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燕(雙重生) 第36節
她只以?為崔決對徐燕芝動了心?,一?心?一?意都撲在徐燕芝身上。 還是崔智說的在理,也不過是個假圣人。 崔決的聲音,打擾的不僅僅是院中茍且的王氏與?三爺,還有蹲在墻角偷聽的兩位。 徐燕芝周蒙望了他?們一?眼,扶著面色蒼白的崔決,與?他?復述了什么事,結果,崔決的表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轉向她所在的大概位置,表情陰惻惻的,正要開口時,徐燕芝暗叫不妙! 偷聽是一?回?事,被發現又是一?回?事,她并不知道王氏和崔智已經離開,生怕崔決叫她的名字,把?她牽扯到他?們家那些不干不凈的事情中去?。 她連扔掉那兩個小?樹枝都忘了,跑到崔決面前,說道:“崔決,跟周蒙談論我什么呢?” 說罷,她才將?手上的小?樹枝扔到一?旁,在眾目睽睽之下,想將?崔決推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再遠點。 崔決感受到,于悶熱的夏季中,迎面而來的一?道香風,從鼻下飄過,緩解了初暑的溽熱。 他?的心?仿佛被風撫平了,取而代之的是重新奪回?身體支配權的喜悅,他?默念幾句后,側著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襟上的褶皺,方才與?周蒙說: “周蒙,你去?院里看看有什么,值得表姑娘跟一?個初見的郎君這?么大張旗鼓地蹲在墻角偷聽?!?/br> 徐燕芝推著真想一?巴掌堵住崔決的嘴,雙手一?縮,又在他?的大氅上抓了兩個大褶子。 反正是他?讓周蒙去?看的,到時候撞破也是他?丟人,也不關?她什么事了! 誰知,周蒙過不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報:“三郎君,院里是空的?!?/br> 徐燕芝詫異地回?過頭,想在周蒙臉上探出撒謊的痕跡,可惜,周蒙不比龐青,在臉上差點刻上老實忠厚這?幾個大字了。 王氏和崔智已經離開了,那院子她沒記錯的話?,后面可是封死的了。 難不成……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時,那個叫溫寧宴的終于走了過來,身后長又黑的高馬尾蕩來蕩去?,“崔三郎君,好久不見。前些日子隨家母回?了趟揚州老宅散心?,回?到長安才知三郎君近日受了傷,這?時再來看你,你應是不會怪罪吧?!?/br> “只不過我今日來時,你院中的下人告訴我你不在,我又不想干等著,才到處走走的?!睖貙幯缒粗改碇兄?,打了個響亮的響指,指著徐燕芝的腦殼說:“然后就遇到了徐燕芝,這?小?娘子真夠野的,竟然脫鞋砸別人,哈哈?!?/br> 崔決挑眉,長久的沉默后,崔決用著自己也未料到的生硬語氣,“砸了誰?……你?” 溫寧宴吊兒郎當,從小?含著金湯勺出生,除了宮里頭那位,他?還算得上恭敬,其他?人并不放在眼里,對崔決自然也是這?副腔調:“自然是砸到我了,剛我還跟她商量讓她賠償呢,她說她沒錢,你們大房這?么克扣人嗎?連五十貫都拿不出來?!?/br> 崔決聲音依舊:“周蒙,你帶著溫郎君去?賬房領他?的錢去??!?/br> 溫寧宴翻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是一?副必定要徐燕芝賠他?五十貫,現在就慷慨大方道:“我是缺這?五十貫錢的人嗎?我這?么說無非是想跟徐燕芝交個朋友罷了。三郎君,你怎么不問我剛跟她做什么呢?你不好奇嗎?” 崔決只覺得這?人如此聒噪,合該命人將?他?趕出去?。 見崔決許久不回?答,沉默了許久的洛淺凝終于尋到了空子,搭上話?茬,道:“這?位郎君,您剛剛在和燕娘做什么呢?” 溫寧宴這?才注意到洛淺凝,歪頭看向她,他?也有一?雙漂亮的吊眼,只不過更為凌厲和狡猾,“剛我那是跟著她聽墻根呢,許是……徐燕芝,剛你那意思,是不是認識里面的人是誰?” “我?!”徐燕芝看到眾人又將?視線落在他?身上,只能硬著頭皮扯謊,“好像是我認識的丫鬟和小?廝,在空閑的時候談情說愛吧,我就是好奇地聽了幾句,許是聽到外頭有人,害怕主子們怪罪下來,就從狗洞中逃跑了吧?!?/br> “哪個丫鬟小?廝這?么大膽,快與?我說說,我就對這?些八卦感興趣?!睖貙幯缦袷且?只玩弄獵物的火狐,用尖牙一?遍又一?遍地逗弄著到嘴的雀鳥,看著它們在捕獵者手下瑟瑟發抖,他?便覺得有趣極了。 他?用一?種?對待好兄弟的方式,抬起胳膊,欲攬住她的肩膀。 “你別難為我了,我只是覺得有點像,再說了,讓我當面說出來這?些,我是說不出口的?!毙煅嘀トf分不情愿地開口,拉緊崔決的外氅。 此時也只能借助他?躲過這?個叫做溫寧宴的麻煩。 不知崔決是否收到了她的信號,拉起她的胳膊,正巧使她躲過了他?伸過來的胳膊。 把?她拉走了。 “周蒙,帶他?去?賬房?!?/br> “還沒說完呢,你讓她說呀!你多?問幾遍她肯定就說了,你心?疼啦崔決?喂!待客之道呢?崔決!你別走??!”無論溫寧宴在他?們身后如何喊,也沒見崔決停下。 他?的步伐很?亂,但快得出奇。 因為看不見前方,只能由徐燕芝小?跑著引導著回?到臨漳院。 “多?謝三郎君解圍,那五十貫錢,我會想辦法還上的——欸?你做什么?” 甫一?回?院,崔決就將?徐燕芝帶到書房,狠狠地帶上門,命人守在門口,不給徐燕芝逃跑的機會。 “只是和蕓娘去?了趟鶴汀水榭,為何就能和溫寧宴打得火熱?” 她怕這?樣的崔決,那感覺就像在前世,他?有時候都要拘著她同旁人說話?的次數。 她不知道為何崔決生那么大的氣,心?中惴惴,不斷吁氣。 “只是碰巧,為何不怪你那個好meimei……” “他?也原諒你了?” “你說什么?” 徐燕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以?后大房的人,不會跟溫家的人接觸?!贝逈Q轉過身,覆手從她的小?臂向上,摸索她的輪廓,“你是大房的人,你要聽話??!?/br> 崔決討厭燕雀,討厭會飛的禽鳥。 討厭牠太自由,討厭牠亂跑。 徐燕芝就愛亂跑,喜歡挑起他?心?中波紋,無論是好還是壞。 是不是龐青都是騙他?的,徐燕芝從始至終都不喜歡他?? “我不想罰你?!贝逈Q心?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在鼓勵他?這?樣做,他?實在憋得狠了,多?年練就的所謂的自控克己此時就跟紙糊的一?樣,五指將?她桎梏在他?面前,“但你壞了規矩,你為何要向他?扔鞋,招惹他??” 他?想把?一?切回?歸正規,但是、但是……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為何連他?們的初遇都可以?屬于別人? 【手別再抖了。你把?她嚇著了?!?/br> 【不如換個人,我來?】 第35章 弄痛 崔決從未如此自持不住。 他與徐燕芝越界的接觸不過幾次, 每次他都會?因為碰觸她而全身戰栗。 這次也不意外。 他甚至沒理清楚、抑或沒敢去弄明白自己為何如此生氣,就?已經把她鎖在身前,“為什?么要招惹溫寧宴?” “誰招惹了, 你話不要說得那么過分!”許是怎么都說不清, 徐燕芝連拍著如鐵鏈般束縛著她雙臂的手, 吃痛一?聲: “三郎君,你弄痛我了!” “弄痛才……” 才長記性。 崔決話說到一?半, 記憶的絲線織構成網, 從中間爬出一?只?巨大丑陋的蜘蛛,將其?最深層的一?段記憶拉出—— “父親, 你弄痛我了!” 曾幾何時, 倔強的男孩聲音稚嫩, 本該不染纖塵的鶴白色衣袍沾滿了粗糲的茅草碎渣,衣擺、膝蓋和臀邊也染上一?層泥灰臟污,明顯能猜出他之前遭受的種種。 “你如此頑劣不堪, 就?是要弄痛才長記性!”強壯的男人拿著藤條, 強硬地拉起?他,讓他將手掌向上, 毫不留情地揮下,不過幾下, 白嫩的掌心就?多了幾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我是不是說過不讓你這么做?”男人打完了就?把藤條隨手一?扔, 指著男孩另一?只?緊握的手,“把它拿過來, 聽話!” 假如能夠無視的了男人的怒火和男孩的哭泣, 便能聽見他手掌中弱小可憐的鳥叫。 …… 童年的記憶重新在他腦內浮現, 讓他不由得愣住,罪惡感翻涌而上, 指尖一?松。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徐燕芝抓住機會?逃脫,轉身而揚起?的長發拂過他的手背,從指縫中溜走。 五指連心,癢意從白玉般的指腹直直流入心尖,許久不出現的前世記憶重新出現在他眼前。 他并?不知道這是哪個時間段,也不知道他們身處于何處。 夕陽從頭頂緩緩落下,像降臨而下的火焰,一?半染紅了他身上的顏色,一?半燃燒整片叫不出名的花田。 他只?看到面前的徐燕芝淺淺閉起?一?只?眼睛,對著日頭,把玩著手中的銀簪。 那是一?支僅有一?顆圓潤的珍珠為其?點綴根的,再樸素不過的簪。 “崔決,你帶我來這,就?是為了給我送這個啊?!彼?,看神?情,也不知是歡喜還是嫌棄。 崔決蹙了一?下眉毛,原來是他做的。 可不得不說,這粗制濫造的手工自己都看不過眼。 崔決伸手想要將她手中的簪子拿走。 “它不是合適……” “你都送給我了,就?是我的了!” 少?女迅速地將銀攢插到發髻間,像是只?飛燕一?般撲騰進他的懷中,用力?抱住他的腰身,享受著他身上清冷的淡香。 “今天我看到城中有人成親,可熱鬧了,我擠了好久才看到新娘子什?么樣!她穿的可真好看……等?我們成親了,我也要戴大大的頭冠,要有很?多流蘇,很?多穗穗的那種?!彼褐^看向他,指著自己的烏發間任何可以別上頭飾的地方,“這里?一?個,這也要一?個,還有這里?!” 沉浸在自己的描繪中,就?連風也受到鼓舞般,幫襯著她的秀發飛揚,望之如火。 在那一?瞬間,崔決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穿著云霞帔肩喜服,頭頂金花八寶鳳冠的模樣。 哪怕,現在她頭上僅有一?枚素簪。 這太?美?好了。 美?好到自己都在勸說自己,他應該不去想那些?壞的,難過的回憶。只?管接受這些?虛無縹緲的幻境,接受他沒與她經歷過的種種。 可明明他沒有為任何人做過發簪,更哪有答應她與她成親的約定。 他們之間的開始,也不過是第一?次碰面,她因為不滿丫鬟的胡言誑語,脫鞋砸過去,無意間落在他的身上罷了。 如今,這點都要被人搶了去,不再是唯一?了。 屬于他的開始,也屬于了旁人。 他再怎么與她說話,能勾起?的回憶只?有他父親的單方面壓制,那些?灌入的美?好根本不是屬于他的! 是屬于那個所謂的前世的崔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