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潮 [重生] 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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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金把?新開?的藥拿出來,蘇平接過,也不看說明,倒出兩粒隨著牛rou汁吞了下去。 兩人吃盡了飯菜,最?后掰蛋糕把?湯汁拗得干干凈凈,仰在木椅上打著饜足的飽嗝。 蘇平兜了兜他柔軟的赤子,闔眼愜意于寧靜平和,他內心充滿了愧疚與彷徨。惡魔們沒有歸還?他的親人,溫潤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兒也被凈化成了碎片,他孑然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可又自由了,終于可以不拘形跡了。 他端著碗筷長盤去船邊清洗。 用兩桶鹽水一遍遍沖刷,摳著凝結成塊的污漬,洗得像小學生一般仔細。 李志金的攻擊是突發的。 神色尋常,眼角紋路深邃,瞇著蠻橫的三角眼,躡手躡腳靠近蘇平,而后一個健步上前,用刺網兜住對方的腦袋,豁命往鱉殼里拉。 那細繩歪歪斜斜又鋒利,正好勒在蘇平喉結處,一下見了血。 他背部?一路蹭地?,顯然沒有李志金的蠻力?,無法做平等的對抗,被拖動的速度太快,船板上的魚鱗破了他t恤,刮住他肌膚。 唯一靈活的是雙臂,張舞著,不停抓著可攀住的物體。 他的手握住了鎬子,卻因船身顛簸和木桶翹起的鐵皮戳傷了手背,疼得一縮,鎬子掉了,食指也斷了。 蘇平哇哇叫,最?后拽住一破爛的拖網。 拖網勾著了捕魚器,捕魚器拴著鐵錨,鐵錨墜著?!@下李志金難拉了,腳下一趔趄摔坐在甲板上,摸了把?臉,甩去淋淋雨水。 他雙目陰霾起來,借力?于木桶踉蹌爬起,從身后褲子的皮帶處拔|出利斧,狠狠斬向蘇平的右手,反復了兩次,蘇平斷腕了,他哭著叫著,李志金嫌太鬧,撓了撓頭揉了揉眼,挺|身仰脖一揮,斧子虎虎生風,嵌進了蘇平的腦額。 反抗的阻力?沒了,李志金把?他拖進鱉殼。 15分鐘后,滿身是血的爬出來,立在船頭抽煙。 狂風卷著他的紅白背心,他痛快極了。 張著雙臂猛地?嗥叫兩聲,這是自由的風雨,他擺脫了酷刑一般的枷鎖,終于可以奮勇翱翔往后的人生。 他已?經?想好了。 他要?拉著他的蝴蝶女人去霹靂州闖蕩,不做洗腳妹,去做大生意,他要?做金魚產業,把?最?美的金魚用最?貴的價格賣給最?富有的人。 凌晨3點。 馬雄飛驅車來到加拉歪港,天空像個漏底水囊劈頭蓋臉地?澆著土地?和汪洋。 hale在副駕一手發信息,一手翻座位下的槍|械。 兩人一只?腳剛跨出車門,遠處進港的山道間便投來隱隱約約的車燈,山道沒有岔路,目的地?只?通向港口。 兩人對視一眼,迅速縮回?車內,調整著座椅靠背,飛快仰下。 車子一熄火,港口唯一的光源就此堙滅。 葛蘭開?著輛桑塔納顛簸而來,與馬雄飛的車錯身而過。 一拉手閘,下車張開?雨衣套|上,那雨衣輕|薄,有似沒有,還?是淋得透濕。葛蘭索性不穿了,繞到副駕,把?裹著厚雨衣的程愛粼慢慢扶出來。 馬雄飛拘著腦袋,透著車窗一角看葛蘭扶著程愛粼徑直走向其?中一艘船,她走不穩,像是醉酒了,右打一晃,左打一搖,葛蘭扶不住她,最?后圖省事,架著程愛粼前行。 海浪的澎湃讓腦袋的暈厥變本加厲。 程愛粼走了兩步堅持不住了,抓著船欄身子一探,噦得昏天黑地?。 “祖宗,回?去吧,”滂沱雨聲激得葛蘭只?能高喊,“你要?做什么跟我說,我做好吧,我去做?!?/br>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葛蘭搖頭。 程愛粼一翻眼,“那你充什么大頭?!?/br> 葛蘭急了,“你跟我保證過,我用渠道查出他的行蹤,帶你逃出醫院你就得聽我的話,你要?有什么閃失,我怎么跟馬雄飛交代,我八個腦袋都不夠他斃的!” “在這守著,別?下來,”程愛粼把?槍給他,葛蘭自然接過,他已?攻克了畏懼摸|槍的心魔。 程愛粼穿戴好手套鞋套,下進鱉殼。 逼仄的空間內掛滿了花里胡哨的魚繩結,像是斑斕的海中宮殿,蘇平仰躺在睡鋪上,腦袋嵌著把?鐵斧,脖上勒著漁網,似是條剛捕獲的礁鯊。 血腥和魚腥混雜在一起,地?板滑溜,有好幾處噴濺狀血跡。 蘇平還?沒死透,可也救不了了。他撐不到去醫院,半路就會斷氣。老天在收人,人怎么能爭過天。 覺察到了響動,蘇平凝望著斧頭的斗雞眼緩緩向兩邊移,程愛粼還?沒走到他的視線里,所以他不知來人是誰。 “李志金換了你的藥?!?/br> “我知道?!碧K平慢吞吞回?答,他覺得自己喉結碎了,下|面?軟|蛋,上面?也失了雄風,這下徹底成了閹雞,聲音糯糯,帶著些女氣。 “知道還?吃?” “一個家暴丈夫的妻子和一個麻木不仁的女兒,她們是惡魔才對,怎么能是人呢。我吃了藥,她們才能成為妖怪,才符合常理,你說對不對,不然……不然這日?子,多讓人絕望啊?!?/br> 蘇平有氣無力?,眼淚嘀嘀嗒嗒流向耳側,“你是不是可以殺掉他?!?/br> 程愛粼兩掌揉著太陽xue,強打精神,“可以,你死了就可以?!?/br> “我是你殺人的刀?!彼K于看見了程愛粼,有些愣怔,“我見過你,你來索我命了,我把?你砍死了對不對,你來帶我走,多公平啊?!?/br> 他這次沒再見到妖魔,只?有奇幻的童話王國。 銀燦燦的金魚燈,竹子編的大頭蜻蜓,一個小女孩頭上長滿了多彩的玫瑰,煙頭燙壞了桌布,焦黑的小洞變成了運動會的跳高銅牌。白色的羊頭在唱威榔的民謠,黑漆的水牛在草垅間舞蹈,天使力?大無窮,咬碎了惡魔,沉眠的母親坐在相框里喝粥,被搬出了古董店,他自己掛在了月亮上,突然又沉浮在金山下,他父親坐在綠皮火車中撕嬌紅的玫瑰,海上的碎陽粼粼,越來越氤氳,越來越溫暖。 蘇平的眼球渙散了,呼吸停止了。 程愛粼靜默地?看著他最?后一口氣緩緩噴出,蘇平走馬燈的一生結束了。 她在下面?呆的時間很長。 葛蘭焦急地?在艙口原地?打轉,看了好幾次手機時間,終于耐不住,踱步下到鱉殼。 hale也要?下車,被馬雄飛一把?扯住。 hale頗為詫異,“你不著急?” 馬雄飛目光垂落,“她瞞著有瞞著的原因?!?/br> hale拇指一舉,“好心態啊,大猩猩?!?/br> 蘇平斷氣了,葛蘭被眼前一幕震撼得直打激靈,他剛要?跨步。 程愛粼喝聲,“別?動,會留痕跡?!?/br> “李志金殺了他?!?/br> “不然呢,你以為我現在能掄得起斧頭嗎?” 葛蘭望著她,一片幽暗中,鱉殼上有一個圓形小窗,能引來一抹亮,斜斜照在程愛粼臉上,像是先鋒話劇里的獨白場面?,程愛粼本就生得妖艷,是最?好的戲子面?皮。 “葛蘭,第一次見面?時,你站在我的對立方,現在我終于把?你拉到了自己的陣營里,你現在每一次失眠每一場噩夢都是我的手筆,你的母親救不了你,但我可以,我用了一種殘酷的方式教你明白人間疾苦?!?/br> “我做了什么站在你對立面??” “你說殺人的李志金是英雄的回?歸,抓捕審判的公|權是阻礙正義的撒旦,你讓一個母親跳樓了,讓一個優秀的孩子得了病,讓我吊死在牢房,尿得兩腿都是?!?/br> “我沒有這么做?!?/br> “你做了?!?/br> “我現在沒有這么做?!?/br> “所以說,”程愛粼慢慢開?口,“你母親做不到的事,我做到了,我糾正了你,利用了你,也報復你。我至今都不確定馬雄飛最?終是死是活,我也沒能力?和ksitigarbha(地?藏)殊死一搏,我唯一自豪的就是改變了你?!?/br> 程愛粼的嗓子透著疲憊,她是真的累了。 頭暈眼花常常讓她有生命垂危的錯覺,喉頭沉沉一嘆,她起身從兜里掏出了薄膜片,把?李志金在醫院床尾留下的指紋拓在了斧頭柄上, “alice是我給馬雄飛洗冤的禮物,現在給了你,兇徒如果?斃命,皆大歡喜,可李志金如果?沒死,請你站在馬雄飛的戰線里用文字緝拿他?!背虗埕蕴粞劭聪蚋鹛m,“你能做到嗎?” 葛蘭眼觀鼻鼻觀心,默了一瞬,“做不到會怎么樣?” “會走不出這艘船?!背虗埕杂暌碌男淇谔幓鲆话?長刀,“李志金今夜殺了兩個人,一個蘇平,一個是你,他瘋了,殺了alice,殺了民眾的英雄,獨立記者的翹楚,他必死無疑。殺的人越多,罪名越穩,是不是這個道理?!?/br> “程愛粼……你想殺我?” “可以不殺,看你?!?/br> 葛蘭和程愛粼驅車離開?時。 至始至終都沒注意到馬雄飛和hale,暴雨遮蔽了一切視線。 hale摘下安全?帶,又被馬雄飛抬手一攔,“跟你有什么關系?!?/br> 他嘬了兩口煙,開?傘下車,在岌岌暴雨中踏上蘇平的漁舟,到了鱉殼口,迅速將全?身雨水擦干。 技術組不是庸才。 地?面?血跡中有程愛粼因站不穩而踩踏出的小半鞋套印,這種覆蓋性的擦蹭痕跡會告知所有人現場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一旦勘查定|性,案件的路徑就會走向多元,天地?人的作用相互一穿插一組合,那便任誰也猜不出最?終的結果?。 壯碩的身軀立在鱉殼中重?新還?原著李志金的殺戮過程。 馬雄飛運用家用置品的遮擋改變了血跡走向,消除掉程愛粼的痕跡。 hale縮脖抱臂看著馬雄飛面?面?俱到地?解構現場,再重?塑現場,有時候吃不準精準的方位和順序,便慢慢琢磨,一遍遍模擬復建,最?終硬生生將噴濺狀和拋甩狀血跡做了圓滑的改變,他在原有基礎上重?新布置了殺人現場。 hale突然理解了程愛粼的眼光,做的比說的實在,這種人有著成為后盾的最?大價值。 第63章 *半路程咬金* 凌晨5點。 風雨如磐, 天昏地黑。 馬雄飛提著一份椰漿飯回到盛豐,程愛粼趴伏在?病床上已然?沉眠,他扭身到休息室看她波鞋, 已經被沖洗干凈, 水跡沒干,有?些?泥沙尖石還殘留在?鞋底, 一看就是葛蘭粗洗的, 半點不認真。 馬雄飛重新洗了一遍。 而后將她去港口的所有?衣褲都塞進自己包內,剛準備喝口水,褲兜在?手機大震, 是蔡道坤的電話?,今晚追來兩次。 馬雄飛端著飯輕輕退出病房, 閃進樓梯間匆匆扒了兩口,他一直未進食, 饑火燒腸,整個胃囊遍及著越來越清晰的疼痛, 等蔡道坤即將掛電話?時,馬雄飛才擦嘴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