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燕(雙重生) 第18節
洛淺凝也從馬車上下來,她拿出一張素帕,想擦掉崔決面上的冷汗,“您臉色那么差,不用再陪我出來了,不如我們先回府吧,讓燕娘和張郎君再逛一會吧?!?/br> 洛淺凝的出現,間接回答了張乾的問題。 徐燕芝打心底贊同洛淺凝的提議,恨不得拿著掃帚把這兩人全部掃出東市。 但她在張乾面前,要表現出自己是一個關心體恤表哥的好表妹。 畢竟以張乾這樣直來直去的木頭性格來看,她也要做足表面功夫,讓他對她的印象更好一些。 徐燕芝:“表哥,你受傷還要出來呀,看來身體是好了??!” 感覺這話說出口后怪怪的。 她決定再加一些假笑,“我是說,表哥,你身體抱恙,還是趕緊回去躺著吧!” 好像也不太行,怎么說怎么陰陽怪氣。 不好意思,實在是因為她太想損崔決了,她對上崔決這張臉,著實說不出好話來。 崔決并未在意她話中的深意, “多謝表妹關心,不過表妹,還是莫要玩樂過度,以免傷著自己?!?/br> 徐燕芝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順著崔決的眼神看去,才發現自己的裙邊破了一個大口子,露出藏在裙內的一雙繡鞋。 應是方才躲人群的時候,被張乾踩到,生生拉扯出來的漏洞。 徐燕芝尷尬地踮起腳掌,彎腰想把裙擺對折系起來。 在崔決面前丟臉也就算了,怎么還在張乾面前丟臉! 張乾皺眉:“我方才沒注意到,弄壞了表姑娘的裙子。不如我帶你去成衣鋪,給你賠一條新的?!?/br> “那她到成衣鋪之前怎么辦?不如這樣,表妹你還是隨我上馬車,我讓車夫送你回去?!?/br> 張乾神情岸然,略一思考,“是我考慮不周?!?/br> 徐燕芝撇起嘴,她本想著向張乾展現最好的一面,誰知天天有這些不測風云,提著破損的裙子,無可奈何地跟著崔決上了馬車。 她甫一坐下,就聽見外面的崔決與張乾說道:“今日出門匆忙,沒乘太大的馬車,不夠坐其他人了,不如張兄你幫我將洛娘子送回去?” 不中呀?!她寧愿裙子破著洞跟張乾走一路! 徐燕芝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下一刻就被崔決伸進來的手掌推了回去,只見崔決撩起前袍,一步就跨了上來。 又一陣馬鞭聲響起,車輪在人聲鼎沸的東市間穿梭,速度快到整個車身都左搖右晃。 徐燕芝死死扒住一旁的扶手,咬著唇后悔,她就應該跟著張乾走,說不定她撒幾句嬌還能誆他背著她走呢! 現在可倒好,她甚至連句“五郎君,下次見”都沒說出來。 崔決刻在骨子里的禮儀使他正襟危坐,不受車速影響分毫。僅有幾絲烏發隨著馬車方向肆動,他蒼白的臉色并未見好,似是無塵昊天中的清潤月輪。 他唇邊浮現起的薄涼笑意,帶著顯而易見的譏諷。 “我讓你離開崔府,你跟張乾勾勾搭搭的做什么?”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在外私會的不知檢點的有夫之婦。 徐燕芝本來不想跟他發火的,可是就他這個表情,再加上她和張乾中途被拆散的失落,她忍無可忍,火氣從心底一直竄到了天靈蓋。 “我和張五郎君清清白白,怎么在你這就跟做了什么齷齪事一樣?” 徐燕芝的話音剛落,就見崔決挺直的脊背微微俯身,一只手掌扶住馬車一邊的扶手,另一只手覆在她的臉頰上,毋庸置疑地力道迫使她對他對望。 二者本就離得很近,在馬車的顛簸下,那短暫的距離似有若無地在拉近。 “你想嫁給張乾?” 徐燕芝的諷刺也不落分毫,“崔決,我不是說過,不用你說,我也會離開崔府的,怎么,只許三郎君將我趕走,不許我自己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遠走高飛?你以為我真的很想留在這里嗎?” 留在這里,任你們取笑嗎。 崔決的視線在她面上梭巡,仿佛在驗證她話中的真假。 “張乾與你,并非良配?!?/br> 他的氣息噴灑于她的玉面之上,惹得她微微瞇起眼。 與她的個性不同,她上挑的眼眸實在太顯魅惑,所以當她瞇起眼時,露不出半分不耐之色,反而顯得迷人又輕佻。 亂花漸欲迷人眼,大抵是如此。 “我跟他不配跟你配嗎?” “你——”崔決的手掌用力,弄得徐燕芝吃痛一聲,便看到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他深吸一口氣,如同一個溺水的人,在與什么掙扎,抗爭著,他死死地抱住徐燕芝,幾乎將她一齊拖向地面。 “你做什么!你放開,崔決!”徐燕芝護著自己被差點被拉開的衣帶,單手握拳去捶打他的后背。 也就一炷香的時間,崔決失焦的眼神終于恢復了光彩,他迷茫地環顧四周,被馬車的速度帶得后退一步。 他迷茫著望著坐在對面,紅著眼睛看著他的徐燕芝,一向冷淡的容顏終于生出裂痕,“表姑娘!為何是你……” 他是和洛娘子一起出來的。 “你白裝了,可虛偽!” 崔決聽著徐燕芝正說著老家話,他雖然很多詞都聽不懂,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最難聽,最惡毒的汴州話。 他卻沒生氣,因為已經有一種更大的困惑占據了他的心房。 在溫應遮已經無法再對表姑娘做什么的情況下,她再一次失去了記憶。 他什么都沒做,他只是坐在馬車上,看他們。 “我做了什么?”他看著徐燕芝死死揪著自己的衣裳,眼眶殷紅,還看到她裙下撕破的大洞。 “……你又做了什么?” 他實在不想這樣問,無法控制的問題,會令他煩躁。 可是為什么偏偏每次失去記憶,或者得到一個不屬于他的記憶,都會有徐燕芝參與。 還是說他一開始的猜測并沒錯,是徐燕芝對他下藥? “你問我?你又開始裝樣了!”徐燕芝冷哼道:“是你要送我回府的,我還不想跟你接觸呢!” 崔決一頓,“實在抱歉,是在下……” 徐燕芝氣急敗壞地捂著耳朵:“不要跟我說話,你現在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聽進耳朵里的!” 這個急脾氣,要說是她下藥,實在不可能。 她不是準備和張乾逛街,給他挑禮嗎,縱使他認她是大房的人,對她降低了防備??蓮埱粫?,他素來對人防備很高,她不可能在張乾眼皮底下做出這種事。 況且,他們距離很遠。 但又說不通,他私下也找過幾次族中聘請的郎中,確保他身體不受任何藥物干擾。 崔決捂著自己的心口,感受著他略快的心跳,不知為何,他聞到掌心處留著淡淡的胭脂香。 他凝望過去,看到徐燕芝的臉頰上小小的花了一塊,那小巧的人兒正怨氣十足地瞪著他。 他抿唇不語,又將視線移開了。 看來,每每她與他發火,都是他失去的那段記憶里,做了什么。 難不成……有另一個人在這段時間內,cao控著他? 無論用什么方法,他定要把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非要將他和徐燕芝扯上不同尋常的關系。 - 崔決再次調查這件事不久,張乾再次登門造訪。 他讓龐青給他們斟上茶,對張乾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張乾卻不喝茶,先開口道:“崔兄,我想向你借點銀子?!?/br> 張乾一向直來直去,所以崔決聽到這話時,并未覺得有什么所謂。 “要多少?!?/br> “三萬貫?!?/br> 他并不缺銀錢,只是好奇,“小事一樁,一會我讓龐青帶你去取。不過,最近發生了何事,需要如此大的開銷?” 張乾的面色舒展了一些,為解釋這些,話開始多了起來。 “我馬上就要及冠了,我是家中庶子,月例不多,在長安郊外勉強可以買下一套二進宅院,可我想買大一些的?!?/br>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玉墜子?!睆埱瑥孽搋笾腥〕鲆粋€質地精良的玉飾,“可放在崔兄這里押著,等明年開春我就去參加武舉,有了一官半職,就能慢慢還崔兄的錢了?!?/br> “你要搬出府???”崔決托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說道:“家中不是與你留了位置?”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打算,娶妻之后,我就和夫人搬出去住?!睆埱恢卑宓膰烂C的臉突然生出了一絲笑意,就連崔決,也沒見他笑過幾次。 “因為我覺得我還有很久一段時間才能娶妻,所以一直沒認真準備這事?!睆埱ζ饋?,是有幾分俊俏的,“我之前問過你一次,還想再與你確定——你當真不喜歡徐表姑娘?” 崔決皺起眉:“怎么說起她?” 再說,什么時候問過他這些? 張乾哦了一聲,“我竟忘了一開始就同你說。我想娶之人,就是徐燕芝?!?/br> 崔決:…… 崔決的手不自覺用力,手中的茶碗登時被內力擊碎,瓷片渣子刺進他的手心,猩紅的血液順掌紋滴落在衣上,他竟不覺得有半分疼痛。 第19章 破防 臨漳院新種了一排樹,鳥擇良木棲,不少鳥兒都落在了新栽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好不吵鬧。 龐青身上的事又多了一件,他拿著一個長桿,從晌午開始就在樹下趕鳥。 一圖個清靜,二是因為,三郎君實在不喜歡鳥禽。 崔決坐在外間,樹葉婆娑下的斑駁眶進余光中,竟也覺得心煩意亂。 他取筆蘸墨,著手處理族中大小事,三房又多了一筆開支,不多不少正好五萬貫,還乘上了一份官府批閱的放良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