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皇后止住了話,低下頭接了碗。 等她吃完,又看著謝明蘊欲言又止,眼中隱約有些愧疚。 “當時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我知道母后有難處,也沒怪您的意思,至少從我回來到現在,是真心感覺您把我當女兒的,不是么?” “當然是,當然是,你是我唯一的女兒?!?/br> 皇后連連點頭。 “那就好了?!?/br> 謝明蘊溫聲一笑。 這樣就夠了。 軟榻上攤著一些小孩的衣裳布料,謝明蘊目光轉到皇后手中拿著的那個金鐲子。 “真漂亮呢?!?/br> 皇后遞給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神色。 “喜歡嗎?” 金鐲子沉甸甸的,瞧著又是小孩的樣式,謝明蘊登時就明白了這是什么。 “喜歡?!?/br> 她道。 皇后頓時眉開眼笑。 “這是我懷你的時候,你外祖母送來的,后來一直放在我這,還有這些小衣裳,是當時我做的,還有兩件是貴妃做的,我那時候一直喜歡吃辣,宮里都說是個女兒,滿宮上下都歡喜壞了,畢竟是宮里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公主?!?/br> “母后和貴母妃關系很好?!?/br> 謝明蘊沒想到這堆小衣裳里還有貴妃做的。 皇后嘆息。 “她是人很好?!?/br> “貴母妃什么時候走?” “明日?!?/br> 謝明蘊點點頭,看著皇后懷念著當時的事,便溫靜地坐在那聽她說著。 她這日留在皇后宮里陪了她半天,晚上才回公主府。 用了晚膳,她一個人坐在廊下,揮退了下人,吹著晚風在心中梳理著這兩天的事。 容淮安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她支著腦袋在看著廊下的花發呆。 今夜的月亮清清冷冷的,月光灑在她身上,讓那雙往昔透亮靈動的眸子里似乎添了幾分落寞,她難得有這樣少話的時候,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分明還在笑著,但容淮安就是覺得她孤單。 她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花,腦中亂糟糟地想了很多。 想她來上京的這么久,前后算起來竟然也有半年了。 半年,時間真是快啊。 再過一個多月是她爹娘的忌日,爹娘的墳墓立在江南,如今她人在上京,沒想到竟然連去祭拜他們都來不及。 謝明蘊嘴角的笑漸漸淡去,手下下意識地用力—— “想什么呢?” 一只溫熱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繼而肩頭一暖,容淮安蓋過來一個大氅。 “馬上開春了,不冷?!?/br> 謝明蘊搖頭。 “昨天才淋雨了,別凍著?!?/br> 容淮安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旁。 “在想什么?” 謝明蘊如實說了。 容淮安眼神動了動。 “想回去祭拜他們么?” 當然想。 可若容淮安今天早上說的話是真的,那不日太子就要繼位,再之后是她和容淮安的親事,還有七七八八的事情要忙碌,去江南路遠最少要半個月,儀仗隊又走得慢,只怕那時候也來不及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有些苦惱地說。 “別人都羨慕這公主身份呢,我倒覺得是束縛?!?/br> 容淮安輕笑一聲。 “不想做公主?” 謝明蘊點頭。 “皇后娘娘聽到這話該傷心了?!?/br> 謝明蘊瞥他一眼,知道他在開玩笑。 “這公主的身份對我來說也無非就是代表著父皇母后的女兒,可我若不是公主,那不也是他們的女兒么?” 但天家的女兒,哪有不封公主的? 封了公主就代表著待在四四方方的上京城,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盯著,她沒見過上京貴女有出去騎馬抓兔子的,也沒見過有滿大街跑著去看戲的,她似乎真是獨一份。 “也難怪當時三姐最開始不喜歡我?!?/br> 這半年她的規矩學的再好也是人前給別人看的,私下里依然喜歡出去玩,不喜歡悶在家里,也不想時時刻刻被人盯著。 容淮安忽而想起他當時在那本書里看到她留下的字跡。 “我好想去邊塞呀,但江淮好像不怎么喜歡這滿地吃沙子的地方,那怎么辦呢? 算了,大不了我成親后多鬧一鬧他。 他整日跟個悶葫蘆似的,我不要他困在這四四方方的江南,我要和他一起走遍北謝,長長久久?!?/br> 他忽然問。 “更喜歡江南還是邊塞?” 謝明蘊不知道他為何問這些,但也認認真真地想了想。 “邊塞吧,我還沒去過呢?!?/br> “以后有去的時候?!?/br> 容淮安點點頭。 謝明蘊扁嘴。 “這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頭呢,以后你總要忙著朝堂上的事,一年到頭能休沐幾天?” 所以這話必然不靠譜。 但他們總不能等著容淮安告老了再去邊塞吧? 謝明蘊想了一下她和容淮安七老八十互相攙扶著去邊塞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容淮安看她一眼,伸手把人拉進懷里。 謝明蘊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窩著,拉著他的手指把玩。 “容淮安,等成親了你能不能找皇兄告假一個月,陪我去邊塞看一看?” 她從小在爹爹的書上看了很多邊塞的風景,一直都想去看,之前是路途遠又不敢一個人去,如今想去,倒是沒時間了。 容淮安低頭輕輕攏了攏她的發絲,點頭。 “好?!?/br> 謝明蘊頓時滿意地瞇眼笑了笑。 他懷里太暖和,她沒忍住蹭了蹭,打了個哈欠。 “有這么困?” 容淮安好笑地看著她瞇在一起的眼睛。 “困啊?!?/br> 她實誠地點頭,又問。 “說起來我每天睡到中午都覺得困,你們每日起那么早上朝,一點也不覺得又困又枯燥么?” 謝明蘊想他大概是不會的。 畢竟之前在江南的時候,這人就總一副古板無趣的樣子,最喜歡讀書,無事的時候又喜歡寫公文,如他這般從小生在世家里的公子,也許仕途從一開始就定好了吧。 容淮安想了想。 他之前的確是這樣的,從小讀書,長大了參科舉,雖然和容家不怎么來往了,可骨子里的意識就是科舉入仕,再循著世家子和同僚走好的路去走,每一步都循規蹈矩。 遇見謝明蘊之前,或者說三個月之前,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不在朝堂會是什么樣子。 “怎么不說話呀?” 她抬起頭問他。 她沒骨頭似地軟在他懷里,容淮安把人攬緊了些,順著在她腰間輕輕摩挲了一下。 “很枯燥?!?/br> 他點頭。 謝明蘊覺得不可信。 “真的?” 這人的樣子都看不出來是不喜歡朝堂的。 “嗯,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