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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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生殿內,殿中央擺著四足青銅獸紋冰鑒,散著寒氣所凝的白霧,因殿門大開,偶然吹過的風,便能使其往四方飄去,驅散熱意。 李璋面對冰鑒而坐,雙手瞧著這沾滿淚痕的供狀,氣血涌動,手掌直接拍在案幾上,震得棋盤上的棋子移位,還有幾粒黑白子滾落下去。 只聽圣言怒喝:“好他個鄭戎,竟敢豢養外室,還與官員私下互贈!如此藐視國法和先帝圣言!” 殿內侍奉的舍人與宮侍皆是李璋曾經四大王府內的舊人,殿外所站是年少跟隨自己的侍從陳侯。 當年還身為四大王的李璋毫無登基的可能,故其身側都未被世家安插人手,這些都是皇帝能信任之人,以念舊為由留下。 這些人雖已半老,卻還侍奉在這里,應當是主仆情深。 可如今皆全部跪倒在地。 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人再比他們清楚這位皇帝的性情。 鄭戎與安福公主有關,皇帝所氣不是這別宅婦。 他們至今還記得當年安福公主的死訊傳來,這位曾經的四大王怒到殺了王府所有的禽與獸,只差要沖去鄭家殺人。 還是昭德太子親自前來勸服的。 林業綏掃了眼殿內跪下的人,淡然起身,彎腰拾起掉落的棋子,漠視皇帝的怒火:“陛下要準備如何對付此人?” 李璋從情緒中抽離,瞧見殿外的陳侯跪在門口,又見殿內之人都已三四十歲,卻還要如此跪下,立即卸去心里的火氣,叫這些舍人和宮侍都起來,隨后摒退。 他并未有過多思量,直接面露狠戾,只差咬牙切齒:“只要有這張紙,不能殺他,朕也要殺?!?/br> 安福的二十年祭,沒有血又怎能算祭? 聽到這話,林業綏便知皇帝已被內心情感所驅使,許多事,皇帝皆是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強硬辦成的。 可那些只是無關利益的小事,世族施舍于皇帝也無傷大礙。 他掌心里躺著那幾粒掉落的棋子,兩指從中夾住一顆,背離憑幾,慢悠悠的落了一子回棋盤上:“陛下難道就打算憑借一張紙,便要殺掉昭國鄭氏在朝中的從三品之官?王謝兩族雖不喜昭國鄭氏,可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未必不懂,屆時三族共同施壓,陛下又如何能抵擋?” “若此事被他們輕松揭過,便再無由頭去查安福公主之死?!?/br> 御史大夫至本朝雖早已失去副宰相之職的實權,只專掌監察彈劾百官之權,但鄭戎這個御史大夫,卻又隱下了多少官員彈劾的案子。 鄭王謝三族少不了其庇蔭。 李璋騰地起身,踱步至冰鑒前,任由冰寒之氣灌入骨rou,他的身子骨早已不好,一到雨雪天,雙腿便鉆心的疼。 只有疼痛才能令他憶起往年之痛,使人清醒。 皇帝雙目如鷹,轉瞬又如老牛那般敦厚,只聽他問:“你說要我如何?” “待會兒在含光殿上,陛下要盛怒,怒到眾人都跪伏地下?!绷謽I綏將脫離棋盤的棋子一一擺回去,不讓其脫離掌控,“再呵斥王散玉豢養別宅婦的行徑破壞國法,枉費文帝想要百官清廉的苦心,命三司徹查內外官員?!?/br> 李璋笑起來:“林從安,你可知在建鄴城的內外朝官有多少?” “兩千余人?!弊詈笠蛔?,林業綏并未放回原位,而是另落一處,他從容笑答,“若陛下不徹查,又要如何讓他親自割rou喂與陛下吃?” 李璋忽覺得冷起來,腿骨一陣疼。 殿外舍人也機靈的進來,扶皇帝走去坐下。 還未坐,他卻又無意瞥見男子在落子時,袖口因被牽扯上去,露出左手腕骨所纏繞的長壽縷。 不知賢淑妃要他詔謝五娘進宮,意欲何為。 * 太液池里,一尾魚躍出水面,想要去吃那荷花。 只是還未吃到,便又匆匆落入水里。 在池邊帳子里的貴婦人賞著這一奇景,待魚放棄不再躍出水面后,貴婦人方開口說道:“實在失禮,五娘相助我兒登仙,我這個做母親的,卻還未曾與五娘當面道過謝?!?/br> 婦人說第一個字始,寶因便已將視線收回,落到只有眼尾留了淡淡皺紋的婦人臉上。 “淑妃此言令臣婦汗顏?!惫亲永锏馁F女修養使得她端莊莞爾,說著謝賢曾說過的話,“能相助五公主登仙,也算是我與神仙的一段緣?!?/br> 賢淑妃也似尋常家婦般,詢問了些家常事,隨后盡職的問:“嫁到林府后,一切可還好?” 寶因笑著點頭:“尚好?!?/br> 賢淑妃又問:“聽說你與林廷尉已有了孩子,現有幾個月了?” 寶因也只規規矩矩的答道:“三個月?!?/br> 得到不冷不淡的三個字,賢淑妃尷尬的撇開視線,她極力想要與這個女子變得親近,卻始終不得其法,偏生女子又禮數周全,叫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她再想到李月,眼睛一酸,差點又要哭出來。 在池邊采荷花的女童聽到這邊動靜,又瞧見自己母親落寞傷心的神情,立馬走過來,站在婦人身邊,維護道:“你與我娘娘說什么了?你不過是頂替我五姐的人......” 這話說出來,賢淑妃不悅地瞥了眼,立馬打斷她,吩咐女官:“將公主帶回小兒所!” 女童未成年,本不該來這兒,只是她熬不住女兒哀求,才動了惻隱之心,向皇帝求了恩旨。 皇帝素來最寵她們,自然會答應,便連她說要請謝家五娘入宮赴宴也答應了。 女官趕緊抱著女童離開。 賢淑妃連忙再去瞧女子的神色,只見她眉眼間仍是云淡風輕,沒有半分的失儀,仔細看,還有幾絲笑意。 她在心間吐出口氣,換上笑臉解釋:“剛那是我的幺女,素來被我寵壞,五娘莫要往心里去?!?/br> 寶因搖頭,執盞喝了口溫茶。 賢淑妃的刻意親近,她并非毫無察覺,她亦知道眼前這個婦人以往每次都要提醒自己是代嫁的,五公主才是這樁婚事的原主。 如今小公主的一番話說得許就是賢淑妃的心里話,小公主不知往事,能有如此想法必是身邊人影響所致。 在她們母女眼中,她就是個偷走五公主幸?;橐龅男⊥?。 可一開始,賢淑妃哭著回宮求皇帝尋代嫁人選時,為何便不為旁人多想想呢? “我能摸摸孩子嗎?”賢淑妃忽然開口,似覺不妥,自嘲笑道,“我也已是能做祖母的年紀,可七大王成婚快兩年,仍沒個動靜,便想著沾沾五娘的喜氣,指不定來年我也能做祖母了?!?/br> 溫茶緩緩滑入喉嚨,寶因摸不清婦人心里所想,眼下她也不好拒絕,猶豫半響,點頭。 * 日暮酉時,熱氣徹底散去,只余清涼。 食案與坐席皆已布置妥當,皇帝攜著臣工由含光殿前來太液池,賢淑妃卻不能做表率,攜女眷入席,而是由誥封一品國夫人的謝賢之妻——范氏來。 賢淑妃也覺以自個兒的身份,卻要跟在臣妻之后,實在有失臉面,可皇帝十分遵守祖制,這類事只能由皇后來,但中宮無人,她曾說過代勞,皇帝皆婉拒了。 于是她便故意捱到最后,待眾人坐定,方遲遲而來。 所有人入座后,齊齊看向太液池,那座蓬萊島上立了面揚州郡上貢而來的江心鏡,直到鏡面映射的最后一抹日光照在五彩幡上。 這場端陽宮宴便也正式開始。 林業綏隨皇帝坐在上席。 寶因隨范氏坐在下席。 在君臣共慶之際,忽有舍人領著幾名宮侍匆匆而來,雙膝跪下,朝席上最尊貴的那人說道:“陛下,太后身子不適,難以前來赴宴,故特做了九索粽子,祈愿陛下九九歸一,身體常健?!?/br> 李璋放下酒樽,沉默許久,方冷冷道:“王娘娘既不愿來,便罷了,替我多謝王娘娘的祝愿,兒也祝愿娘娘康健永......樂?!?/br> 皇帝的話說得并不算小聲,似是賭氣,故意要眾人皆知,是太后不愿讓他孝順。 男女雖相隔開,卻也并不算遠,只要靜下來,皆能互相聽到對面所說的話。 寶因瞧過去,又轉瞬收回目光,心中明白幾分。 這位太后并非是皇帝生母,而是昭德太子之母。 太后是文帝相知相許的元配皇后,出身瑯玡王氏,只是王氏素有家訓不送女郎入宮謀權勢,故相拒皇室求娶。 文帝極為守禮,也不以強權相壓,當年仍為大王的文帝亦也無法逼迫。 兩人都只能各自婚娶。 直至文帝登基第五年,太后亡夫,守孝三年回到娘家后,文帝再下聘禮,欲迎太后入住中宮。 當時瑯琊王氏的族長——王宣的祖父見他們二人情意仍不減,才終于點頭同意。 入宮后,王太后生下昭德太子,后又撫養了母親早逝的李璋兄妹,待如己出。 昭德太子十歲那年,被人構陷是太后前夫之子,帝后不理,并不顧流言也要親自前往看望太后前夫那病重的雙親,許是其父母感念帝后的恩德,終是在死前,主動說出他們的兒子沒有生育能力,這才以致府內姨娘和當時的太后皆無所出。 五月初五端陽...... 今日是昭德太子逝去十六年的忌日,前面賢淑妃又與她說五月初八是五公主逝去的日子。 貴婦圈子里也常說五公主兒時發生過不好的事,似與進宮赴宴有關...昭德太子便是在十六年前的端陽宴后忽暴斃的。 不出幾月,文帝而后也... 寶因的神思仿若出了殼般,右手不自覺地往食案伸去,竟是要去端起那杯水酒。 席位在她旁邊的范氏眼尖瞧見,連忙出聲阻止:“五姐,你喝不得這個!” 這一聲急呵,嚇得寶因收回手。 神魄也回了籠。 在上席的林業綏聽見范氏這聲五姐,皺眉看過去。 * 半個時辰后,絲竹聲逐漸淡去,眾人退席。 寶因與范氏在闕門告別后,舍人來說男子被皇帝喚住,還需片刻才能前來,她便只好立在原地等候。 女子視微微垂著,無趣到盯著地磚。 為了防塵,建鄴城內只有一些主要大街,會在夯實的黃土之上鋪以從浐河運來的河沙,而宮城之內皆以石磚鋪地,殿室內則是木地板。 世家府內亦復如是。 居室鋪設木地板,居室之外用石磚。 ... 太液池邊,晚風拂過,五色長壽縷飄揚起來。 李璋看著男子,躊躇開口:“初八......是五姐的忌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