芙琳一起執行計劃,是在妻子死后的第三個月。他自知渾渾噩噩了太多年, 決定去看看外界的真實。 他利用自身權限,出去混了一個月,不說假的,他第一次獨自面對巨型怪物的時候,直接嚇得癱在原地,渾身麻痹動彈不得,甚至尿了。 一個畸變者傭兵救下他, 沒有嘲笑。他們也算是朋友了,畢竟一起在森林里生存了一個月。 對方是接了任務來的, 為了接下來幾個月的生計,不遠千里來到千狼山脈, 博一絲生機, 結果同伴全死得干干凈凈。 郝會和他一起經歷了很多,難以一一言說。 但令郝會印象最深的, 是那個畸變者因污染指數陷入混亂,瀕臨失序之前說的最后一段話—— “在那些高高在上、自以為深明大義的人眼里, 就只有什么狗屁黎明、文明延續,殊不知我們這些踩在泥溝里的人光是活著就用盡了全部力氣…… “可我們鼓起勇氣努力活著,在那些人眼里不過是個笑話?!?/br> 從前郝會不能理解,有安全、秩序穩定、生活還算平和的安全區的情況下,為什么還有對立的反叛者存在,甚至人數眾多? 他們是腦子都有問題嗎?即便在資源匱乏的城市廢墟里茍活,也不愿意回歸集體,難道個個腦子里都安裝了炸彈,不聽話就會死? 后來郝會理解了。 從他開始真正作為一名普通人生存開始。 這些人第一要面臨的是眼前的怪物,沒法抬頭去看天邊的紅火。 可那些站在高位的人只會高談闊論——為了黎明,一切犧牲都值得。 可黎明不是他們的,要來又有什么意義? 霍延己順著衣角拉過桑覺的手,頭也不回地帶人離開,最后只聽到郝會陡然提高聲音的一句:“霍中將,我從不覺得你有錯!只是你的理想太虛幻,跟夢一樣!” “砰”得一聲,門被帶上。 桑覺乖乖跟著:“你生氣了?” 霍延己身邊的氣壓好低。 “沒有?!被粞蛹浩届o道,“拋開他的行為不談,某種程度上他也沒錯?!?/br> 桑覺提著音調嗯了聲,不明白。 霍延己道:“但這不代表我們就錯了,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br> 或許這就是為什么,近十年來,霍延己部下士兵的忠誠度最高,逃兵最少的原因。因為他們的中將從始至終都足夠堅定、理智,但卻并不自恃清高,堅定自身的同時也能明白他人的理念。 “后世”、“黎明”都是抽象的名詞,而當下的幸存者與民眾才是具象的。 霍延己妄想去愛當下的人,又妄想來日,只讓人覺得夢幻。 但只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桑覺小聲問:“那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徹底出不去了嗎?” 就算是惡龍,也無法破開封閉的天穹,回到地表之上。 他們沒有通道權限,也聯系不上地表的人,無法獲得有效支援。就算地表的人很快發現不對勁,抓獲了主使者,伊芙琳又真的會妥協嗎? 霍延己道:“已經派程序專家前往總控室了,先看看有沒有辦法終止?!?/br> 桑覺唔了聲:“要是沒辦法呢?” 霍延己眉頭皺都沒皺一下,淡淡道:“那就只能連累你在地下一起度過最后的十年了?!?/br> 霍延己鮮少“畫大餅”,他從來都以客觀的態度審視一切,分析所有可能性,然后全盤接受。 他們坐上車,駕駛座上的副官問道:“長官,現在去哪?” 霍延己一時沒說話。 他靠著椅背,望著窗外的‘夜景’,這座深埋地下的高科技城市里,難得有了混亂的局勢。 人們走出家門,孩子們趴在集體教室窗口前,或心慌、或麻木、或懵懂地抬眸望著天穹上的碩大倒計時。 他們從出生起就知道天空是假的,陽光是假的,星星也是假的,卻是第一次有了直觀的認知。 漆黑之下,連城市的霓虹光都黯淡了幾分。 霍延己注視著目光所及之處的所有人,望著她們面上的表情,許久之后,道:“如果真的能終止自毀程序,她們會是什么反應?” 副官一愣,道:“應該會慶幸?能多活一段時間不好嗎?” 對于他們這種在外界刀尖舔血的人來說,能不能活滿十年是個未知數,但對地下城的居民來說,那是一定能活到的,除非全人類都毀了。 霍延己反問:“你活著開心?” “這不知道怎么說,但至少沒有很痛苦?!备惫侏q豫了下,道,“長官,恕我直言,地下城的居民一度是被保護的太好,抗壓能力太差,所以郝會工程師才……特別是夫人?!?/br> 對于地表生活的人來說,死亡是最司空見慣的事,失去朋友失去愛人的悲劇每天都在上演,如果每個失去的人都想毀掉一切,那都不用怪物出手,人類早就自取滅亡了。 桑覺疑惑地插了一嘴:“為什么你要說他們的抗壓能力差呢?” 副官沒理解:“……什么?” 桑覺道:“博……有人對我說,人類的抗壓能力與經歷掛鉤,你們將一小部分群體禁錮在地下城里,為黎明貢獻,這束縛了他們的經歷與人生,他們的眼界和思……” 霍延己偏頭看著桑覺,淡淡補充:“思想?!?/br> 桑覺點頭:“他們的思想是被強行,強行……” “規訓?!被粞蛹旱执?,笑了聲,沉重的氛圍輕松了些。 桑覺瞪了霍延己一眼,又嘲笑他。不過心情又隱隱不錯,他的人類很通龍性,總是能知道他想說什么。 隨后桑覺繼續道:“他們的眼界與思想被強行規訓在這個圈子里,這不是她們自愿的,所以跳出這個圈子里的人,怎么可以想當然地指責他們呢?” 副官:“……” 他著實有些意外,看似除了好看一無是處的桑覺能說出這么一番話。 畢竟桑覺是個旁觀者。 就像是之前去支援七區,對包滄說的那番話一般,因為未入局,所以可以做到公正客觀地審視、評價。 霍延己曲起手指,緩緩地輕敲扶手,望著天空上正在一點點變小的數字,平淡地拋出一串數字:“地下城居民平均壽命約莫四十七歲?!?/br> 副官一愣。 他從前只對安全區畸變者、對居民的死亡數據如數家珍,卻對地下城卻一問三不知。 他有些不能理解,被全方位保護的地下城,在不會遭受怪物侵襲的情況下,為什么平均壽命這么低? “多段生育對壽命影響很大,還有心理層面、人造環境的因素?!被粞蛹旱?,“但從前議庭并不在乎這個平均壽命,因為不論男女,一老就失去了價值,活著純屬浪費資源?!?/br> 副官沉默了會兒:“安全區也一樣?!?/br> 末世就是這樣,大多數時候在集體的生活中,沒有價值的人就沒有活著的意義。 就像隕石季剛到來時,人類躲進地下城,留下了一小部分擁有價值的人,拋棄了沒有意義的大部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