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燕(雙重生) 第20節
龐青畢恭畢敬地連聲應下,退出去后,搔了搔耳朵,心底犯嘀咕:這些事情又隔得不遠,怎么三郎君像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一樣?許是最近真受累了,還是不要打擾郎君為好。 龐青去把藏到他房間的鳥巢取出來,雙手護著向徐燕芝所住的青陸閣趕去。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院中傳來徐燕芝特有的,不屬于高門大院的,洋洋盈耳的笑容。 “你真會這些?那趕緊展示展示!” 龐青在門口探了一會,只見他們大房的表姑娘身旁赫然立了一個英偉的男子,他的身材氣魄,龐青沒見過千次也見過百次了。 這不就是從小與三郎一起習武的張五郎嘛! 他怎么在表姑娘的院子里? 雖說他們齊朝民風開化,男女之間并無大防,男女之間既可以正常見面,也可以約出去同游,可一個郎君進了一個未出閣小娘子的院子,總有點其他意思。 可表姑娘喜歡的是他們的三郎君??! 即使他只是個下人,但也懂他們郎君在長安的名聲地位,對比與張五郎,高下立判。 表姑娘心里有了三郎君,哪還容得下他呀。 他抱著鳥巢,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前。緊接著,張乾的動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張家五郎也是帶了家伙來的。 僅瞧他從弓袋中取出一支細箭,搭在握在手中的長弓上,稍一用力,弓弦便被拉滿。 在龐青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時,細箭已經離弦,向著表姑娘所養的杏樹射去,只聽盯的一聲,箭已經死死地定在了樹干上。 龐青覺得奇怪,張五郎這是在做什么? “張五郎君,你好厲害,你這個是練了多久???”徐燕芝雙目亮著,驚奇地湊到杏樹上去看,龐青也跟著她一探究竟,定睛一看才發現,張五郎可不是隨便射了棵樹玩,這箭尖上,還有一片粉杏呢。 龐青這下懂了,原來張三郎這是在彎弓射瓊花,逗表姑娘開心呢。 “我從小練武,記不清具體練了多久了?!睆埱蠈嵉鼗卮穑骸爸劣谶@射花,熟能生巧罷了?!?/br> “我聽人說,有那種英明神武的大將軍,可以蒙著眼射箭,你可以嗎?” 徐燕芝在民間摸爬滾打多年,唱過許多曲,聽過很多書,早就將那些民間奇談爛熟于心。 “有些難度。如果表姑娘想看,我可以試試?!睆埱沉搜圩约旱募?,說道:“可惜,我沒有可以蒙眼的布條?!?/br> 就等著這句話呢! “我有我有!”她一連重復了好幾句,把早已繡好的新帕子拿了出來,“張五郎君,就用這個試試吧?!?/br> 她要故意制造身體接觸,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她沖他晃了晃手帕,眼睛亮晶晶的,實在很難拒絕。 張乾長得太高,只得聽話地彎下身,供她將手帕貼服在他眼前。 當徐燕芝踮起腳尖,雙臂環繞在張乾的雙頰旁,張乾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她的味道是香的,張乾從未感受過女子香,家中固有姐妹,但都嫌棄他長得又高又壯,也不愛笑,看著就像一尊要來討債的煞神,很少與他說話。 只有徐燕芝不一樣,她說過想做他的朋友。 他不知道是只有她這么香,甜而不膩,還是所有女人皆是如此。 但他覺得,這輩子只聞她一個足以。 徐燕芝將手帕鋪直,心思繁多地用指腹不經意地從他眼窩上掠過,壞心眼地將她的手帕勒了又勒,瞅著往后的威武將軍在她手上任她擺布,覺得十分新奇,半晌,才遺憾地說:“好像不夠長,不如你還是閉著眼吧,可不許偷看喔?!?/br> 張乾真聽話地不再睜眼,說:“好?!?/br> 可惜的是,閉眼射花的難度實在太大,縱使他習武多年,也很難實現。 他又試了幾次,均以失敗而告終,看著射到樹干上的羽箭,臉板著說:“抱歉,讓表姑娘失望了?!?/br> “可是你閉著眼就能射中樹干,已經很厲害了啊?!彼簿褪钦f著玩的,也沒真想讓他做那些高難度的表演,今日他能來她院子里玩,她覺得他們的關系就已經進了一大步了。 一會兒就找個機會問問能不能叫他五郎,顯得多親切吶。 張乾做事一板一眼,“可表姑娘想看射到花瓣上。我不是你聽過的那種大將軍,我沒做到?!?/br> 少女笑得天真燦爛,又像蠱惑人心的妖。 “不會的,你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個英明神武的大將軍?!边@個徐燕芝敢打包票,她是真的見過他跟隨崔家建功立業,回長安的時候,還看著他騎著高頭大馬,位列前排,風光無限。 張乾心中一動。 他剛要開口,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話鋒一轉: “是誰在那?” “張五郎君,表姑娘,是我,龐青?!?/br> 龐青看著看著,一腳踩到石頭,發出聲音,讓張乾逮了個正著,他滿臉賠笑,抱著鳥窩上前:“我是碰巧路過?!?/br> “你什么事能路過到我這里?” 徐燕芝知道龐青平日里就在大房來回跑,她這里可離東苑有一段距離,他說謊也不打草稿,跟他主子怕是一個德行,哼。 龐青“啊”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不是路過,是找表姑娘有事?!?/br> “是這樣的,”龐青將鳥窩展示給徐燕芝看,“我在三郎君的院子中發現了兩只沒了親鳥的,三郎君又不喜歡鳥類,所以沒辦法繼續在臨漳院養著。我瞧著也是兩條生命,實在不忍心就這樣扔了,我想著表姑娘應該會養鳥,所以就來問問你,能不能將這兩只鳥養下去?!?/br> “表姑娘要是不會,也可以問問我,我以前也養過,我剛剛還給它們喂了點小米糊呢!” 看徐燕芝那個表情,龐青害怕她不收,又補充道:“我知道表姑娘最人美心善,三郎君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高興的?!?/br> “這么小的鳥,我哪有時間?”鳥窩中堆滿了絨毛,以及一些后來放進去的破衣布,應是龐青怕它們冷著給它們添的東西,坐在最中央的,是兩只黃嘴雛鳥,沒幾根毛,擠在一起互相取暖。 徐燕芝一點都不想碰崔決院里的東西——她甚至從來都不知道崔決討厭鳥!她上輩子可是送了他不少代表著她名字中的“燕”的小玩意,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態收下的,又是以什么心思想她的。 她是會養,也當著崔決的面養。 “罷了。你放在這里好了?!毙煅嘀タ粗嬊嘞残︻侀_,接過鳥窩,“我是看在張郎君在才給你的面子喔?!?/br> 不然的話她絕對要翻臉,她怎么不去找崔決的真meimei去說,倒是找到她這個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表妹來說了。 “那小的就先不打擾二位了?!饼嬊嗪俸僖粯?,跑得比鳥都快。 雖然表姑娘一開始沒答應,不還是為了三郎君答應了嗎? 徐燕芝和張乾將兩只小鳥安頓好后,又捉了一些小蟲來喂,才從院中出來。 張乾沒算好時機,思來想去依舊打算這時就跟她說:“表姑娘,能不能請你賞臉隨我去一趟景安坊,我打算在那買一處宅子,你可以給我提些意見?!?/br> 龐青跑回臨漳院,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馬不停蹄地去找崔決稟報此事。 “三郎君,我知道那日張乾向您借錢買宅子是給誰買的了!”龐青自以為是地向用膳中的崔決說:“他約莫想娶的是表姑娘!剛我看到他還在表姑娘院中射箭逗表姑娘開心呢,張郎君真厲害啊,一支箭射到那么一小片花瓣上!” 崔決持箸的手一頓,又聽見他說: “可我知道表姑娘一直心系郎君您,現在張郎君估摸是被表姑娘迷住了,要是知道表姑娘心有所屬,不知道會不會與您產生嫌隙?!?/br> “不然,本是件好事呢?!?/br> 第21章 賜婚 龐青說完,恭敬地低下頭,久久沒等到他主子的回應。 他稍稍抬起眼皮,便聽崔決一句: “龐青,你逾矩了?!?/br> 殘陽如血,黃昏的光影投射到院內,將他的半邊容顏照亮,而另一半則置于黑暗中。 一半的白衣也被紅日染上了熱,光影燦漫。 他不緊不慢地溫著茶盅,曛光透過窗屜支起的窗,影子被無限拉長。 “無論他想娶誰,又關我何事。張兄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還是說,你對此還有什么見解?” “三郎君,是我錯了!”龐青嚇得直接跪在地上,“我不該隨意揣摩,不該口無遮攔說這種話……” 崔決覺得龐青吵得很,聽他說的那些話,心里也堵,“念在你跟著我也有五年的份上,罰你半年的月錢,再有下次便不是罰得這般輕了,下去吧?!?/br> “是、是,多謝三郎君賞恩!” 龐青立刻磕了幾個頭,只想著逃離這里,到了門口,又被崔決叫?。?/br> “等等,以后你若見了那兩人,他們做了什么說了什么,也要統統稟報給我?!?/br> “???哦、哦,小的明白了!” 龐青眨了眨眼睛,嘴上答應,心里卻還沒反應過味來。 他就是個話癆,多嘴的也不只有今日這些,可三郎君從未懲罰過他——畢竟他們崔家三郎,是有名的好脾氣,他跟著郎君這幾年,也從未見他苛待過下人,對誰都彬彬有禮,這回是第一次…… 他罰過之后,以后還要讓自己將所見的告知他,這又是為什么呢? 算了,莫想了。三郎君自有他的打算,只要按照三郎君說的去做就好,多的他也不應該過問。 景安坊位居于長安的西南邊,距離崔府地處的廣康坊甚遠,景安坊臨近西市,除了幾家散戶之外,叫得上名字的住民只有幾個五品官員。 牙人領著張乾和徐燕芝,為他們介紹道:“郎君和夫人算是來對了,這里剛走了兩個散戶,沒住幾年,正急著賣呢,我這就領你們去?!?/br> 他笑吟吟地說著,轉身一瞧張乾,嚇得打了個哆嗦,“我、我說錯了什么了嗎?為何郎君你、你面色如此???” 張乾眉頭皺得更深了,“你說錯了。她不是我夫人?!?/br> 牙人哭笑不得,就為這事?那也不至于跟要吃了他一樣的表情吧! 他瞧著旁邊的小娘子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心情頗好地踮著腳四處張望。 他留這個心眼,如果這筆生意談不成,他就迅速溜走,不然,他總心里毛毛的,覺得這郎君能將他按在地上打。 一連看了幾個,張乾都不是很滿意,牙人的額間已經開始落汗了。 又進了一座,徐燕芝秉承著送佛送到西的精神,拖著身心俱疲的身子,硬著頭皮陪著張乾看房。 “那您看看這座宅子二位滿意嗎?”牙人將他們領到院中,一一為他們介紹,“這是這景安坊中要賣的最后一間宅子啦,要是郎君還不滿意,只能明日再到另一個坊子去瞧,可能價格就不是多合適了?!?/br> 張乾看到徐燕芝聽到“最后一個”時眼睛一亮,腰桿都挺直了。 張乾:“你累了?” “還好,不累!”徐燕芝沒說實話,但她聲音都重新開始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