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麟便還了禮。

    程重錦把小胖墩拉到身后，略微彎腰，向著團子輕聲道：“小意冒犯了，我替小意給殿下賠個不是，還請殿下不要生氣可好？”

    他膚白眼大，容貌有幾分姑娘家的甜美，笑起來眉眼彎彎，酒窩雖然不像韓酒酒那么深，卻顯得格外的甜，又甜又軟，屬于那種一看就很善良的長相。

    團子十分寬容地道：“沒關系噠，珠珠沒有生氣呀！”

    程重錦連忙謝了，團子仰著小臉兒，又問：“但系……你的腳趾頭，真的會說話嗎？會背三字經嗎？”

    程重錦急笑道：“不會說話的，小殿下，是小意在胡說八道，殿下別見怪?！?/br>
    團子恍然點頭：“哦！”

    她回手拉住哥哥的手，驕傲地昂起了小下巴：“但系珠珠沒有胡說八道！鍋鍋的腳趾頭，真噠有大沖明，真的會想系情！七鍋鍋說惹，鍋鍋用腳趾頭想想都比他沖明！”

    盛明麟：“……”

    盛明麟還沒說話，程重錦便一臉驚訝地道：“真的嗎？那殿下的哥哥好厲害呀！”

    團子頓時尾巴翹翹，大眼都快笑沒了，：“對噠，鍋鍋墜棒墜棒惹！”

    “是是，”程重錦一臉誠懇地道：“殿下有這樣的哥哥，真是叫人羨慕?！?/br>
    團子搖著哥哥的手，整個團搖頭晃腦，簡直開心到冒泡泡，盛明麟失笑著，也沒再說話。

    卻聽小胖墩程重意小聲道：“我哥哥也挺棒的，我哥哥可會賺錢了?！?/br>
    程重錦急想打岔，卻聽團子非常大度地道：“我們的鍋鍋全都棒棒！”

    小胖墩滿意了，繞過哥哥，伸手來拉她手：“你叫什么名字呀？”

    團子道：“珠珠叫珠珠?！?/br>
    “珠珠，我叫小意?！毙∨侄盏溃骸澳氵@么可愛，真的不能給我當媳護嗎？”

    程重錦臉色微變，急道：“小意！不可胡說！”

    團子搖了搖頭，轉頭找了找，又把霍沉昭給拽了過來：“珠珠已經有好幾個媳護啦！珠珠的媳護可漂亮惹，諾，給你看看！”

    霍沉昭笑著看他。

    他的長相是那種孩童也能欣賞到的很瑰麗明俊的好看，小胖墩瞅了瞅他，可能覺得自己比不過，頓時委屈巴拉：“那，那你可以跟我當朋友嗎？我一個朋友都木有?！?/br>
    程重錦微微抿唇，眼神兒在盛明麟三人身上迅速掃了一眼，有些著急又沒辦法。

    畢竟，誰不想跟帝前小紅人珠珠交朋友呢？他怕他們以為是大人教的。

    但盛明麟并不打算干涉小孩兒之間的小交際，也看的出來這小胖墩一派天真，只含笑看著。

    果然團子點點頭：“可以呀！”

    小胖墩很高興：“那我們就是朋友了！我有一個很好玩的屋子，送給你！”

    團子想了想：“珠珠有一個可好看的弓，也可以送給你！”

    小胖墩道：“那你等著，我去拿?！?/br>
    團子剛點了點頭，盛明麟便道：“今天有點晚了，要用膳了，珠珠兒，明天再一起玩好不好？”

    團子摸了摸肚子，果然有點餓了，于是道：“珠珠餓惹，要次飯飯啦，明天再出來玩，小意記記債見，大意鍋鍋債見?！?/br>
    程重錦連忙揮手，小胖墩戀戀不舍，跟在她屁股后頭，連連叮囑：“那你明天一定要來找我玩呀?！?/br>
    團子拍著小胸脯：“你就放心吧！珠珠，珠珠……”她一時想不起那句話怎么說了，憋了半天：“珠珠系一個釘只！一定會來噠！”

    她們走出挺遠，小胖墩還在后頭伸長脖子瞧著。

    團子美滋滋：“小意記記愛珠珠！”

    盛明麟含笑道：“對，大家都愛珠珠?！?/br>
    他回頭看了一眼，暮色中，兄弟倆只余下了一個剪影。

    回到帳篷，飯菜已經上桌了，端王爺沒回來用飯，只有端王妃等著他們，幾個人趕緊洗了手開吃。

    出門在外，飯菜肯定沒有在家時那么精致，卻也別有風味，主要是大家都餓了，團子吃得頭也不抬，吃到一半才想起來，道：“荔枝jiejie，珠珠吶個紅紅的弓哪？”

    荔枝連忙道：“在行李里頭，主子現在要嗎？”

    盛明麟道：“回頭收拾出來就行，明天珠珠要送人?！?/br>
    他就說了說。

    端王妃道：“程重錦？我認識那孩子，那孩子挺聰明又知進退，可惜就是命不好?！?/br>
    沈凌絕挺感興趣，立馬問：“命不好是什么意思？”

    端王妃就跟他們八卦：“他爹，那個程大人，他沒啥家世，就普通人家出身，當年，娶的是延安侯的女兒。但這位延安侯的女兒，曾經成過一回親，落過兩三次……”

    她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小閨女，把話咽了回去：“總之身體不太好，成親五六年無所出，程夫人就把身邊的陪嫁丫環給他了，很快就生了一個兒子，就是程重錦。本來商議的是記到程夫人名下，充做嫡出的，但一直沒記，后來呢，程夫人生了個女兒，叫程碧玉，好像是去年及笄了？”

    “又后來，這個妾，又生了一個兒子，就是那個小的，叫什么我忘了，今年好像五歲了，可是壞就壞在，這個孩子滿月不久，程夫人就病了，沒幾天就死了，然后程碧玉堅稱她娘是被那個孩子克死的，于是，一直挺仇視他們兄弟倆，鬧騰了好幾回，就算在外頭也是說罵就罵，一點不留面子?！?/br>
    端王妃隨說著，就擺了擺手：“旁人后院的糾葛，咱們也不知道具體咋回事兒，可要是妻妾爭鋒什么的也就罷了，非得整個克親出來，把這種罪名放到一個奶娃娃身上，就挺……沒法說的?？傊?，這姑娘鬧騰地太厲害，自己的婚事也成了老大難，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還沒有議親?！?/br>
    “再說這個程重錦，他本就是庶出，明面上與嫡妹關系又差，讀書不知道怎么樣，反正沒什么名聲，倒是在經商上頭，頗有天份，只是越是這樣，那些世家公子哥兒說什么銅臭，反倒越不跟他來往，也是個挺可憐的孩子?！?/br>
    盛明麟邊聽邊點頭。

    這些人也是的，又窮又清高，就連端王妃身為親王妃，做生意還會被人私下嘲笑，更何況是一個庶出的公子。

    盛明麟道：“程大人不管？”

    要知道，不管其中內情如何，兒女之間勢如水火，還傳得沸沸揚揚，是很影響名聲的。

    第410章 事后諸葛亮

    端王妃道：“程碧玉的外家是延安侯，如今承了延安侯爵位的是程碧玉的舅舅，老侯夫人還活著，憐惜程碧玉沒了親娘，十分寵愛她，她舅舅也挺疼她，程碧玉動不動就哭著找外祖母告狀，程大人好像也不好管?！?/br>
    盛明麟點了點頭。

    怪不得，他就覺得程重錦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禮數周到，應對也很機智得體，但整個人都有一種緊崩著的感覺，好像隨時預備著迎接迎頭而下的斥責，所以珠珠一不怪罪，而他也沒有干涉，程重錦反倒有點不知如何應對了似的。

    沈凌絕八卦沒聽過癮，又問：“伯母跟他打過交道？”

    “嗯，”端王妃道：“這孩子吧，好像過的挺拮據，所以一直在想方設法地賺錢，湊巧打過兩回交道?！彼鋈淮虿恚骸傲杞^你嘗嘗這個?！?/br>
    一邊抬手，偷偷指了一下團子后背，意思是有小孩兒在不方便說。

    沈凌絕心領神會，連忙道：“謝謝伯母，我嘗嘗?！?/br>
    團子完全沒察覺到任何不對，但這個故事她也沒咋聽懂，一邊吃，一邊空出嘴巴來問：“是有人欺負大意鍋鍋嗎？”

    端王妃笑道：“沒有沒有，他們家里的事情，咱們又不知道?？傊?，珠珠跟他們玩得高興就多玩會兒，不高興就少玩會兒，這一趟出來，來了不少小孩子呢，珠珠可以挑著揀著玩兒?！?/br>
    團子哦了一聲：“他們挺好噠！”

    端王妃笑道：“挺好就多玩會兒，讓哥哥看著，要是改天認識一個有武哥哥的孩子，就讓你漂亮哥哥和星星哥哥上?！?/br>
    盛明麟都習慣了，笑吟吟道：“娘親說的對?！?/br>
    珠珠一來就跑了一大圈兒，累了，吃完飯沒多大會兒就睡了，等她睡了，沈凌絕還沒忘了問后續。

    端王妃低聲笑道：“這事兒，不光是不能跟珠珠說，也不能跟你們這伙小孩兒說?！?/br>
    話雖如此，畢竟沈凌絕他們情況特殊，端王妃還是低聲解釋道：“就前陣子，鋪子里不是有那種男人用的藥么，然后程重錦不知怎么知道了，過來問買多能不能便宜，掌柜的就給他報了個價，然后程重錦買了一粒，就拿著這一粒，去跑了一圈青樓，足賣了六七百粒出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人家說的?！?/br>
    她壓低聲音給他們講生意經：“這種東西，再有用，也有很多人不愛來買，顯得不大那什么……但在那種地方多買些，卻是無礙的。而我的鋪子，我身份擺在這兒，就算我想到這一茬也不可能上門招攬生意，大量從我鋪子出貨也不好，但是他這么一中轉，兩邊都方便，面子也好看，只是他自己的名聲益發不好了?！?/br>
    三個半大孩子各自點頭，也不好意思多問什么。

    端王妃又道：“還有一回，是一年多以前，鋪子里抵債抵過來一批綢，那批綢子不知道怎么地，好像是蠶種不行，特別厚實，一點也不輕薄，然后這孩子上門來……當時他特別瘦，就一對大眼，看著伶俐乖巧，笑嘻嘻地跟掌柜的說，他有辦法賣這個，說一個主意賣十兩銀子，當時我正好過去，看見了，就說那你說吧?！?/br>
    “他就跟我說，讓我把這批綢子，改名叫長壽綢，只說最適合老人穿，然后在世面上傳一點誰誰給婆婆買了之類的傳言……你們小孩子不懂婆媳關系，總之這個傳言其實挺妙的，這種綢也確實適合老人。我聽著有意思，就給了他二十兩銀子，聽說他拿了銀子，立刻就去藥鋪抓藥了。后來那批綢子也都賣出去了，賣得還挺好，后來我還特意去那邊找這種綢子，如今鋪子里長年都有?！?/br>
    盛明麟道：“所以他在經商上，是有天賦的?！?/br>
    端王妃點了點頭。

    然后她趕人：“行了，不早了，散了吧！”

    出門在外，珠珠跟著端王妃兩口子睡，盛明麟和霍沉昭沈凌絕不想分開，直接睡了同一個帳篷，三人就笑著起來走了。

    隨走著，沈凌絕還道：“其實這么想，也沒什么巧妙的，不就是起了個名兒嗎？”

    盛明麟笑道：“很多千古妙計，其實都不復雜，就好比漢武帝的推恩令，復雜嗎？一點也不復雜，卻絕對有用，被稱為千古第一陽謀……又譬如什么二桃殺三士、金刀計，復雜嗎？全都不復雜，但就是有用?！?/br>
    他看了他一眼，“很多人都像你這樣，覺得這些計策平平無奇，自己也能想的出來，由此衍生出了一個詞兒，叫，事后諸葛亮?！?/br>
    他隨說著，隨飛快的把霍沉昭抓了過來，果然沈凌絕撲過來要打他，被霍沉昭隨手擋了回去，三人笑鬧著進了帳篷。

    第二天一大早，明熙帝就帶著一批人進山了。

    這兒也不是標準的獵場，他也不整那些射鹿的儀式，直接點了幾個人，帶著侍衛就出門了，很是興致勃勃。

    余下的人，各自組隊。

    盛明麟一進獵場，就把盛大威風派到了四皇子帳前，一大早把沈凌絕也打發過去了，于是七皇子和沈凌絕全都跟著他。

    下頭的八皇子還小，也沒跟著去，五皇子雖然啥啥都不行，卻也有一顆想打獵的心，一見這架勢，立馬壯著膽子撲過去抱大腿，四皇子只好指了幾個侍衛專門保護他，然后一行人便去了。

    盛大威風就跟個遛彎兒老大爺一樣，邁著四方步跟在后頭，一出了轅門，這才猛然展翅，飛上了天空。

    大批朝臣看在眼里，各自交換著只有他們懂的視線……

    看來……

    嗯……

    五皇子七皇子都跟著呢……

    還有個京城小王爺……

    關鍵是端王府的態度啊……

    然后大家懷揣著種種想法，默默散了。

    很多人就不是沖著打獵來的，打獵的人一走，文官和婦人們各自找事情做，營地一下子安靜下來。

    一處帳篷前，小胖墩抱著一個榫卯的小屋子，正翹首等待。

    可是從清早等到現在，脖子都抻長了，也沒有等到小伙伴兒過來。

    小胖墩道：“哥，我去她的帳篷找她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