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表白，言辭樸拙，舌頭打結，卻真誠而熾熱。

    明熙帝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好，朕拭目以待?！?/br>
    他手這一拍，陸無歧就激動地全身發顫，聲音超大道：“臣一定會的！臣可以的！”

    端王爺在后頭看著都不由得發笑。

    他并非刻意表現，但就是這么真誠才最打動人，陸無歧這孩子，算是在皇上心里留下記號了，要不是因為皇上年后要去打仗，估計不出幾個月就能調到御前。

    等陸無歧出去了，端王爺還道：“這孩子心如赤子，挺不錯的?！?/br>
    明熙帝一邊回去御座，一邊中肯地道：“是個好孩子，但還得再磨磨，明麟和太子多提點提點，教教他，江湖氣還是重些?！?/br>
    盛明麟和太子都起身應下。

    明熙帝聲音軟下來，笑道：“珠珠兒，想不想出去玩？”

    團子一逗就上鉤了，立馬眼兒亮亮地湊過來，主動伸手求抱抱：“想！”

    第569章 你系明主你說惹算

    明熙帝抱著團子四處捏捏捏，玩了好一會兒才道：“那珠珠兒是想跟著皇伯伯，出去逛逛街市呢？還是去溫泉莊子玩呢？還是找地方去玩雪呢？”

    團子小腦袋歪歪，想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于是道：“你系明主你說惹算！”

    明熙帝大笑，“我說了算？”

    “對呀！”團子點點頭：“珠珠可以陪你玩。你每天都關債大屋只里做正事，都沒時間玩，所以，你想去哪玩，珠珠全都可以陪你去！”

    明熙帝再一次大笑，跟他們道：“要不說咱們珠珠兒招人疼呢！句句都招人疼！那行，那這次皇伯伯帶你玩！”

    團子猛點頭。

    明熙帝又問她：“那珠珠想帶誰去呀？”

    團子于是扳手指：“帶爹爹、帶娘親、鍋鍋、漂亮鍋鍋、四鍋鍋、星星鍋鍋、七鍋鍋……”

    明熙帝道：“七哥不行，七哥在軍營里，他正在努力做大將軍，不能隨便出來?！?/br>
    團子恍然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繼續扳手指頭：“還要秦鍋鍋、唐酒酒、鹿鹿、還要大意鍋鍋，小意記記……”

    明熙帝再次出聲：“這個大意哥哥，也不行，他忙得很，去不了?！?/br>
    程重錦他爹程風起，就屬于皇上很愛的一頭老黃牛，做事兢兢業業，不貪錢不貪權也不愛名聲，一片赤誠真心，沒白沒黑地給皇上干活兒。

    結果沒想到，程重錦也是這種風格。

    他接了玻璃這事兒之后，就帶著田羙和湯世華卷瘋了，日以繼夜地忙活，尤其程風起對兒子有愧，還主動去幫忙，白天干朝上的活兒，下了朝又去做白工，手把手地教那些新手們。

    于是，短短二十幾天，居然把生產線都建出來了，昨天生產出了第一批玻璃，這效率，讓本身也很卷的太子都驚到了。

    端王爺給他們解釋了，一邊感嘆：“年輕人，可真好用??！”

    明熙帝也發出了黑心資本家的感嘆：“確實??！有本事的年輕人，尤其還有一個有用的爹，沒白沒黑地干活還不用發俸祿……真是叫朕怎么看怎么喜歡！”

    他心血來潮，一揮手：“走，咱們去看看！”

    其實要到明天才封印，但在封印之前，大家就已經自覺得不找事了，所以說走就走。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宮，到了玻璃工坊，進去一看，大家就不由得吃了一驚。

    玻璃生產的整個過程，比方說破碎，拌料什么的，都是重體力活兒，而后來的成型則比較考驗手藝，但系統給的資料很詳細，所以程重錦做出了一種破碎的工具。

    一進去，就見到一伙沒了手或者手臂的人，正踩著腳下的踏板，喊著號子一起踩下，大錘就會敲下來，就可以進行破碎，底下的凹槽還會緩緩轉動，破碎也會比較全面。

    一見明熙帝來了，不止一人叫出了：“將軍！”又急急改口：“皇爺！”

    明熙帝不由微怔，把懷里的珠珠遞給端王爺，上前一步，想了想，就叫出了那人的名字：“趙峰？周小毛！”

    那兩人都不過是小兵卒子，萬萬沒想到明熙帝還記得他們的名字，當場就熱淚盈眶：“將軍！”

    明熙帝也不嫌臟亂，就握了握他們的肩，與他們說著話。

    端王爺抱著閨女，在不遠處看著。

    這生產流程，當時他與皇兄都看過，但，沒想到，真的做出來會如此震撼，更沒想到，這種東西，真的可以讓體有殘疾的解甲軍卒，以此謀生。

    這一點，才是最難得的。

    程家父子幾人從遠處快步過來，兩父子都是一樣的熊貓眼，臉色疲憊，但精神都還不錯，尤其是程重錦，明顯有一種青春正在燃燒的亢奮感。

    父子倆和后頭的田羙、湯世華齊齊見了禮，明熙帝拍了拍程重錦的肩：“很好，你很好?！?/br>
    又拍了拍程風起的肩：“愛卿后繼有人??！”

    程風起笑容滿面，連稱不敢，明熙帝又跟那幾人說了幾句話，這才舉步走開，程重錦就給他介紹整條生產線。

    如今工坊還未正式開工，只生產玻璃窗那種平板玻璃，每個環節都需要用到不少人，身體各處有殘疾的人，都能在這兒找到活兒，雖然整體用到的人不算多，卻是一個極好的開始。

    而且玻璃的市場巨大，工坊肯定還要再開，也可以招攬皇商，只要把招殘疾軍人做工，做為招攬皇商的一個條件，對大軍的軍心就是極好的穩固。

    程重錦說的流暢，明熙帝不住點頭，十分贊許。

    團子見到很久沒見的大意鍋鍋，一直眼巴巴等著，等大人們說完了好輪上說句話。

    結果大人們一直沒說完。

    程重錦倒是注意到了她，一邊說著話，就朝她笑了笑。

    團子立馬笑了回去，還小聲跟哥哥道：“大意鍋鍋的坑坑，終于用到啦！”

    盛明麟笑道：“大概是因為，他的大聰明也終于用上了吧?！?/br>
    珠珠猛點頭，一邊還嘆了口氣：“可惜大意鍋鍋不能跟我們一起出去玩，珠珠還想讓唐酒酒跟他做坑坑朋友呢！”

    盛明麟笑道：“沒事兒，等下次，有得是機會?！?/br>
    一行人在工坊待了兩個多時辰才走，走的時候，看程家父子那個表情就知道，只怕這個年父子倆都要泡在工坊，而且是很快樂地泡在工坊了。

    你真不叫他干，喊他一起去玩，他們估計還會不開心呢！

    這樣的臣子/手下，叫誰誰能不愛？

    于是第二天一早，明熙帝一行人出了京。

    明熙帝帶了皇后，東宮那邊，太子妃因為有喜所以沒帶，太子倒是帶上了王鳳章和陸無歧。

    端王府當然是一家四口，珠珠自帶了一堆小尾巴，霍沉昭、沈凌絕和盛大花花，還特意帶上了秦江白。

    盛大威風因為被太子借走，趁著過年，全天下播放拼音歌去了，還沒有回來，居然變成了最忙的一個，大家全都放假了，只有牠還在加班。

    只是盛大花花在，太容易被認出來了，所以盛大花花也沒跟他們一起走，而是負著周陸離趁夜先走一步去布置了。

    第570章 明熙微服私訪記

    離過年就幾天了，去不了太遠的地方，就近去了河間府。

    一路走過來，到處都是唱拼音歌的孩童，團子興奮得不得了，立馬趴在窗子上跟著唱。

    她那小奶嗓子，聲音越大，越是沒有一句在調上，勁兒還跟不上，動不動還得歇歇，聽得幾個大人都是一臉笑。

    端王妃忽然想到什么，小聲叫：“兒子兒子！”

    盛明麟側身，湊耳過來，端王妃就道，“今年冬天，嗯嗯居然一次也沒嗯嗯，你聽懂了吧？”

    珠珠居然一次也沒著涼？生??？

    盛明麟笑著點頭：“懂了，但是為什么不直接說？”

    端王妃道：“好事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你連這都不知道？不信你問問昭哥兒?！?/br>
    霍沉昭：“……”

    我是個大夫不是個道士。

    但他還是立刻點頭，笑道：“就是這樣的沒錯?！?/br>
    盛明麟不由道：“我也一次沒那啥，看來練內息是有用的?！?/br>
    “當然有用了，”霍沉昭道：“雖然不能這么快就飛檐走壁，但身體絕對會慢慢變好，比吃藥調養好得多?！?/br>
    陸無歧頭一次參與這種活動，興奮地坐不住，出去跟沈凌絕秦江白聊幾句，又躥回來跟他們說話。

    他騎馬就跟玩兒一樣，半個身子探進來，雙臂交疊趴在窗口，跟他們道：“對了，你們知不知道武安伯……就是那個江大人，何行舟他親爹，知不知道他？”

    盛明麟瞪他：“當然知道了，趕緊說?！?/br>
    陸無歧道：“聽說他老婆死了之后，他大徹大悟，把他后院想走的妾室全放出去了，給了安家銀子，然后把家給分了，何行舟不是長子，但他是唯一的嫡子，江大人把家產一分為二，一份大一份小，何行舟一人占了一大份，庶長子是另一份中的一半，其它兒女共分另一半?！?/br>
    “后來何行舟回京，江大人去拜訪了何行舟那個何家，找了何行舟，說他失職，愧為人父，所以把這些東西給了他，他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捐給善堂，他這個爹他想認就認，不想認他也不會逼他……他說年后皇爺出征，他會跟著去，到時候若回不來，他就去他靈堂前磕個頭，若能回來，父子倆再慢慢相處?！?/br>
    他說的繪聲繪色：“聽說何行舟當時就哭了，跪下磕頭，叫了爹……父子倆抱頭痛哭，催人淚下?！?/br>
    盛明麟失笑著吐槽他：“你站人家旁邊看著了？”

    陸無歧嘿嘿地笑道，“那倒沒有，但這種八卦熱點，我不得查一查？萬一有人想知道后續呢？”

    然后他評價：“說真的，武人辦事兒，就是比文人利索，這要是換了文人，他端著個架子，先上門感謝何家人的養育之恩，然后再用大道理把人叫回來，父子倆假裝啥事兒也沒發生……我想想就有點膈應?！?/br>
    盛明麟點了點頭。

    文人確實會這么做，這么做也不是錯，可武安伯分家這一點，確實挺拉好感的。

    爹是孝道是大節不能不管，可何家這些兄弟姐妹，跟何行舟又沒啥情份，可何行舟又有出息了，到時候真有事，幫也不好，不幫也不好，如今把家一分，每人都有自己的份額，不管多少就這些，到時候真遇上事，何行舟但凡伸伸手，就是胸懷寬廣不計前嫌，旁人就得感激不盡。

    端王妃小聲問道：“江白那邊，怎么樣？”

    陸無歧立馬賊眉鼠眼地朝外看了看……

    其實他的耳朵也靈，知道秦江白隔多遠，但還是做了這么個樣子出來，然后才小聲道：“聽說處得挺好！王妃……不是，就是他娘親和他meimei，都特別黏他，衣裳什么的，吃食什么的，照應地那叫一個無微不至。對他幾個爹爹，也是十分感激，幾乎有點討好他們那意思?！?/br>
    “咱該說不說，江白哥那個人，是有一點子，明麟說過的那個詞兒叫啥來著？有一點子悶sao的，他啥也不說出來，啥也能湊合，長了個最嬌氣的樣兒，其實一點不嬌氣……但是，旁人不用他說，就給他把所有事兒弄得周周到到，他也能察覺到，也會感激，這人心換人心，我瞧著還挺不錯的?！?/br>
    “再說了，江白在那個家里，就是一家之主，他娘親這個人，有點子，說不上啥勁兒，就是她明明挺厲害，但就是習慣依賴湘王爺，如今改依賴兒子，大事喜歡找兒子拿拿主意，江白哥是個能拿主意的，我覺得他還挺喜歡這樣相處的，他娘和他妹也高興……”

    他忽然一頓，眨了兩下眼睛，迅速改口說別的：“你們知不知道，這河間府鳴金縣，就是咱們要去的那小縣城，有一個百歲老人，前幾天剛去世了，他是臘月十八的生辰，就生辰那一天去世的，正正好好的一百歲，生辰也是祭日，不少人都說怎么不能熬上幾天，熬到過年，得了祥瑞的福澤……”

    隨說著話，秦江白過來了，在窗外笑道：“明麟，皇上說叫你們過去說話，王妃娘娘，皇后娘娘也說叫您過去說話?！?/br>
    端王妃和盛明麟都笑著應了一聲，大家各自收拾起身。

    團子毫不猶豫地投入了哥哥的懷抱，被抱出馬車，還張手手，把秦江白的腦袋抱過來，在他耳邊小聲告狀：“秦鍋鍋，鹿鹿剛柴偷偷說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