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潮 [重生]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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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程愛粼眉目狐疑,“你不用知道我是誰,我會把你送到濱州和霹靂州的交界處,那里有一個三層的美式旅館,叫鳩美達,你可以休息一晚,也可以連夜走,旅館的會計會開運冰車送你到下一程,你不用擔心安危,你說了那5個字,代表著你今后,絕對安全?!?/br> 沒有突檢,沒有設卡,一路相安無事, 1個多小時后,凌晨4點20分,女人將她們送到了環境荒頹的鳩美達。 小雨簌簌的不毛之地中,唯有蟲鳴唧唧,肥大的草木及腰,一路踢踹才能通行。 齊貝昂惶張地抓緊程愛粼,看著通體漆黑無燈的旅館,“這……能信嗎?我跑突發9年,這種店怎么看都有問題?!?/br> 程愛粼在木門前拉鈴。 黃鈴鐺顫悠悠地響,門內的貓眼閃過一只眼。 程愛粼在見到女人后,渾身生發出一股強大的老成持重的自若。 甚至霎那間有種玄妙的體驗,她感覺馬雄飛就站在她身后,大掌搭在她脖頸處輕輕揉捏,或是拍拍她頭頂,就像每次出任務前,他躬身安撫,“不怕?!?/br> 她從來沒怕過什么,即便面對僵硬白慘冰冷的馬雄飛,她也沒有因回歸一人而感到畏懼。 程愛粼扭頭看著強裝鎮定的齊貝昂,“不怕,殺不死我們?!?/br> 半晌,山一樣壯碩的絡腮胡男人給她們開門。 上上下下打量著程愛粼,他突然上前扒看她耳朵,耳垂處有一小黑痣,男人咧嘴笑了,“程愛粼,禾口王程,愛情的愛,波光粼粼的粼?!?/br> 程愛粼一滯,那是她給馬雄飛的自我介紹。 絡腮胡聲音很大,一說話胸腔共鳴,震得兩人四耳嗡嗡,盯了她半天,才側身讓她們進門。 一層餐廳已經打烊,所有的木椅都翻放在桌上。 黑燈瞎火中唯有立式游戲機亮著五彩小燈。 “住店還是出發?” “出發?!?/br> 絡腮胡點頭,推開了保潔儲物室的木門,“我有話跟你說?!?/br> 齊貝昂剛要反駁,程愛粼已一馬當先走了進去,她剛要抬腳,被絡腮胡攔擋,“等在外面?!?/br> 絡腮胡將拖把和水桶移開,“我在霹靂州做你接應,負責在全球范圍給你提供安全屋和安保裝置,第三個電話是打給我的,那5個字加地點,告訴我,我就會騰置房屋和安保人員?!?/br> 齊貝昂雙腳踩著拍子,耳朵貼門上,可就是什么都聽不見。 她不慌是假的,這一路的境遇簡直匪夷所思,她直覺馬雄飛被攪入了某一場變|革的陰謀之中,順帶將程愛粼也拉拽下水。 “他不該死?!苯j腮胡遞給程愛粼兩個扎捆的油包。 程愛粼打開,眉峰一挑,竟是兩把意大利伯萊|塔9|2f|手|槍,雙排彈匣15|發,配9毫米拉貝魯姆子|彈。 “你跟他什么關系?”程愛粼把搶別在腰間。 “macc?!?/br> “國家反|腐委員會?” “我負責對起訴的公共部門進行秘密調查,他救過我?!?/br> 男人深幽地眼睛鎖住她,“程愛粼,望山走倒馬,是馬曹長用他曾經的人脈關系網給你設置的最后一層保護,在他死后自動開啟,所有人處于stand by階段,只等你的號召,你今夜啟用了它,你的余生都將受到最嚴密最可靠的守護,直至你死亡的那一天?!?/br> 第12章 *逼供* “臨命終時,未舍暖融,一生善惡,俱時頓現。ksitigarbha(地藏),告訴我,他在身中暖熱未盡將盡之際,想到了什么,請您告訴我!他在瀕死時分,想到了什么!” 程愛粼赤腳跪伏在地藏殿內,手捧長明燈,身子激越得瑟瑟而抖。 黑黢黢的一方堂屋,只有她頭顱依托火燭而幽幽明亮。在地藏面前,演繹的外殼被剝離,她終于顯露出真實的狀態與情思。 絡腮胡將她和齊貝昂送到了吉蘭丹州邊界的佛寺內。 接應她們的竟是個蹣跚瘦小的老太太。 走起路來大紅紗籠飄飄渺渺,色彩一撞,顯得膚色黢黑。 老太叼著煙,戴六邊形金絲墨鏡,斜靠著一輛本土的棕綠色perodua(北大鹿),懷里揣著只翻肚皮的黑貓。 齊貝昂在寺門外無所事事地等著程愛粼。 一抬表已過40分鐘,忙抬腳往里跨,想進去尋人。 “你讓她靜一靜,”老太嚅著牙,抻著脖頸,露出灼人眼的大金鏈,全身透著古怪的時尚,“頂圣眼升天,人心餓鬼腹,旁生膝蓋離,地獄腳板出,她在許愿呢,許愿是最神圣的時刻,打斷一個人的愿望,是要付大罪過的?!?/br> 地藏殿內。 程愛粼突然癲癇似的豁命磕頭,“咚咚、咚咚、咚咚……”悶重得如大鼓雷鳴,又快又烈。 她磕了18個后戛然而止,猝然抬頭,瞠目瞪著地藏,額頭浮出guntang的鮭紅,“我愿生于地獄,助他往生凈土?!?/br> 晨鐘暮鼓,洪鐘在高院內開始叩動,程愛粼聽得滿面是淚。 婆娑世界,以音聲作佛事;叢林法器,大鐘第一。 她上車駛離寺院后,腦中依舊悲愴。 移下車窗遠眺初生的曦陽,流云層疊涌動,紅的,黃的,全是馬雄飛的臉和那一團團噴向她的灼熱的血。 “這個你放好?!崩咸珡男乜谔统鲆粓A幣遞給她。 程愛粼怏怏地接過來端視,竟是枚古銀幣,約莫直徑45mm。 吉蘭丹州的銀器是國內最好的手工藝品。 銀幣正面的雕琢凹凸有致,一巍峨象頭帶著繁復的王冠,象牙呲裂,象鼻揚起,那雙黑豆一樣的象眼靜穆且威厲,王冠中央是個側臉的長發骷髏,象鼻上臥著一只啼叫的知更鳥。 好詭異的圖樣。 老太推了推墨鏡,“如果要處理尸體,就跟這家清潔公司打電話,電話接通后,你對著它側吹一聲,他們能辨識聲響,會知道你是公司的客戶,一具尸一個袋,你只要告訴他們袋子的數量就可以了?!?/br> 程愛粼一怔,回頭看齊貝昂,齊貝昂也聽懵了。 老太瞥一眼后視鏡,嘎嘎笑起來,她一笑,黑貓就在程愛粼懷中翻騰,“后續的現場會有專業的家政人員處理,這公司成立了123年,在國際上聲望很高,不用擔心?!?/br> 車子沿著浮屠河,駛過吊橋,穿越tawan(王家渡口)。 河面金粼粼,白燦燦,灼得人眼淚汪汪,看久了跟看太陽無疑,程愛粼又流下熱淚,一直淌到了森林保留區,光芒終于被深深淺淺的石綠、墨綠、孔雀綠、灰湖綠所吸納,她的眼睛和心緒才歸于平和。 齊貝昂忍不住贊揚這一望無垠的草林,要掏手機拍照。 一摸兜,才想起自己剛買的新機已貢獻在六拜酒吧。 一路風雨,切換著不同的領路人。 程愛粼蜷縮在副駕,藻發飛騰,神色淡淡,額頭的紅腫沒有消退,兩眼濕淋淋,她時而抽煙,時而將下巴放在窗沿,時而流淚,時而神往地咧嘴笑,像個精神沉迷,心事重重的公路片女主角,有種文藝的風|sao。 丁加奴州,最后一個接她們歸家的是海事執法局已退休的副局長,圓盤蒼臉,大氣凜然。 大馬的海事執法局不屬于任何武裝部隊,是由總理府親自領導。 太陽已高升,副局盯著兩人的肚子,一眼能看穿饑腸轆轆。。 他帶她們來到街邊的豬腸粉鋪頭,齊貝昂選了甜醬,副局配了咖喱汁,程愛粼倒醬油、腌青辣椒和炸蔥。 副局指著辣椒,“他也喜歡這么吃,說甜醬太甜,咖喱汁太咸,只有醬油炸蔥是最好的味道?!?/br> 程愛粼掰開筷子,笑笑,“不是他喜歡這么吃,是我喜歡這么吃,他說的這話是我說的?!?/br> 不遠處的大英義公園在舉辦紙鳶節,大人小孩跑跑跳跳,地上自由,天上浪漫。 旖旎絢爛的新月風箏拔得頭籌,圍繞著它的有蜈蚣形,船形,龍蝦形,燕子形……竹條做骨骼,薄紙為風帆,漫天飛揚。 副局瞧著程愛粼,“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程愛粼瞧著騰云駕霧的新月,把李志金的照片遞了過去,“找到他,告訴我地址?!?/br> “程伍長,你一定很懷念阿飛,他幫你開通了所有的生命渠道,讓你不再是一個人。他喜歡你你知道嗎,可他不承認,喝多了也咬死口,不承認,做的比說的多,他就是這樣的人?!?/br> 程愛粼把餐巾紙塞副局手里,“咖喱吃嘴上了?!?/br> 副局擦嘴,“你也這樣,顧左右而言他。10個電話,10道縱橫連接的網,我們所有人的服務都是終生制的,如果我死了,會有繼承者秉承我的服務,這已經不是喜歡了,”他揶揄,“是他愛你?!?/br> 吉普馳騁在海岸線。 程愛粼突然叫停,“哪里可以植入定位芯片,你們不能天天靠著一手機給我定位啊?!?/br> 副局莞爾,“兩年前你參與聯邦特殊法庭外派的突審任務,安全署給你后背植入了芯片,誰幫你cao作的你還有印象嗎?” “馬雄飛,”程愛粼兀的提聲,“所以我每次有危險他都能第一時間找到我!” “你們的工作性質有別于其他警員,你不清楚你們的一次突審會為你們招致多少仇敵。布拉特,阿飛的師父,被人卸去了膝蓋,劃掉耳朵和鼻子,上眼皮和眉毛縫在一起,他們讓她睜著眼看她女兒被扔進硫酸池。布拉特到最后只能在地上蠕動,他們把她吊死在威榔縣署的門欄上,這三年,只要你遭遇危機,阿飛都會陷入一種極度惶恐和暴虐的狀態,他怕你成為下一個布拉特?!?/br> 齊貝昂聽得駭然,程愛粼聽得澎湃,副局扯給她一份文件,“把這兩頁紙背下來?!?/br> 她一目十行,全是危境中的逃離方式及聯系人采取的施救方案。 副局避開了去彭亨州的主要干道,扔個兩人各一個手機,“你們之后用這手機,安全,把你送到哪兒?” “市署附近的拉津巷沒有監控,停在那兒就行?!?/br> “你要回去?”副局蹙眉,“太冒險了,siti那一脈就是群瘋狗?!?/br> “他們也說我和馬雄飛是瘋狗,”程愛粼訕笑,點煙,“如果兩天后我沒聯系你,你給這個電話發信息,告訴他我的位置,煽風點火地描述下我的慘狀?!?/br> 她在拉津巷下車,囑咐齊貝昂把兩套換洗衣物和槍|械寄到馬雄飛家。 程愛粼已經背誦完兩頁逃生指南,鄭重謝了副局,步履匆匆地告別。 果不其然,程愛粼還沒走到市署對街,就被生拉硬拽扯進了一輛黑色商務車中。 手機被摸掉,siti面無表情地閑看著她,“程伍長回家的渠道可真多?!?/br> 他們都清楚馬雄飛的能耐,自然也忌憚程愛粼,耳朵一蓋,頭套一拉。 程愛粼又聾又瞎地被拖進遠郊一個廢棄的糖廠。 逼供了三日,一日8次高強度的審訊。 跪板釘,吊水籠,火上坐……熾熱的大燈明晃晃照著她臉龐,眼睛失控地落淚,幾乎在她面頰上刮出兩道淚溝。 程愛粼笑呵呵,這就叫風水輪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