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燕(雙重生) 第4節
就真的是那種……絕對不會發生在世家娘子身上,張狂肆意的大笑。 徐燕芝覺得奇怪,表情糾結成了一團,她不確定這位娘子到底是在笑什么,說實在的,她被崔決和洛淺凝騙了一輩子,再接觸新的人,難免有些畏手畏腳。 “娘子,你不去那邊嗎?”她們已經遠離人群,幾乎走出了水榭的范圍。 “我又不是為他們來的?!?/br> 徐燕芝的表情更糾結了,因為她清楚,今日來撲蝶會的女郎們大部分都是為了崔決來的。 “那、再次謝謝娘子幫我解圍,不介意的話娘子可以叫我燕娘,還不知娘子尊姓大名?” 她想著,問完了她也要去尋找合適的夫君了,她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那人卻答非所問:“怎么,你還想去看崔三郎?你和崔家那人門第懸殊太大,我聽那些娘子們都已經快把他比作天上的月亮了,我勸你啊,還是算了?!?/br> “我沒有啊?!?/br> 徐燕芝沒文化地想,不怪其他人愛把得不到的東西比作月亮,孤高冷傲,不可褻瀆。 她曾經也十分落俗的將崔決比作月亮,看,都可以看,不僅她看,族中大大小小的娘子都看,可誰都無法指染,月亮自有歸屬。 這一世,她也不會苛求明月入懷,只想與觸之可及之人作伴,否則只是徒增煩惱,甚至付出生命。 可徐燕芝倔得很,明知她說的是實話,也知道她剛剛幫了她,但還是有點不服氣,小聲嘟囔著:“我好歹也是這府中的表姑娘,又不是非崔決不可。我要是有上看的郎君,之后表舅父會給我說親的?!?/br> 那人似乎被氣笑了,將手中的桃花枝塞進徐燕芝懷里,聲音由細變粗:“徐燕芝,你這沒良心的丫頭片子,是真的不記得我了?” “???” 怎的、變成男人的聲音了! 徐燕芝大驚失色,退后好幾步,“我怎么認識你??!” 可這聲音確實有些耳熟,他生得也眼熟…… “瞧你這記性,不是在九牛鎮扔我泥巴的時候了?” 九牛鎮、泥巴?! 經他這么一提醒,她腦海中一個人的相貌形態立刻被拉出來與現在的白衣娘子,不,是白衣郎君重合! 眼前這人,居然是她兒時玩伴溫、應、遮! 徐燕芝知其身份后,也沒了再去撲蝶會的心思,左瞧右看,生怕他的真身暴露,將其推進一處回廊,問他:“你不是前幾年說來長安找你阿爹了嗎?怎么混進這里了??!” 上輩子,她和溫應遮的緣分止步于他十四歲離開九牛鎮那時。 他和她算得上是鄰居,父親是鎮上教書的先生,一招中舉,便啟程去長安趕考,可過了七年都沒有再回來。 “你別那么激動啊燕娘,”溫應遮整理著長發,用手指勾開唇邊繽亂的發絲,“雖然我一開始是來長安找我爹的,但也有幾年了,還沒找到人,錢卻沒多少了,幸好有個道長看我可憐收我為徒,我這回在崔府就是跟他一道來的,這不前兩天才結束春祭嗎?師父他老人家跟崔家主是老相識了,邀請我們在府上小住半年?!?/br> “那你為何打扮成女郎的模樣?”徐燕芝狐疑地盯著他看,“你不會是用美色□□人家道長了吧!” “請你不要質疑我們純潔的師徒關系行不行?”溫應遮手指戳著徐燕芝的腦袋,看著她搖頭晃腦的,調笑道:“我這不是聽人說,有個汴州來的姓徐的小娘子天天當崔氏兒郎的跟屁蟲嗎?我莫名覺得就是你?!?/br> 呵,真是好事不留名,壞事傳千里。 “別說這個了,這都是她們編排我,你可不要信了!” 好吧,今日雖然沒去尋覓看得過眼的郎君,但遇到了兒時最重要的伙伴,徐燕芝覺得也是值得的,總歸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說起來,你這副扮相,還真的可以以假亂真,我一開始真的沒認出來呢!你小子現在越長越行了??!”因二人從小親密無間,毫無芥蒂,徐燕芝便將手直接伸向他隆起的胸口,“你這怎么做的,是塞了饅頭嗎?” 可她這樣,在旁人眼中…… 撲蝶會由崔瞻遠主張,崔決一手cao辦,作為主家,理應去看一眼。 他去而復返,正經過此地。 “啊,那不是表姑娘嗎?她、她怎能如此大膽?!” 崔決身旁的小廝羞紅了臉,她怎么能輕薄其她女郎呢?! 崔決腳步一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玉色衣裙上的花蝶正被樹蔭投下的光照得斑駁流轉,如夢似幻。 而少女手持桃枝,正將手探進她面前那個高個女郎的衣襟。 鮮嫩欲滴的桃花近大遠小,正巧和她發間的粉杏交相呼應。 “這,來了那么多貴客,稍有疏忽被人看到了……”小廝還沒說完,便看到崔決步履急躁,朝著徐燕芝匆促走去,握住她的小臂,表情凜凜。 “表姑娘,無禮也要有個分寸?!?/br> 第4章 狐貍 徐燕芝著實被這位不速之客嚇了一跳,待到她看清身旁人時,卻猛地生出一記寒噤,似有一股蠻力,直接將她拉扯回帶走她生命的春夜。 她重生回來,還是第一次和崔決面對面碰上。 重新見面,她對他的第一反應,是懼怕。 她深吸一口氣,這才能他面前保持鎮定,“三郎君,請你松開?!?/br> 崔決本握得很緊,垂眼卻直直撞進一雙水瞳,由她掙了一下,就松開了手。 “三郎君誤會了,燕娘剛剛是在幫我趕蟲?!睖貞诨謴土思毬暭氄Z的偽聲,難辨雌雄,“崔府中的桃花香氣撲鼻,引來了只蜜蜂落在我的衣上,我實在害怕,可燕娘不怕?!?/br> 心念電轉間,時間仿佛停滯。 崔決眉梢微挑。 低頭行禮。 “原是一場誤會,在下給二位娘子賠個不是,是在下唐突了?!?/br> “我怎敢受三郎君的禮,三郎君的誤會可以用一句話來抵消,我的卻不行。不過三郎君今日說得有道理,我的禮數怕是還不夠有分寸,礙了三郎君的眼,溫……溫娘子,”徐燕芝面色蒼白,冷汗淋漓,她的手穿過溫應遮的胳膊,只想拉他遠離崔決,“走吧,我帶你去見見我的教習娘子,順便再向她討教一二?!?/br> 崔決的目光掠過溫應遮,落在了徐燕芝的胳膊上,透過輕紗的上襟,小臂處又紅又白,隱約看得出他的掌印。 不過也只是一瞬,徐燕芝帶著另一個女郎,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 是跑著走的。 他的心中覺出一絲怪異。 這半年來,他總能在各種地方偶遇徐燕芝,每次她都會想盡辦法跟他說話,能在他身邊多待一會是一會。 可這一回卻沒有。 小廝跑來,扇著自己的快嘴:“都怪我,三郎君,什么都還沒看清,就張口胡猜,這才讓三郎君誤會,使得您去給她低頭。您罰我吧?!?/br> “無事?!?/br> 到底還是他自己沖動了。 “不過徐表姑娘好生奇怪,雖說她不糾纏您是件天大的好事,但也不至于怕您吧?” 崔決不置可否,繼續向前行。 就連龐青也能看出來。 徐燕芝變得不再滿心滿眼都是他。 甚至話中帶刺,畏懼他。 “龐青,徐娘子已到了議親的年齡,有些話,有損她的清譽?!贝逈Q擰緊了眉頭,“以后這些話,不要再說了?!?/br> “小的明白了?!饼嬊嗟拖骂^,又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在怪自己口無遮掩,“那既然如此,郎君院里的要重新種樹嗎?” “樹?” “就是之前您不是不讓表姑娘進門,結果表姑娘靠爬樹進了您院子,您一氣之下就讓我們把院里的樹都拔了……” “這些你安排就好,”崔決抿唇,默默捻著手指,肌膚滑膩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指尖,“對了,拿一瓶活血化瘀的藥膏送到青陸閣,再去賠她個不是?!?/br> “是?!?/br> 徐燕芝確定自己離了鶴汀水榭,才停下腳步。 止步才發現,自己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濕。 溫應遮不是看不出她的異樣,也在心中否定了那些女郎們口口相傳的故事,“你沒事吧?” “沒事?!?/br> “可你出了好多汗,燕娘?!?/br> 徐燕芝搖了搖頭,“跑太快了熱的?!?/br> 想到崔決那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徐燕芝委屈得慌,她跟溫應遮本來敘舊敘得好好的,誰知道他會出現? 想來,除了他們的初遇,十六歲時的徐燕芝,幾乎沒有被崔決微笑對待過。 不是后來看她終于xiele氣,估摸他和洛淺凝串通好了,才允許她一點一點走近。 她上輩子怎么能一點都沒注意到,還覺得是自己的努力感動了他呢。 她再看到他,巴不得再用惡毒的話來罵他,但是她還是有一點忌憚他的。 崔決算是半個家主,與她表舅父擁有同等權利,若真將他惹惱了,崔瞻遠也幫不了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不由得握緊拳頭,她要嫁人,她要離開崔府,越快越好。 忽然,一雙大掌落在她頭頂,輕輕地順著她的發絲撫慰,驅散了她的憤恨與怨氣,使她的拳頭也逐漸松開。 她聽到她身邊人說: “這里的人,是不是總讓你下不來臺啊?!?/br> “你在這里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br> 溫應遮想著,燕娘一定喜歡過這個崔三郎。 就用那些他聽到的零星傳聞拼湊起來,燕娘應該還極為熱情地追過他一段時間。 但她這種釋放自己全部熱情與活力的討好,在他們面前就是粗鄙胡鬧,難登大雅。 他們是生于民間的泥腿子,每日睜開眼想的便是自己的生計,哪里能賺到錢,哪里能換到吃的,哪跟這鐘鳴鼎食之人能有半分聯系? 他們吃過的最大的苦不過是難以理解的課業,不認可的聯姻。而他和燕娘為了吃頓飽飯要起早貪黑,身兼數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