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千島之王（二）、蟹王追上來了！

    以主的名義起誓, 伯格爾本來真的是打算去支援港口的！如果他沒有看到那只蟹王的話……

    但是當他看見神術陣的光柱落在那只蟹王身上，而蟹王只是轉動了一下半人多高的眼柄，仿佛那不是攻擊的神術, 而是一陣輕風拂過一樣, 伯格爾就完全沒有了斗志。

    千島之國的日子太好過了。四面環海，氣候溫暖, 即使小麥長得不那么好, 但有眾多海產可以補充，所以種植的壓力也就不是那么大，自然負責祈福的神官也就輕松得多。

    伯格爾紅衣主教已經在這里過了二十多年輕松享受的日子，尤其在當年他把第一王妃的兒子判為神棄者之后，他在千島之國的日子真是稱心如意。

    舒服的日子當然好，但也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伯格爾自己或許沒有發覺, 但他確實已經失去了剛來千島之國時的銳氣和斗志——最簡單的, 如果換了是現在, 他未必會把國王心愛的兒子直接“治療”成神棄者，因為那樣可能會引發國王的強烈反應, 很可能對他不利。

    當初伯格爾這么做的時候, 是因為察覺到老王對教會壟斷香料的不滿, 而何塞王子又表現出了極好的騎士天賦，在老王的培養下，很可能出現一位更強硬的繼承人, 這對教會可沒有好處。

    于是伯格爾果斷接過了第二王妃的橄欖枝，直接把何塞治成了神棄者, 徹底打碎了老王心目中的繼承人。為此他警惕了足足兩年, 即使在何塞“去世”之后都沒有放棄警戒, 生怕引來什么報復。

    但是如果換到現在, 他是沒有這個心氣和精力的，甚至也沒有了為教會而“犧牲”的意愿——他成為紅衣主教已經這么久，晉升圣徒卻是毫無頭緒，甚至可以說，以他的天賦，這已經是盡頭了。

    不能再晉升，就意味著人已經走到峰頂，再往前走，就只有下坡路了。伯格爾也承認了這一點，所以他只想把這段下坡路走得舒舒服服的，不想再做什么額外的努力。

    就如他現在遠遠看見那小山一樣的蟹王，心里升起的念頭完全不是想辦法對付，而是——趕緊逃跑！

    糟糕的是跟他有同樣想法的大有人在——這也不能全怪騎士們沒有斗志，實在是這種變異魔獸根本沒法打啊，神術根本傷害不到，這要怎么辦？

    而蟹王還在向港口移動，不知是不是伯格爾紅衣主教的錯覺，他竟覺得他們一出現，蟹王靠近的速度就陡然加快了，甚至那些為前驅的紅鉗巨蟹也紛紛放棄守衛，向他們涌了過來。

    “大人，海面上有船！”一名騎士探手抓住一縷海風，臉色就是一變，“是那個何塞！”

    伯格爾瞬間就陰謀論了：“這些蟹群一定是他驅趕過來的！”之前何塞不是就用船上的煉金武器殺死了變異大王章嗎？既然能夠傷害到變異魔獸，那肯定可以驅趕，所以這一定是何塞的陰謀！

    雖然驅趕魔獸的方式沒有猜對，但伯格爾的陰謀論卻是正確的，何塞想對付的就是他。而且不得不說，何塞已經把他的性情摸透了，猜準了他只會避戰逃跑，絕對不會挺身而出來個堅守港口。

    “大人，現在怎么辦？”伯格爾的心腹下屬匆匆忙忙送出一道神恩治療前方受傷的守衛，但神恩乳白色的光輝亮起，原本在不遠處的一只紅鉗巨蟹眼柄轉動，立刻對準了這邊，巨鉗揮開一個守衛，八條腿齊動，飛快地爬過來。

    “不要用神恩！”另一個神官大驚，連忙放出一個魔偶。魔偶呈蛇形，盤旋在地面上，絞住了巨蟹兩條腿，只聽咔嚓連聲，兩條蟹腿被硬生生擰了下來。雖然丟了兩條腿并不太影響巨蟹的活動，但攻擊終究是吸引了巨蟹的注意力，揮動鉗子跟魔偶戰斗了起來，暫時忘記了這一邊。

    “這些變異魔獸會被神恩吸引……”伯格爾想明白這一點，臉色更難看了。也就是說，如果他們這些神官加入戰斗，那么變異魔獸都會盯上他們，這可跟神官原本的輔助戰斗完全不同了，他們將不得不直面變異魔獸的主要攻擊——這是神官根本不可能抵擋的！

    “撤退吧！”伯格爾迅速地做出了決定。他害怕了。神官原本就沒有戰斗力，更何況要直面這樣巨大的變異魔獸……

    “什么！”新王剛剛看到教會的增援還在高興，沒想到剛過來就聽見伯格爾的話，頓時要爆炸了，“伯格爾大人，您怎么能退！”這些年他對教會簡直是有求必應，供奉不可謂不盡心，可是上次教會的船引來了大王章，伯格爾力推的水稻顆粒無收，這兩件事已經讓他失去了四分之三個千島之國，現在伯格爾竟然還要撤退，這是打算拿完了好處就不管他，再換一個何塞來合作嗎？

    伯格爾倒是真的沒有跟何塞合作的意思，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陛下，這些魔獸就是何塞驅趕過來的，我們被算計了！再拖下去，所有人都會被魔獸包圍。陛下跟我們回圣城吧，以后還有回來的機會——何塞一定是跟魔鬼勾結了，否則他怎么能驅使魔獸？我們把這消息帶回圣城，由教皇冕下處置吧?！?/br>
    之前他不愿意回圣城，是因為再也找不到合適的教區了。但現在魔獸在前，到底保命才是最要緊的，教區實在保不住，也只能放棄了。但是帶走新王，就留下了再返回的借口，再加上他還得到了變異魔獸的一些情報，這樣回圣城也算有交代，不會顯得太狼狽。

    新王其實是不愿意撤離的，但此時，海中那小山般的巨蟹也動了起來。它龐大的身軀才一動，港口的海浪就驟然升到兩米多高，直接把停泊在港口里的船都掀翻了幾艘。

    隨著大量的海水沖上碼頭，又有一些較小的蟹類乘著海水爬了上來，神術陣的金光閃成一片，沒有變異的螃蟹被細細的金光劃過就像黃油被熱刀滑過一樣變成整齊的碎塊，但金光落在變異的巨蟹身上卻只是泛起一串光點，毫無作用。

    如此大量的魔獸讓神術陣的能源在急劇消耗，新王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王宮中還有多少魔晶，在上次變異大王章的攻擊中它們已經消耗掉了很多，這次……

    他終于還是屈從于對魔獸的恐懼，一邊跟著伯格爾退去，一邊咬著牙色厲內荏地說了一句：“你說得對，他一定是跟魔鬼勾結了！我要報告給圣城，讓圣城來處置他！”

    “教會的船果然逃了——”灰羽拿著望遠鏡，像只鳥兒一樣蹲在桅桿頂上，大聲向著下面甲板說道，“一共六艘船，四大兩小，應該是全撤了?！?/br>
    “但是魔獸并沒有追過去?！鼻嘤鹨材弥粋€小號的望遠鏡，看的卻是港口處的魔蟹群。

    “他們應該是打開了教堂的神術陣?！焙稳櫫税櫭碱^，“看來他們也發現了變異魔獸是被神恩吸引的?！?/br>
    灰羽從桅桿上飄落下來：“我帶著十字架把蟹王引過去！就用快艇?！?/br>
    長云領新近送過來兩艘快艇，說是用上了最新的柴油發動機做出來的?；矣鸩恢啦窭锸窃趺刺釤挸鰜碛偷?，而且那油聞著好像也沒有木頭的氣味，但那個發動機是真的怪好用，裝在小船上，那船跑起來簡直是風馳電掣。

    雖然據送船過來的人說，這個發動機還很笨重，并且還銘刻了魔法陣，并需要一塊魔晶啟動，才能保證那個什么動能轉化率——總之就是屬于不成熟不完美的試驗品，但灰羽已經覺得十分驚喜了，這可比帆船跑得快太多了！

    當然，教會的海船上裝載的逃生艇速度也很快，但是那需要好幾塊高級魔晶，而這個快艇主要用的是柴油，魔晶只是用來輔助的，一塊中級魔晶就能用好久。至于柴油，據說是從無盡深淵來的，產量豐富，成本低廉，還挺耐燒，一箱柴油加滿，能在海上疾馳好久，而長云領直接給他們捎了十大桶來！

    這么好的東西，不用起來簡直暴殄天物！此刻灰羽一看到教會的船駛出港口，頓時就想到了這個東西。

    伯格爾紅衣主教站在船尾，用手搓動著面前的水晶球，蒼白的水晶球里浮現出一只巨大的眼睛，淺色的瞳孔擴大到整個球面，映出了碼頭上那混亂的情景：守衛已經節節敗退，雖然新王并沒有公開宣布撤退，但教會的人來了又去是瞞不過所有人的眼睛的，人心一動搖，就更是兵敗如山倒，更何況他們本來也抵擋不住這些魔獸。

    已經有巨蟹爬出了水晶眼球的監視范圍，那是已經離開碼頭，深入了大珊瑚島內部。守衛尚且擋不住，大珊瑚島內的平民就更不可能擋住了。

    想到大珊瑚島可能出現的慘象，伯格爾也不是全無憐憫，但此刻他更慶幸自己已經脫離了險境。而那個何塞——倒沒想到他有這樣的狠手，居然能驅使魔獸血洗大珊瑚島，就憑這一點，新王還真不是他的對手，就算今天沒有魔獸登岸，王位恐怕早晚也會被他奪回去……

    伯格爾這樣想著，正打算關閉水晶眼球，忽然間發現，在眼球視野的盡頭，那小山一樣的蟹王竟然橫向移動起來——它不是應該徑直向前，逼近大珊瑚島的嗎？

    伯格爾連忙注目看去，但一只水晶眼球的視野有限，而蟹王體積又如此巨大，看著似乎動作緩慢，其實移動速度卻很快，只不過片刻就脫出了水晶眼球的監視范圍，消失在視線之中。

    怎么回事？伯格爾內心浮上了一種不詳的預感，他連忙轉去船頭，命令船長：“全速航行！盡快脫離大珊瑚島?！?/br>
    “大人——”船長有些為難，“現在是北風……”風是橫著吹的，不能完全利用，船行進的速度必然不比順風的時候快。

    “那就打開輔助神術陣！”伯格爾再度看了一下手里的水晶球，那淺色瞳孔中的蟹群也幾乎都消失了，更讓他感覺不安，斷然下令，“無論如何，就要最快的速度！”

    船長更頭痛了：“但是魔晶……”這么大的船，如果全速前進，對魔晶的消耗是驚人的。

    “不要管魔晶了！”伯格爾惱火地說，“我說了，打開神術陣，全速前進！”

    他是最高神官，船長也只能答應：“是?！比绻氐绞コ侵笊项^要問責，就讓他們去問紅衣主教吧。

    然而神術陣還沒有啟動起來，甲板上已經傳來了驚呼聲，伯格爾心頭一顫，連忙沖出駕駛艙，果然聽見水手們在大喊：“蟹王，蟹王追上來了！”

    怎么會！那東西怎么會追著船來？難道島上的教堂還不能吸引它嗎？

    伯格爾遙遙望去——其實都不用費力去看，那么大的蟹王，哪怕只有眼柄部分露出海面也足夠明顯，更不用說它游動起來的時候波浪翻涌，簡直太容易辨認了。

    但是此時，伯格爾的注意力并沒有放在蟹王身上，因為他看見了在蟹王前面，那艘幾乎是像在水面上飛一樣奔馳的小船——那速度快到仿佛御風而行，簡直不可思議，因為那船上甚至根本沒有帆！

    這小船飛馳在蟹王前面，或者說，蟹王就是追著這小船而來的。

    “把船擊沉！”伯格爾雖然還沒搞明白這船是如何吸引蟹王的，但他已經感覺到了不妙，果斷下令。

    這次船尾的神術炮開啟很快，船長也感覺到了危險，一團明亮的金光被拋射而出，在海面上轟然擊起高高的水花。

    但是那小船靈活得像條魚，在神術炮開啟的時候就猛然向側面劃出一條弧線，速度甚至還又提高了幾分，使得神術炮遠遠落在它后面，掀起的海浪反而托著小船又向前送了一段。

    “打準一些！”伯格爾不由得吼叫起來。

    小船已經離得近了，他清楚地看見那船上只有一個人。對方壓低身體——他手里只掌著一個小小的圓舵，看起來轉動的時候輕松無比，只需要稍稍一動，小船就能馬上改變方向，簡直靈活得像一條鯊魚！

    “全體攻擊！”伯格爾大吼，“不能讓他靠近！”

    但是已經晚了，小船已經追上了最后一艘船的船尾，但船上的人并沒有做出什么攻擊動作，而是對著伯格爾挑了挑眉毛，咧嘴一笑，就轉動了圓舵——小船劃出一個完美的弧線，從船隊側面疾馳出去，隨著突突的轟響聲，這艘速度奇快的船轉瞬就遠離了船隊，逃也似地跑遠了。

    然而在船隊后方，龐大的蟹王像是終于注意到了前方這幾艘大船，粗壯的眼柄轉動，牢牢地盯住了站在船上的伯格爾紅衣主教……

    第416章 千島之王（三）、那是教會的誣蔑

    何塞登上了大珊瑚島的碼頭。

    因為蟹王掀起的海浪幾度沖刷, 碼頭已經被海水沖得干干凈凈，看起來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但如果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些深深淺淺劃在石頭上的戰斗痕跡, 以及在某些石縫里還夾著的未曾沖走的細碎尸塊……

    灰羽雖然已經盡快將蟹王引走, 但那些巨蟹有些已經闖進了島里，所過之處也是血rou橫飛, 甚至現在還能聽到有人驚呼慘叫的聲音。

    “三人一組, 散開救人?！焙稳唵蔚孛?。

    “等等！”跟著登上碼頭的一個杜法家的子弟看見遠處冒起的濃煙，連忙道，“王宮起火了！一定是那家伙逃跑的時候放的火，得趕緊救火??！”

    何塞抬頭瞥了一眼那高高飄起的煙柱。他明白這個表兄弟的意思——新王逃跑得太匆忙，很多寶貝來不及帶走，但也不愿意留給他, 所以干脆付之一炬。另外, 王宮里有著歷位先王的畫像和遺物, 也有何塞生母的，就算何塞不先剿滅魔獸, 但他總得去救火, 這樣就來不及去追新王了。

    不過新王恐怕沒有想到, 那些魔蟹是可以引走的，只是王宮——何塞搖了搖頭，母親會留在他心里, 而他現在得先救人，畢竟這些魔蟹都是他引來的, 如果這個時候放棄救人, 造成更大的傷亡, 陸希如果知道了, 會很生氣吧……

    還滯留在島上的魔蟹數量還不少，畢竟這種魔獸智商不高，盡管蟹王發出了召喚他們一起的信號，但眼前有“食物”的誘惑，還是讓一些魔蟹遵從了食欲的本能。

    好在那些變異的紅鉗魔蟹對這種“普通食物”不感興趣，所以留在島上的都是未變異的魔蟹。那些比較小的，普通平民拿著棍棒也能抵擋一二，只有幾只青色巨蟹橫沖直撞，鉗子一揮，那些搭起來的小泥屋就墻倒屋塌，根本無法阻擋。

    整個漁村都是慌成一片的。因為要出海，漁民們并不是沒有見過魔獸，事實上每年都有人駕船出海之后再沒回來，有些是因為魔獸，有些是因為風浪。村子里到現在都有缺了肢體的人，就是在海中遇到魔獸的結果。

    但畢竟在大珊瑚島上，有著神術陣的保護，是少有魔獸能夠登岸的。甚至上次的變異大王章來襲，損失也主要在碼頭那邊，他們躲在房子里，最終雖然受了一場驚嚇，到底是沒有傷亡的。

    但這次不一樣，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這些魔蟹就沖進了村子，那種青色的巨蟹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鉗子一張能夠夾住人半個腰，然后用力一鉗——第一個撞上的漁民沒來得及跑掉，現在已經被從中鉗斷，而且就連這斷成兩半的尸體，也已經只剩下白骨了……

    “主啊——”爬到房頂上的女人摟著孩子，兩腿都是軟的，“收回您的憤怒，憐憫我們吧……”今年這是怎么了，旱災已經奪走了她的小兒子，現在連他們母女兩個，也要蒙主恩召了嗎？

    這泥房子也就兩米高，即使爬到房頂上，青色巨蟹支起后足的時候，眼柄也已經越過了房檐，那光滑陰冷的復眼一盯住女人，簡直就像是一盆冰水從頭澆下來。女人眼看著巨蟹揚起蟹鉗，她顫抖著抱住女兒，把她的頭按在自己懷里，然后自己也低下頭，閉上了眼睛：“萬能的主啊——”

    后面的話她沒說出來，因為一聲槍響，巨蟹的一只眼柄被打斷，微紅的液體從斷口處濺出來，甚至濺到了女人的破裙子上。

    巨蟹發出一聲嘶嘶的像蛇吐信一般的聲音。它的另一只眼柄向后轉動，看到了在它背后開槍的人。但是由于身體結構使然，它沒法向后攻擊，只能有些笨拙地轉身，足的末端劃過小屋的泥墻，輕易便留下刀砍般的深痕。

    然而背后攻擊的槍手并不怕它，巨蟹動他也動，始終保持自己在巨蟹的背后，還對著屋頂上的女人喊道：“快下來，只要在它的背后，它就抓不到你們！”

    女人心驚膽戰。但她能帶著兩個孩子謀生活，就不是個膽小的，這時候居然真的強忍恐懼從屋頂上爬了下來，戰戰兢兢地繞著巨蟹轉動。

    巨蟹連轉兩圈，明明看得見卻抓不到人，只把小屋的泥墻切了個七零八落，不由得暴怒起來，猛地用后足支著站了起來，瘋狂地揮動起鉗子來。

    頓時周圍泥石亂飛，空氣像海水一樣被攪動，竟然形成了風旋，刮得女人站不穩，一時來不及跟著跑動，巨蟹已經轉過半個身體，眼柄上的復眼冷冷地盯住她，屈起一只大鉗向她伸了過來。

    女人嚇得連呼吸都忘記了，槍手連開兩槍擊中巨蟹的鉗子，但那里的甲殼極其堅硬，子彈也只打出兩團白印，仍舊執著地向女人夾過去。眼看巨大的鉗子已經到了眼前，忽然間一聲短促卻響亮的爆炸在大鉗的根部響了起來，急劇膨脹的空氣將巨蟹的大鉗反向后拗推過去——那個位置選得真是太準確了，只聽喀嚓一聲，整只堅硬得子彈都打不碎的螯足，竟然齊根斷開，呯地一聲落在地上，關節處尖銳的刺扎進地面，泥土飛濺。

    女人已經嚇僵了，直到腳下地面重重震動，她才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就見那只巨大的青色魔蟹，所有的腿都被卸了下來，亂七八糟扔了一地，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殼子摔在地上，兩片口器徒勞地翕動，像在咒罵一樣。

    這么恐怖的魔獸，頃刻之間卻變成了這副翻身烏龜似的模樣，女人愣了一會兒，忽然覺得甚至有些可笑起來。不過她還記得去看是誰救了她，然后她那被剛才的爆炸震得還有些嗡響的耳朵就聽見有人在喊：“殿下！”

    殿下？殿下是誰？女人連忙拉住了剛才的槍手：“他，他是誰??？”

    “是何塞王子殿下！”槍手自豪地說，“不，很快就不是王子殿下，而是國王陛下了！”

    “是，是那位原本是神棄者，后來蒙主恩典，又成為騎士的王子殿下嗎？”這事兒實在太聳人聽聞，所以即使是這漁村里的人也聽說過。

    當然女人從未見過何塞王子，在她的印象里神棄者就是病怏怏的，臉色蒼白眼神陰沉，畢竟是被魔鬼污染，又被神所厭棄的人啊……

    可是剛才那位站在那里的騎士，手里的長劍上還纏繞著赤紅色的火焰，那是初升太陽一樣的顏色，是光明的顏色。而且他那么高大，那么勇猛，哪里像是神棄者呢？

    “根本不是什么神棄者，那是教會的誣蔑！”槍手不高興地糾正她，“教會治不好的病人，他們就說是神棄者，好掩飾他們的無能！更不用說，我們王子殿下是那些神官故意治壞的，他們只是想扶持新王罷了?！?/br>
    “怎，怎么會呢……”女人本能地反駁，“教會是，神官大人們是得到了神恩的人啊……”怎么可能做出故意治壞那么陰暗的舉動呢？

    “那又怎么樣？”槍手看著女人瘦削的臉頰，撇了撇嘴，“今年的旱災，教會做了什么了嗎？看你這樣子，餓了好久了吧？你要是在珍珠島上就不會這樣，大家都吃得飽飽的呢。教會就是這樣，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推說什么魔鬼啊神罰啊，其實沒有他們，田地照樣種得好！”

    女人不太敢相信，這跟她的信仰差得太遠了。但她不瞎，眼前的槍手臉頰豐滿身體健壯，是吃得飽的人才有的樣子。而相形之下，別說她們這個漁村，就是整個大珊瑚島上的平民，今年的日子都很難過，要不然她怎么會餓死了一個孩子呢？而村里餓死的人還不止她的孩子一個，剩下的也大都瘦骨嶙峋，只靠撈點海草貝殼充饑。

    “那要是王子殿下做了國王——”女人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又連忙把后面的話咽回去了，她還不知道新王已經逃跑的事呢。

    槍手卻是知道的，沖她笑了一下：“等我們王子殿下做了國王，千島之國的人都不用餓肚子了！”他說著，看同袍們都已經跟著往前走，也連忙沖女人擺了擺手，“我得走了，可能還有魔獸在島上呢，我得去救他們。這打死的魔獸都給你們了，先吃著，回頭就會有人來給你們發糧食的?！?/br>
    女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遲疑著轉頭去看，魔蟹雖然被卸了胳膊腿兒，一時也是不會死的，仍舊口器翕張，不停地吐出一團團泡沫。但它散下來的那些腿卻是不會動的，而且最小的一條腿已經被火焰燒成紅色，還散發出一股烤熟的香氣，讓饑餓的女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這么大的一只魔蟹——不，甚至不需要全部，只需要這么幾條腿，就夠她和女兒吃好幾天了！那個人還說會有人來發糧食，這可能嗎？

    但是魔蟹就在眼前，并沒有人來拿走，而那香氣又那么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