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她的占有欲
荒無人煙的曠野,烈日高掛,連空氣里的沙塵都失去了水分。 南音正在進行一場修行。 她穿著身純白衛衣,雙手揣兜沿著路邊走,只有手機電臺放到不太喜歡的歌時,才動動手指,切到下一個頻道。 上世紀修建的狹窄公路車流罕至,被頑強的枯黃草皮爬滿了邊際。在這個飛艇和火車盛行的時代,汽車是一種相當昂貴的長途工具,只有少部分人才負擔得起。 但出得起這個錢的人,面對幾乎橫跨巴托奇亞半個國境的旅行,更樂意選擇擁有盥洗室和溫暖床鋪的私人飛艇。因此,到現在為止,也沒人有機會看到南音衣物無塵,渾身干干凈凈的異樣。 微薄的黑氣沿著南音心臟,以她為中心,均勻地構成一個無形領域,將拒絕的事物阻擋在外。 這是南音從“纏”中自我領悟的技巧。 “纏”作為念能力者的基本修行之一,穩定而平均的氣分散到身體各處,戰斗時能增加防御力,平時也能使精神平穩,達到凝神靜氣的目的。 但人類身體能容納的氣有上限,以南音的資質,在沒有對戰的情況下,也只能堅持15小時。比起去年獨自和兩大念力高手對決兩天一夜,最后完成暗殺任務的伊爾迷,她還差得很遠。 不過對她來說,與其說氣是一種力量,不如說更像一個寄生在她體內的合體怪物。有些時候,她甚至感覺到它們擁有某種意志,尤其是在她使用念技后,那些若有若無的情緒會讓她的理智逐漸屈服,無法克制身體的欲望。 心思一飄,南音流動在皮膚表面的氣便紊亂了。烈日一沒了遮擋物,立馬在她臉上烤出密密的細汗。 糜稽一直遠程連著她的手機,閑來無事看兩眼,覺得她這樣可真狼狽。又忍了會,他終于詫異的問道:“你到底圖什么?”枯枯戮山不缺訓練室,器械也是科學而高效,更不會讓她受這么大的罪。 “我想感受一下?!?/br> 南音此時亂了節奏,也不急著回到剛才的修煉狀態,抹了把快滴進眼睛的汗,氣息微微有些急促的道:“這種環境……是怎么磨練出強者的?!?/br> 糜稽那頭突然失去聲音。 長久的沉默后,南音耳機里,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碰撞。 “你居然——居然還在想那個錢都沒給你花過的窮鬼!”糜稽聲音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顯得有些陰陽怪氣,似乎就認定了南音這么做的目的,“正好這次的目標也在天空競技場,是不是很懷念啊,那時候我出去打比賽,你就在我房間里搞男人。哈,一個連房錢都出不起的窮鬼,睡你都用我的房間!” “糜稽少爺?!?/br> 南音不想爭辯,畢竟他說的基本屬實,只能克制著情緒回答:“我和他不可能了,伊爾迷少爺不同意?!彼?,想或不想對方,又有什么意義? 但關于這類話題,她已經和糜稽聊過無數次,每次都是他主動提,他主動生氣,讓南音實在沒心情再哄這位少爺高興。 哪怕這樣,對她之后的任務行動有好處,但她膩了。 糜稽等了幾十秒,電話那頭卻沒有更多的解釋,更沒有他想要的再也不找野男人的保證。 “嘟——嘟——嘟——” 他憤憤的掛斷電話。 糜稽瞇著眼睛點了根煙,盯住跳動的火星,開始思考南音這幾年對家里的態度變化。 明明除了那個窮鬼,一切都是按著他和大哥的計劃在發展。當初送她來揍敵客避難的“家人”也處理得很干凈,照片、衣物、當天的航班記錄全部銷毀,連外出派駐的任務也沒有離開過這片大陸,但玩具卻不聽話了。 要是告訴大哥的話,自己以后在南音身上,絕對沒辦法分一杯羹。糜稽往后一仰,咬著大拇指,電腦椅也配合著發出不堪重荷的吱嘎聲。 難搞哦。 南音這次的目標是名學者。一個上網查他的名字,能彈出好幾十頁專利的行業大牛。 他大概是兩日前陪妻兒到達目的地,再加上天空競技場所在城市的特殊性,揍敵客只能查到對方下榻的酒店,剩下的信息需要南音自己補全。 天色漸暗,南音才走到城市邊緣。她不準備在這里使用自己的身份ID卡。一個外地人,頻繁給不同城市帶來死亡,不查還好,出事了揍敵客絕不會保她。 一切小心為上。 畢竟她知道流星街出身,在這個信息化時代無法擁有身份ID的那群人……剛離開家鄉時,他們過著幾乎與現代社會脫節的生活,風餐露宿,購物靠搶,底價銷贓,有錢也沒處花。 稍微聰明點的,知道布置多個傀儡放在明面上,不輕易向外界暴露自己的不同,生活還算過得下去。而那些不愿意折騰的武斗派,所到之處只會選擇殺人雀占鳩巢,被發現就換一個地方。 幻影旅團危險評定為“A”,大半理由出自于此。 只有在極少數地方,他們不會東躲西藏,還會憑自己身手正大光明賺上一筆。 天空競技場就是其中之一。 不需要如實填寫姓名、年齡、格斗經驗,哪怕是隨手亂填的身份ID都行。在這個野蠻人的圣地,選手只需要戰勝一場又一場的對手,其他無需cao心。 一般來說,只要不危及觀眾,不影響競技場聲譽,這座城市的警署形同虛設。 “還是這么多人啊?!?/br> 南音踮起腳,還是沒辦法繞過熙熙攘攘的人流,直接看到競技場報名點。按這個速度,哪怕排到她的比賽,也到明日凌晨去了。 反正100層選手房間今晚她睡不了,現在參賽也沒有意義。 以天空競技場為中心,四周都是夜里霓虹閃爍的摩天大樓,數不清的酒店廣告穿梭在各個街道。南音走了很遠,畢竟離她上次來也過了很久,直到她看到那顆熟悉的破舊木質招牌,才往更深的巷里拐。 一只紅燈籠孤零零的掛在墻頭。 南音摸到隱形門,就在她推開的那一刻,鼎沸的人聲傳了出來。天空競技場是明面上的賽事,能正大光明出售門票。而這些地下賽場,不是說一方認輸就能停止,而是不死不休的惡斗。 贏家除了壓在他身上的賭資分兩成,還有觀眾打賞,幸運的話,打一場足夠生活兩三年。 因此,觀眾的喝彩永遠伴隨著敗者面臨死亡,丑態百出的模樣。 南音坐到吧臺,完全不看被鋼繩攔起來的賽臺,只望向調酒師道:“來杯冰水,再加一份死亡味道?!?/br> 對方挑了挑眉,“好久不見?!?/br> “嗯哼?!?/br> 南音不驚訝他還記得自己,亦或并非對方記憶力超長,也可能是服務業慣有的觀察力,但這和她有什么關系?萍水相逢的人而已,頂多心里備注一下,如果任務出現紕漏,還要過來“清理”目擊過自己的人。 圓塊餅干正面是骷髏頭狀的凹槽,調酒師把冰水推向她,見南音沒動靜,便笑了笑,把以番茄為主的調料淋到餅干堆上。血紅的骷髏頭,像極了賽臺上腦門凹出血漿的垃圾。 南音夾起一塊,嗅了嗅,又興趣缺缺的放下。 “你和他分手了嗎?” 南音眼神陡然一凝,調酒師看她這副樣子,失望的說道:“還說這次我說不定能要到你的號碼?!彼麌@口氣,神色多了幾分促狹,“祝你今晚玩的愉快,現在的新人不比他差,個子也高,全新的體驗哦?!?/br> 南音沒回應他。 就在剛才,她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不是普通人那種隨意的注視,而是打量她的破綻,讓身體感到危險的觀察。 南音一指壓住玻璃杯沿,杯身慢慢轉動,稀薄的黑氣從她腳底延伸,順著水光反射出的喧囂人群倒影,去尋找方圓百米內潛藏的念能力者。 1個……2個……搜索完畢,在她可控范圍內。 南音轉過身來,看清到底是誰后,嘴角勉強勾了下,招來侍者,“幫我給那邊的女士們送兩杯酒?!?/br> 南音關掉手機,幾乎整個人都倚到吧臺上。 她拿手搓著餅干,機械地往嘴里塞。直到她只張開了五米的“圓”里,走進兩個與眾不同的氣?,旂鬟€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派克臉上卻能讀出一點尷尬,“聊聊?” “行啊?!?/br> 南音踹開一旁的醉鬼,給她們空出兩個座位來,“居然在這能碰到,挺巧的?!?/br> 她們三個坐在一起,相處起來克制而冷靜。 畢竟導致她和飛坦分開的原因——8號死亡,最后也成了揍敵客和流星街博弈的條件之一。大家心知肚明,她只是別人的刀,怪她沒有任何意義。 當然,這只是旅團女性們的想法。 “那次之后,再也沒見過了?!迸煽藬R在桌面上的手十指交握,余光越過瑪琪,仔細觀察著南音的表情。 南音想著今天她說過的話,大概率都會傳到飛坦耳朵里,聲音越發的平靜:“嗯,最近才放出來?!?/br> 瑪琪頭抬了起來,她不太想管同伴的閑事,只是派克非要拉上自己。 “其實這些年,他拜托人找過你?!迸煽祟D了頓,端起紅酒抿了口,整理措辭向她小心翼翼的道:“要是他知道你在這,肯定……” “別了吧?!蹦弦舸驍嗯煽耸O碌脑?。她表情笑瞇瞇的,語氣卻異??隙?,“如果他知道,一定會過來親手殺了我?!?/br> “這里面一定有什么誤會?!?/br> 派克身子往前傾,“我知道他……”她突然噎住,因為很少跟外人聊天,她這時才反應過來,讀心是自己不能暴露的念技。更何況,連飛坦本人都不知道,庫洛洛讓她查看了他的記憶。正因為她知道飛坦從未把自己那份在乎表現出來,所以才更想幫他解釋。 “是、是芬克斯說,他聊了你很久?!?/br> “真討厭啊,在我面前說這個?!蹦弦敉蝗坏?,身遭的氣息一瞬間變的格外壓抑。 瑪琪轉頭看她,背微微弓起,變成隨時可以動手的狀態。 南音把手里的餅干一點點輾成粉末,粘稠的紅液從指縫里淌落,連她聲音也是陰沉的,“別講不存在的第三人,所以咯,飛坦跟你聊了多久?” 她都沒有跟他長聊過。 瑪琪以手撫額。 這姑娘對飛坦還是充滿了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