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就是，就算此事大皇子不知情，也是御下不嚴，他也是夠倒霉的，事兒都趕一起去了。

    四皇子又道：“謝大將軍命人把馬車趕到一處，打開車門時，那些瘟疫之人已經全都死了……謝大將軍還提前叫了太醫，備好了藥，想著及時救治，誰知根本沒用上，而且這些人，死后連尸骨也不敢留下，全都覆上石灰燒了?！?/br>
    他無聲搖頭。

    珠珠忽然道：“漂亮鍋鍋？”

    她踩著桌子走過去，雙手捧住他臉：“你腫么啦？”

    她這么一問，大家才看到，霍沉昭不知何時臉色蒼白，連嘴唇都似乎失了血色。

    見大家都在看他，漂亮的少年倉促地擠出來一個笑：“我沒事……在，在密閉的地方，病就是會傳的快些，發作的也快些，這個，這種……”

    他強撐著笑容，只說了一半兒，眼淚就猝然落下。

    他急背過身，聲音微?。骸笆ФY了?！?/br>
    這少年，溫雅真是刻進了骨子里，到了這時，還不忘說一句失禮。

    這件事情與他家中的冤情，一定有相似之處，所以他才控制不住失態。

    可是這種事情，大家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諸事未定之前，所有的話，似乎都太過蒼白。

    只有小團子沒有那么多想法，在他身后，盡力張開小胳膊，抱住他背，小臉貼過去：“漂亮鍋鍋別難過，珠珠抱抱，珠珠貼貼?！?/br>
    她伸出小手手，去夠他手，抓住了，搖呀搖：“珠珠跟漂亮鍋鍋天下墜墜好！”

    小團子暖暖軟軟的，雖然只有那么一小團兒，卻真是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霍沉昭緩緩吸氣，輕輕攥住她小手，不住地深呼吸。

    室中一片安靜。

    盛明麟咳了一聲，挑起話題：“對了，四哥，珠珠院兒里那個花椒，昨天跟我說，昨天一早，又有人傳信兒給他，讓他回家一趟……我暫時沒讓他過去，大舅舅不是說要給我們府上幾個高手么，大舅舅這兩天忙著，還沒給，我昨兒跟娘親說了，讓她去要，等要了來，看要不要跟蹤一下?！?/br>
    四皇子抽了抽嘴角：“你也想太多了，收買下人的，能是多高明的人物，你隨意找個人跟就是了，何必等什么高手！”

    “哈哈，”盛明麟夸張地笑了兩聲：“我尋思小心一點兒，萬一呢！”

    “哪有那么多萬一，”四皇子道：“高手若真有這么好找，謝大將軍會不早給？連你們都不好找，旁人更是，就算有幾個，也得用在關鍵之處?！?/br>
    “那行吧，”盛明麟就道：“那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外頭下人就報，端王妃過來了。

    盛明麟心說這就是想瞌睡就來枕頭了，一邊就迎了出去。

    霍沉昭也已經緩過來了，轉過身，把珠珠抱在了懷里，跟在眾人身后迎出。

    外頭，謝大將軍和端王妃一起進來，帶了兩個四五十歲的男人。

    謝大將軍向四皇子行了禮，介紹道：“這兩位，一位是周師傅，一位是楊師傅，過來教七殿下與明麟的武課。正好前陣子不是說七殿下武課進度快，要給換一個武師傅么，正好換了，我已經稟過皇爺了?！?/br>
    盛明麟很是知趣，連忙上前執弟子禮，一邊又叫小廝：“快，去請七哥過來一趟?！?/br>
    他笑著向兩人解釋：“七哥上午有文課，這會兒正在上課?！?/br>
    兩個老者都表情嚴肅，被謝大將軍吩咐了，雖沒有露出什么不滿的神色，但看他這態度，神情也明顯更滿意了，道：“世子爺不必多禮，武課時再見也可?！?/br>
    盛明麟笑道：“拜見師傅是大事兒，告一會兒假也是應該的?！?/br>
    第168章 先論君臣再論師徒

    不一會兒，七皇子就跑著過來，行了弟子禮，十分興奮。

    兩人問了問他的進度，盛明麟也出去問了問管家安排在哪個院子，然后他與七皇子親自帶著兩人過去，里外都安排好，好讓兩人休息。

    這邊幾人一走，謝大將軍也急匆匆要走，四皇子提醒他：“大將軍，下午還要去護國寺?！?/br>
    “臣知曉，”謝大將軍道：“臣這會兒實在沒空，午后再過來，放心，不會耽誤事的?！币贿吋贝掖易吡?。

    端王妃坐下，小聲跟四皇子吐槽：“你是不知道，請個高手多不容易。我尋思珠珠這兒干系重大，千叮萬囑要幾個忠心的，結果我哥說這樣的人都已經重用了，讓他們當護院太過于大材小用什么的，我們商量了半天，才說讓他們當武師傅，占著一個半師之份，若要出門什么的，再請他們‘幫忙’?！?/br>
    她千言萬語地朝那個方向拋了一個眼色，顯然是嫌他們的姿態過于高傲，連皇子世子行禮也安然受之。

    要知道，連她這種沒文化的也知道，先論君臣再論師徒好不好！再說還不是正經師徒！

    四皇子輕咳了一聲。

    他身為皇子，對這種對皇權缺少敬畏之人更加敏感，但仍是勸道：“嬸嬸，高手確實少，也是沒辦法?！?/br>
    沈凌絕忽然插言道：“王妃娘娘，你先別急，等我騰出空兒來，去買幾個年少的小廝，教上一年，送過來就能當高手用?！?/br>
    “當真？”端王妃立馬高興了：“要什么樣的小廝，我先給你挑著，等你騰出手來直接教！”

    沈凌絕沒想到她接話接的這么利索，而且一點沒懷疑他的本事，還愣了一下。

    但又挺高興，笑道：“不要太小的，起碼八到十歲的吧，再大一點也可以，但不要超過十五六，身體底子得好?！?/br>
    霍沉昭道：“身體都可以調的，我來幫著調養，若要保護珠珠，娘娘你買幾個長相好些的?！?/br>
    端王妃哈哈地笑道：“行?！?/br>
    四皇子問：“凌絕，你這個心法，什么人都能學嗎？”

    沈凌絕道：“反正，我那時教影衛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可以學，但也確實有怎么都學不會的，學不會的，有個三成左右吧？但是余下的七成中，也會有一兩成，學出來身手卓絕，叫人驚艷。對了，女子也可以的?！?/br>
    “女子也可？”端王妃很興奮：“那我多采買一些女子，學會了，一直保護珠珠長大?！?/br>
    沈凌絕含笑點頭：“可?！?/br>
    四皇子看了沈凌絕一眼，微微沉吟，秦江白也想到了什么，垂下了眼。

    沈凌絕有這樣的本事，皇爺是絕對會用他的，就是不知道會怎么用了。

    ……

    今兒按說是端午節，也是大節了，但因為魚眼的事兒，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一人吃個粽子應應景就算了。

    等吃過午飯，四皇子幾個人先走了，等珠珠午覺睡醒，謝大將軍也過來了，帶著珠珠直接去了護國寺。

    等珠珠走了，盛明麟三個人才動身離府。

    選的地方，是一個閑置的宅院，度厄大師已經在地面上畫好了陣法，打眼一看，金燦燦的，神秘又莊重。

    盛明麟道：“我還以為，布陣全都是用血或者朱砂的?！?/br>
    沈凌絕好笑：“你跟我一樣，我也這么問了一句，大師說道，但凡用血布陣的，必是邪法，而朱砂則是誅邪的，都不對路，這是用金粉和佛前香灰畫的?！?/br>
    盛明麟恍然點頭。

    七皇子伸頭探腦看了半天，又回來，驚訝地道：“就這么敞著門讓人看？布陣不都是特神秘？”

    “神秘啥??！”沈凌絕道：“何止是能看！錦衣衛說，有一天風把陣旗吹起來，摔斷了，度厄大師直接用繩兒隨便一系，就想再用，錦衣衛好說歹說，才換了一個新的。據大師說，這些事情，本就沒那么多講究，過于講究的多半都是故弄玄虛，就為了多跟你要銀子的……最后這句是我說的?！?/br>
    盛明麟嘖了一聲，不知道如何評價，末了看了他一眼：“你還笑的出來？”

    沈凌絕道：“我當然笑的出來，我高興得很呢！你還沒見準備的那個死囚吧？我非常期待！秦江白連鞭子都給我準備好了，說一換過來，先讓我抽一頓出出氣！”

    他這么一說，盛明麟也過去看了看。

    其實準備的死囚不止一個，有男有女，生辰八字全都是算過的，到了時辰會全都殺死，這是為了防止出意外。

    但主要預備的，就是一個男人，看著應該有四十來歲，據說是一個江洋大盜，身體十分壯碩，絕對經得起嚴刑拷打，但長的是真的不大好看，面膛黑紅，大鼻子大嘴，眼小的恨不得找刀子給他拉開一點兒。

    一想到矯揉造作的魚眼會進入這么一個身體，盛明麟也莫名覺得有一點點爽。

    他想起來問沈凌絕：“你有沒有讓大師看看，你是不是第三人？”

    沈凌絕已經聽他們說了一些過往，道：“四哥問了，但大師說，要看珠珠才能確定。但看我面相，應該差不多。嗯，他原話說的是，有九成可能?！?/br>
    盛明麟笑著點了點頭，就進去找四皇子。

    四皇子幾人在偏廳坐著說話，商議細節。

    要卡在子時這個時候，讓這些死囚全都新死，但尸體不要涼。

    而與此同時，盛玉露要瀕臨死亡，魚眼才會從她的身體中逸出，順利的話，就會進入挑選好的死囚身體中。

    盛明麟問：“盛玉露呢？”

    四皇子道：“沉昭說可以治，等處理好了，先放到一處，給她治病，到時候看齊王府吧……齊王府若無事，就送她回去，若齊王府出了事，就挑個富貴人家，遠遠送出去吧?！?/br>
    盛明麟點了點頭。

    因為之前珠珠也被奪過舍，所以他們對盛玉露都有些同情，寧可多費一些事，也想著，盡量給她安排個衣食無憂的生活。

    幾人說著話，都不時的看一眼漏刻。

    其實幾人都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只是此事，對他們來說過于重要，實在是忍不住擔心。

    天黑之前草草用了飯，然后就把度厄大師叫出來，一遍一遍地檢查陣法，錦衣衛也一遍一遍地檢查死囚和盛玉露。

    一直到了子初，大家才一起動手，把盛玉露和死囚大哥各自擺入陣法之中，其它死囚暫時放在一邊，都是清醒的，但一動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魚眼在剛見到四皇子的時候，已經出來過一會兒了，這會兒是盛玉露，躺在地上，連眼神兒都古井無波。

    度厄大師算好方位，讓盛明麟、七皇子和沈凌絕也盤膝坐下。

    但據說，他們三人中，只有盛明麟有一點用，聊勝于無的那一點點用，其它兩人在這種場合完全沒用。

    盛明麟幾人被度厄大師三說兩說的，緊張勁兒都下去了，默默坐等，四皇子和秦江白也不用出去，就站在屋角看實況。

    時辰堪堪到了子正（0：00），霍沉昭和錦衣衛一起動手。

    霍沉昭用手按xue，錦衣衛則簡單粗暴的直接掐死。

    度厄大師盤膝坐在陣法之前，隨著一聲銅鐘響，度厄大師伸出手，飛也似地把寫了八字的紙點到了一面鏡子上。

    紙上字跡迅速消失，下一刻，死囚大漢痛叫出聲，一下子坐了起來。

    第169章 神將光環碎一地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死囚大漢捂著脖子，驚慌地四處看，一眼看到四皇子，便叫了一聲，“四哥！”

    聲如洪鐘，極為粗豪，配著她習慣性拖長的尾音，滋味兒那叫一個酸爽。

    一點不夸張的，所有人立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又挺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