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龍暴露了他的小犄角 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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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薇熟練地拿出鐵絲,直接插進鎖孔,輕輕轉了幾下,就聽到咔噠一聲,她回眸一笑:“撬鎖是我們部門的人手必會技能?!?/br> 桑覺有點好奇,他只在電影里見過這種技術。 推開門,整間屋子的布置一覽無余,房間加上衛生間一起就只有十二平米,唯一的窗戶在床頭,小到桑覺都鉆不出去,只能透進一點淺淡昏白的日光。 原以為老卡爾的房子夠簡陋了,沒想到還有更貧窮的。 不過房間聞不到一絲異味,所有物品都擺放得很整齊,看得出來主人很愛干凈。 “嗒”得一聲,燈開了。 老赫看了眼時間,目視前方,按下手腕上的懷表,似乎是個錄音機。 他肅穆而鄭重,嘶啞的聲音像抽拉的生銹風箱:“坍塌歷325年12月19日上午10:43分,我作為遺物整理師來到低層區13號小巷12-501,為余人先生收尾人生?!?/br> 對于低級畸變者來說,他們唯一會被尊稱為‘先生’的時候,大概就是這一刻。 老赫說完放下背包,道:“開始吧?!?/br> 桑覺問:“我要做什么呢?” 詩薇扔給他一個棒棒糖,也給自己撕了一個:“小甜心第一次干這活,可以先在旁邊看看?!?/br> 桑覺撕開棒棒糖的包裝紙,嗅了嗅后含進嘴里,含糊道:“這些東西都要帶走嗎?” 詩薇搖頭道:“他大概是沒料到自己會死在城內,所以沒有提前委托過。只需要整理有用的東西,其他的都要丟進下面的回收箱,然后對整間屋子進行消污染處理,就算結束了?!?/br> “那他的遺物最終會怎么處理呢?” “居民用不到的東西會充公,用得到的物品會出現在一月一次的慈善廣場,分發給有需要的人?!?/br> 余人的東西不多,倒是很好整理,鞋子衣服這些東西都算遺物,可以留給一些實在買不起生活用品的人。 詩薇摘下墻上的便利貼,隨口讀出上面的內容:“今天有個普通人夸我脖子上的魚鱗很好看,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但確實有點開心。他似乎很想要一片,如果下次有機會再見,就把家里之前脫落的鱗片送給他,曬干過的,摸起來不會黏膩,希望他會喜歡……” 日期是12.1日。 詩薇遞給桑覺:“不會是你吧?” 畢竟大多數普通人看到人身上長出魚鱗,就算不一臉嫌惡,也會離得遠遠的,更別說夸好看了。 桑覺摘掉嘴里的棒棒糖,抿了下唇:“真的很好看?!?/br> 詩薇揚起唇角,嫣紅的嘴唇含著棒棒糖的末端,牙齒發出咬合的嘎吱聲:“要是所有人都有和你一樣的審美,他也許就不會死了?!?/br> 桑覺沒應聲,詩薇認為是極端的守舊派殺死了余人。但之前霍延己說過,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要隨意揣測任何人。 墻上的便利貼不少,他一一看去。有些便利貼很舊,有些很新,交錯地貼在墻上。 【真的太可笑了,也許高層就是想把我們逼上絕路,讓一個極端的守舊派成為監管者最高執行官,瘋了吧?枉我曾經還把他當做偶像?!?/br> 這是在說霍延己嗎? 桑覺抿了下唇,好像不管是畸變者還是普通人,對霍延己的誤解都很深。 明明霍延己很好,并不極端,他只是在努力地維持秩序。 不過當年,霍延己為什么要說出那番令人誤解的話呢? 【我告訴他們,霍延己出現在了燈塔前,來送畸變者的勛章,他們都不相信,或覺得霍延己在作秀……我心里也隱隱這么認為?!?/br> 【真的是夠了!今天被一個令人作嘔的胖子吐口水!這種油膩邋遢出口成臟的人都能得到尊重,憑什么我不能?】 【又是想干脆去死的一天,只有工作的時候才能平和的沐浴陽光……什么時候我們也能走出低層區,尋常地走在街上呢?】 【他們說,那些所謂的高級畸變者也有罪……這些人的強大成功更加襯托了我們的卑劣丑陋?!?/br> …… 【他們說,要換一個最高執行官……我有些不安?怎么換?】 【我想舉報他們,換一個人成為最高執行官,我們就能得到最好的待遇嗎?好像并不可以?!?/br> 最后這幾張貼紙的內容有點奇怪,桑覺趁后面的詩薇和老赫不注意,把這兩張摘下來偷偷塞進了口袋,打算帶回去給霍延己看看。 余人住了三十年的屋子,他們二十分鐘就收拾完了,一大一小兩個紙箱。 大紙箱里裝著余人的衣服鞋子,還有一卷被褥。小紙箱只有成年人的兩個拳頭大,余人的私人用品就都在那了,都是一些平日收藏的酒瓶蓋。 這就是余人的一生。 最后就是消污染處理,污染基因在空氣中存活不長久,但以防萬一,還是要進行全面消毒。 離開的時候,老赫帶著詩薇朝里面欠了欠身,表達最后的哀悼。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余人這個名字也會被徹底地塵封在居民數據庫中,再難有人記起。 詩薇遞來一包紙巾包起來的東西:“噥,拿著?!?/br> 桑覺打開一看,是一包堅硬的鱗片,即便脫落已久,它們依舊保持著完美的光澤。 “既然他說了想送給你,那就隨你處理吧,丟掉也行?!痹娹比拥舭舭籼堑墓髯?,“但想要收藏你就得小心點,別被劃傷污染了?!?/br> “好的,我會小心保管的?!?/br> 桑覺收下了這份禮物,幫老赫一起把大箱子抬了下去。 這樣的遺物收取持續了一天,如果東西少,他們都多跑幾家,累在一起然后送去遺物管理處,東西多就要收一家去一次遺物管理處。 但大多數死者的遺物都和余人一樣,一兩個小小的紙箱就裝完了。 晚上六點,桑覺終于迎來了下班。 分開的時候,詩薇給了桑覺一個工作牌:“你要是覺得這份工作還可以,明天就帶著它來a區1號監管局報道,我們一起出發?!?/br> “我的工資是多少錢?”桑覺最關心這個。 “月薪二百五?!痹娹睌[擺手,并起手指拋了個飛吻,“明天見,小甜心——如果你能幫我告訴霍長官,有位美麗的女士非常想邀請他共度一夜就更好了?!?/br> “……”桑覺眨了下眼,“他拒絕了?!?/br> 詩薇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這句,跟在老赫身后消失在人群中。 熟悉的宵禁廣播再次響起,還有三個小時的倒計時。 桑覺在原地站了會兒,感覺今天做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沒做。老卡爾的酒水也沒領,領了也不知道該放哪。 他沒有家。 …… 書房里,正在批閱文件的霍延己第三次看了眼時間,已經八點了。沒有開門的聲音,也沒有訊息。 他站到窗戶旁,注視著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們,撥了個通訊出去。 “桑覺還在您身邊嗎?” “不在了,遺物整理處六點下班?!蹦沁厒鱽砝虾盏蛦〉穆曇?,“那孩子有點說不出來的怪,你要注意點?!?/br> 霍延己嗯了聲:“我心里有數,您放心?!?/br> 掛斷后,霍延己直接給桑覺撥了個通訊過去,很久都沒人接。 就在他拿起外套準備出門的時候,通訊器里響起了一道試探的聲音:“是霍長官嗎?” “……是我?!?/br> 十分鐘后,霍延己出現在了老卡爾曾經經營的酒館里。 這里亂糟糟一片,東倒西歪一地人,多少都帶了點傷,鼻青臉腫,到處都是酒瓶碎片。 桑覺站在吧臺旁,被巡邏隊的人管制住了。 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卻不開心地移開視線。 霍延己走過去,捏過桑覺的下巴打量了會兒,淡淡問道:“喝酒了?” 桑覺悶悶道:“嗯……” 霍延己問:“為什么打架?” 桑覺道:“他們對我動手動腳,說要帶我體驗一下多人運動——” “好了?!被粞蛹耗樕焕?,沒讓桑覺說完。 側身對一旁大氣不敢出的巡邏隊隊長道:“《監管法典》四十二條,對方尋釁滋事污染sao擾在先,當下做出的反擊算什么?” “正當防衛……” 霍延己冷聲道:“店里不是有監控?具體怎么回事仔細查清楚,該拘留的拘留,該罰的款一分錢都不能少?!?/br> “是!” 他看向一旁戰戰兢兢的新酒館老板:“桌椅酒水損失你估個數?!?/br> 老板是真想說你們快走吧,可一想到一團糟的店面又rou疼,最終遲疑地報了一個數字:“差不多600幣?!?/br> 霍延己把這筆錢劃給了他,然后在眾目睽睽下牽走了桑覺。 巡邏隊有苦說不出,按理說這種情況,兩方都得帶回監管局審訊…… 桑覺像是在外面犯事被家長領走的小孩子,回去的路上悶聲不吭,身上的酒香很濃,顯然喝了不少。 霍延己問:“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桑覺還有意識:“八點多了……” 霍延己淡道:“九點宵禁,為什么八點還要喝酒?” 桑覺抿著唇,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因為我不知道去哪里?!?/br> 霍延己停住,轉身和桑覺面對面:“為什么這么說?” 雖然喝醉了,但小惡龍的邏輯線還是清楚的:“你早上把背包整理給了我,還給我介紹工作,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繼續打擾你,也不喜歡和我睡覺——” 霍延己皺了下眉,還沒說話,桑覺打了個酒嗝繼續道:“但是我真的不想一個人睡在陌生的地方……很孤獨?!?/br> “沒有不讓你住?!被粞蛹豪砹死砩SX打架弄亂的衣領,“給你介紹工作是為了讓你更了解安全區的生活,有獨自養活自己的能力,如果有天我死了——” 桑覺不高興地打斷:“你不會死的?!?/br> 霍延己垂眸,撫了撫桑覺的頭發:“人都會死的,桑覺?!?/br> 桑覺咕噥著:“可我就不會……” 霍延己沒聽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