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具離開競技場
那么,此時的南音在干什么呢? 她在逃亡。 準確的說,是開展一場她早就該那么去做,甚至也早已預料到結局的逃亡……雖然飛坦并不這樣認為。 這個男人曾是她的瘋狂,她的摯愛,也是她一切的野心和欲望萌芽的起源。她知道自己和他不會有未來,她知道這只是短暫歡愉,只要找不到擺脫揍敵客的方法,她只是在重蹈覆轍,在明知故犯,是在……順從本心。 她對他們不算完美的過去心有不甘,猶如毒蛇咬住心臟,源源不斷注射毒液,只要碰上和飛坦相關的事情,她扭曲的個性完全做不到因此釋懷。 太痛苦了。 太妒忌了。 飛坦,飛坦,飛坦,飛坦,飛坦,如果她能完全主導這個世界,比伊爾迷更強,比揍敵客更強,她不想放手,她的……她的……她的飛坦! 南音臉龐原本退下的疼痛,再度如火燒一般,從嘴角急速往四周蔓延。 念,遵從本心,遵守自己的道,堅定,不得有任何偏移,否則就會歪曲自己的路。 這是揍敵客不曾教予下屬,她卻在旅團8號死亡那天,從席巴同庫洛洛的戰斗與妥協中領會到的。 對席巴來說,家族延續最重要。 對庫洛洛和飛坦來說,旅團意志最重要。 那么,對于她來說,什么才最為重要呢? 天空競技場,某地下賭場密道。狹長的走廊沒有半點光,厚實的磚墻隔絕了所有賭徒的吼叫,安靜的猶如墳場。 飛坦在前,南音在后,兩個人的腳步都放得很輕。南音盯著他的背影,來自流星街的強盜蜘帶著她一路來到這里,避開了所有能拍下他們的監控區域,要是有人去調取數據,或許發現不了這個現代社會并不存在的幻影。 察覺她腳步放緩,飛坦回頭。如非南音主動,飛坦在外很少跟她有什么親密舉動,只眼中帶著一絲疑問。 “俠客說的[化裝舞會的面具],我們只需要偷走就行?”南音壓低聲音。 “當然——不?!憋w坦下半張臉被面罩遮掩,露出的眼睛中難掩興奮,“4個保鏢歸你,那個女人留給我?!?/br> 南音微微側過臉,飛坦的表現讓她臉上那股炙痛更加劇烈,但揍敵客早已把她對痛苦的忍耐鍛煉出來,根本不影響她腦子里迅速調出資料。 飛坦提到的女人,在俠客提供的情報里,是個圓臉矮個,照片里笑的很甜,看似人畜無害,實則是為賭場撐腰的勢力二把手,在這座城市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是飛坦喜歡……折磨的類型。 明明他們現在離開這座城市最需要的是低調,他卻依舊和往常一樣,躍躍欲試想要留下鮮明的個人痕跡,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這大鬧了一場。 他到底…… 隨意吧。 “我知道了?!蹦弦糇詈蟠鸬?。 飛坦腳步一頓,眼睛繼續警惕著附近的黑暗,右手卻伸向南音的手腕,那掌心guntang的溫度幾乎燙熟了她的心臟,“怎么了?”他那壓抑不住殺意的腔調中,為南音留出了一分疑惑,“你在不高興?!?/br> 南音深呼一口氣,“你知道為什么?!?/br> “……” 飛坦松開了她的手。 他暗金色的眼眸中帶著野獸般的情緒,但也有她曾引起的,她曾教會的關于人性的思考。他盯住她的眼睛,就在漆黑無光的走廊里,那雙暗金色的眼睛突然亮的可怕,像夏日灼燒般的太陽,燙得南音忍不住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不知道?!憋w坦想起芬克斯的提醒,一字一句的,非常慎重的反駁著,“但我知道,不管我說什么,都會變成你下一次指責我不懂你的理由?!?/br> “很多事你可以直接說出來?!彼艜?。 南音張了張口。 說什么,說她曾經病態的調查他和其他女人過去的一切,還是說她如何妒忌跟他有共同過去的同伴,還是說她其實非常恨他,恨他根本不怕失去她,不能像糜稽和伊爾迷那樣,露出對她顯而易見的占有欲。 這跟要不到糖吃哭鬧的小孩有什么兩樣?從她再次有記憶起,對某一個人剖白內心,等著對方寬恕或者給予的這種舉動,只會從揍敵客換來鞭子和斥責。 南音垂眸,她也無數次想把自己陰暗的想法用好聽的詞句說出來,那些曾經在她腦子里揮之不去的自我折磨的痛苦,但飛坦真的能理解嗎?他愿意理解嗎?他真的能接受這樣一個自己嗎? 她自己都不能。 直到飛坦不再直視她,南音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她徹底失去同他交心的機會。 暗紅色的血液濺滿墻壁,南音百無聊賴的將四具尸體收斂整齊,在她背后,女人似痛苦似低喘的動靜伴隨著骨骼錯位的聲音,繼續著還未結束的酷刑。 飛坦又強了啊。 南音沒有回頭,只是想著,雖然比不上出身世家的大少爺伊爾迷,能擊敗這個女人,飛坦在同齡人里足以稱得上一流高手。 “[面具]在哪?”飛坦蹲在女人面前,扳起她的下巴,神態愉悅的問道。 女人吐了口血沫,青紫的喉嚨讓她無法發聲,只能哀求似的趴向飛坦的腳面,乞求他放過自己。 可惜……飛坦狹長的眼線上挑,重新站起來,腳尖踩住她的指節輾壓,愉快的再次聽到她凄厲的慘叫。 “真不聽話啊?!?/br> 飛坦享受著對囚徒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明明只要說藏在書柜后面,你反應這么可愛,我說不定會放過你哩?!?/br> 又來了,南音閉上眼。 以前他們也為這些破事爭吵過,真討厭啊,還夸她可愛,飛坦就跟在和這女人調情一樣。南音心底滿是惡念,又心知肚明,連這些肢體接觸都能吃醋的自己才是怪物。 只是她還會想,如果她當著飛坦的面也和西索“玩一玩”,飛坦是否也會這么冷靜呢? 要是能看到他變臉,把西索獻祭了也值了。 “走了?!?/br> 飛坦拿起念具,往臉上戴好其中一個。跟俠客提供的情報相同,[化裝舞會的面具]迅速改變了他的臉型?,F在除了身高和發型,誰也無法把他和幻影旅團通緝犯聯系起來。 不過每次生成的臉都是隨機的,取下又會換成新的面孔。不過這都是小問題,眼下他們只需要再“借”兩個身份,就可以租飛艇離開這座城市。 南音眼睛燃起念氣,看著血泊著的女人慢慢咽氣,確定尸體沒有誕生死后之念,她才安靜的跟著飛坦離開。 如果是她的話……如果是她的話,死在飛坦手里,應該會誕生出一頭瘋狂殺戮的怪物吧。 畢竟,她真的不能容忍飛坦有擁抱別人的可能。 庫洛洛坐在天空競技場外的廢塔高處,“這個交易當然要答應?!彼又娫?,守在他身邊芬克斯和俠客神情卻有些詭異,“畢竟我的團員現在也很危險?!?/br> 一等電話掛斷,俠客便迫不及待:“那個揍敵客……” “俠客,查到了嗎?”庫洛洛打斷他的話,“飛坦選擇了去哪里的飛艇?” 假身份是俠客幫飛坦搞定的,他查這個當然不難。但作為旅團的后來者,他并不清楚他們幾個男人非要插手飛坦的戀情是什么狀況。 他很想回自己的小窩,在幾百萬戒尼的電競椅上暢游網絡世界,而不是在這吹著冷風,還被芬克斯按住肩膀,很痛還不方便開口。 “卡金?!眰b客氣若游絲。 庫洛洛注視著機場不斷騰空的飛艇群,“和他給的情報吻合?!彼沉搜鄯铱怂沟氖?,給俠客下達終于可以讓他擺脫桎梏的命令,“那我們也出發吧。讓瑪琪通知全員,在卡金的首都集合?!?/br> 小型飛艇在緩慢飛行,在暗色荒漠中落下影子,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像兩頭孤獨的,永遠不會相遇的鯨魚。 南音是考過飛艇駕照的,但眼下只有她和飛坦,與其待在駕駛室,還不如設定自動駕駛。 她調著吧臺咖啡機的數值設定,飛坦坐在單椅上,饒有興致的讀著報紙上對兇案痛心疾首的報道。但沒過多久,他就嫌棄上面的照片不夠血腥,隨手扔到一旁。 兩個人還戴著念具,按照情報,這個道具的改變應該是無痛的,南音卻感覺臉上的疼痛仍舊未減輕。人的意志總是會受一些外力影響,她也不例外,只想順著本能說些廢話。 “飛坦……” “嗯?” “你想過未來嗎?” 飛坦不置可否,“變強?!?/br> 流星街的盜賊,包括庫洛洛都沒有什么對未來的幻想。不過在揍敵客,管家也是將一輩子都賣給了主家,以此換取原生家庭一輩子不可能提供的資源。 未來是什么? 在這個世界,大部分人都是沿著祖輩的道路繼續前行,談不上什么未來,命運既定。流浪者成了盜賊,殺手世代都是殺手,哪怕號稱最自由的獵人,大多也是師徒傳承,只有極少數幸運者脫穎而出,自主覺醒念能力。 野路子死的很快,或者說,普通人沒有血統,又不依附大勢力,往往死的很快。 那么她呢? 南音沉思。 她曾經想成為揍敵客管家的天花板,但后來,她終于意識到管家再怎么受寵,也始終只是揍敵客的消耗品之一。她最多失去的記憶里可能有伊爾迷覬覦的價值,除此之外,無甚特別。 揍敵客的管家是不允許談戀愛的,一輩子都屬于主家。然而她直接和流星街的蜘蛛正大光明在一起,伊爾迷沒殺她,甚至連改變思想的念釘都沒有給她用上。 或者說,用不了? 人身上不可能同時被兩個cao作系控制,同理,她的記憶被某個人抹除修改,伊爾迷就不能在這個基礎上,再控制她的記憶。 這里面藏著顯而易見的秘密,她的未來是逃跑失敗繼續被伊爾迷控制,還是找回記憶,找回自己的過去? 南音心里還沒有準確答案。 在這之前……她沉默的看著飛坦,突然覺得在這把他做成獨屬于自己的傀儡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