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子完全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

    她白天玩的久，這會兒有點兒犯困了，正倚在皇后娘娘懷里，還張著小嘴打了個哈欠，沒精打彩的等著大人們說完話好回家。

    結果明熙帝道：“珠珠兒？”

    團子抬頭看他，還朝他笑了一下，明熙帝也笑著道：“今晚珠珠兒就留在宮里吧?！?/br>
    他摸了摸胡子，朝著小團子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皇伯伯摟著珠珠兒睡?！?/br>
    團子當時就嚇壞了，眼兒大睜，一下子坐直了，兩只小手手亂搖：“不不不不不……珠珠要回家，珠珠要娘親抱抱睡覺覺?！?/br>
    “找什么娘親！不許找娘親！”明熙帝道：“今天晚上必須跟著朕睡?！?/br>
    團子呆怔半晌，一下子從皇后娘娘懷里滑下來，撒開小腿就往外跑。

    明熙帝被逗得笑了一聲，一邊嘿嘿笑著，一邊邁著大長腿親自追上去，一下子就把她提了起來，團子猶如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小兔子，在空中還邁了兩步，用盡了三歲寶寶的所有力量。

    明熙帝就這么提在手里看著，哈哈大笑：“你怕什么，朕又不吃小孩！”他惡趣味地抓住小胖手：“頂多咬兩口，就像這樣?！?/br>
    他嗷嗚就是一口。

    團子當場嚇哭，小手小腳亂甩：“哇！救命呀！珠珠的手手！”

    就沒見過這么玩孩子的！盛明麟趕緊沖上去抱住meimei，都不知道第幾次無語了。

    明熙帝對團子吧，疼是真的疼，逗也是真的逗。

    團子害怕他，絕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鍋，誰都怪不著。

    皇后娘娘也趕過來，摟著團子哄了半天，明熙帝背著手繞著她們轉，一邊故意一遍遍地道：“朕想抱著珠珠兒睡！不行，朕就要抱著珠珠兒睡！”

    團子嚇的哇哇大哭，皇后娘娘急得直推他：“你可別說了！珠珠才這么點點大，哭壞了嗓子怎么辦！”

    “那好吧！”明熙帝終于“讓步”：“珠珠！你今天晚上跟著你哥哥和四哥睡！”他唬著臉：“可不許再鬧了啊，再鬧朕可真抱走了??！”

    他做勢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臂。

    正在張嘴大哭的團子當場閉住了嘴巴，兩只小手手交疊著捂住嘴，眼淚啪噠啪噠往下掉，還忙不迭點頭兒，生怕他改變主意，小模樣簡直可憐。

    皇后娘娘瞪了他一眼，抱著珠珠快步往外走，準備親自給她洗漱換衣。

    明熙帝十分得意：“看到沒？對付小孩還得看咱！要不是咱嚇嚇她，她能這么容易答應在宮里住下？肯定又哭著找她娘親！”

    盛明麟：“……”

    咱就是想問問，為了找娘親哭一場，和被你嚇得哭一場，到底有什么區別？她少哭了嗎？？

    但，不管怎么說，盛明麟和四皇子暫且在偏殿留宿了，兩人中間睡著一個團子，團子可能唯恐她睡著了被抱走，雙手雙腳緊抱著盛明麟的胳膊，小臉都緊緊貼著。

    盛明麟摸了摸她的小臉。

    在宮里到處都是人，說話不方便，他也沒多說，只道：“你們走了之后，七哥問我了?！?/br>
    四皇子嗯了一聲，閉著眼道：“沒事，七郎就算回宮，也不常見人?！?/br>
    他頓了一下，略微靠他近了一點，低聲提點：“父皇心里不快，莫要多說話?！?/br>
    盛明麟微怔。

    明熙帝一直嘻嘻哈哈地，他是真沒看出他不高興來，不過想也是，不管是魚眼透露出來的那些，還是齊王府那邊，還是大皇子這兒，都是大事兒，他高興才怪。

    他深呼吸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盛明麟本來就覺淺，如今身在宮里，根本就睡不著，只閉著眼睛安靜想事情。

    感覺也就半個時辰左右，就聽珠珠喃喃地道：“四鍋鍋……”

    兩人同時張開了眼睛，然后盛明麟小心翼翼的翻身坐起，把珠珠抱在懷里，四皇子也迅速翻身坐起，一邊穿鞋，一邊就低聲叫了聲：“何寶！”

    外頭有人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就聽細碎的腳步聲，明熙帝和皇后娘娘過來了，宮人都出去了，四皇子親執了燈籠，略往前湊了湊。

    珠珠仍舊沒醒，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著，喃喃地又叫了一聲：“四鍋鍋?！?/br>
    珠珠做這樣的夢，跟平時做夢完全不一樣，即便小人兒閉著眼睛，都會讓人感覺到，她在“看著”什么，這種感覺頗有幾分玄妙。

    不大會兒，珠珠就慢慢張開了眼睛。

    盛明麟翻出袖里，輕輕拭著她額上的細汗：“珠珠兒？”

    皇后娘娘也不由上前一步：“珠珠？”

    團子抬起頭。

    明熙帝正負手站在那兒，燈籠光映在他身前。

    團子嚇了一跳，一下子翻身，一頭扎進了哥哥懷里：“不抱，不抱，皇伯伯不抱肘?！?/br>
    明熙帝噗的一聲，看她撅著小屁股，就伸出大手，想拍一下，皇后娘娘一手抓住他手，給他擋了回來，一邊安慰：“珠珠兒不怕啊，皇伯伯不抱珠珠，皇伯伯出去了，沒在這兒，”

    她一邊說一邊把明熙帝往后推，一直推到了隔扇后頭，道：“珠珠兒你看，皇伯伯沒在這兒?！?/br>
    團子悄悄轉過小腦袋，瞧了瞧，又瞧了瞧，皇伯伯果然不在。

    團子寬心大放，一屁股坐好，還抓著哥哥的手臂，一左一右抱著她，大聲道：“珠珠，超兇！阿嗚阿嗚辣么兇！”

    盛明麟有點被萌到。

    沒文化的小團子，也是很努力在恐嚇了。

    四皇子的聲音也帶了一絲笑意：“珠珠兒，做了什么夢？”

    第140章 秦王破陣樂

    團子回過神兒，“哦，夢到你了呀……夢到老一減減，但還系很好看的四鍋鍋，穿著皇伯伯的衣裳……”

    室中幾人：“……”

    穿龍袍？雖然已經知道了，但是這話，幾人還是不敢接。

    團子并不知道這個不能說，續道：“手里拿著好多紙，紙上有好多制制，四鍋鍋在看。然后，四鍋鍋說……雖然此女嘴大什么，火什么的，但系她說的，也不系完全沒有可取之處。譬如這國　歌、國　旗便極好?！?/br>
    罪大惡極？禍亂天下？

    國　歌，國　旗？

    幾人都靜靜聽著，珠珠續道：“四鍋鍋用手按著紙，說，愛幾要到一層，便會什么瘋，如此神物，用于一人身之身，豈不是太拋費？先做出大盛國　旗，之后什么遍天下，什么系什么……然后什么系統什么……”

    因為不理解，所以珠珠回憶得很費力，說的也模糊，但，大家已經聽懂了。

    尤其明熙帝是武將，當年封燕王，行軍打仗的時候，前頭挑一個“燕”字旗，旗一到，大家就知道他燕王到了。

    國　旗，想必也是一樣的道理，燕字旗是他燕王的象征，國　旗是國家的象征，先把此事通傳天下，再多用些方法讓大家加深記憶，不出一年，大家就會記住并且習慣，到那時候，一見到這種旗，就知道這就是大盛。

    而那個系統，只要我對“她/他”的愛達到一成，之后就會瘋漲？

    總之是類似的意思吧，四皇子也確實有想法，居然能想到，把這種力量，用到國　旗上，那不就等于用到了江山社稷上？

    那，不管是百姓還是臣子，只要你對國家對大盛有一分愛，就會無法自控地更愛更更愛，一直到愛至無法自拔……那，君王還愁沒有忠心的臣子？

    就算分下去之后，力量沒有那么強，但凡有一些，也很不錯了。

    確實啊，如此神物，用于一人之身，太拋費了，就應該這么用??！

    珠珠還在磕磕巴巴地努力回憶，眼前幾個人心里都已經思量了好幾個過兒了。

    團子最后道：“四鍋鍋說得全都是一串一串的，珠珠實在記不住啦！四鍋鍋，你下次少說一減減，好不好?！?/br>
    四皇子：“好?！?/br>
    盛明麟溫言道：“那珠珠還記不記得，國　旗是什么樣子的？”

    團子雙手比量：“系一個龍頭，有角角，張嘴巴?！彼研∈种副鹊阶爝叄骸把姥澜槊撮L！”

    龍頭？幾個人各自沉吟。

    想要國　旗，肯定會讓臣子們先做出一些來，可是四皇子那時候，最最起碼，也是十幾二十年之后了，那時候畫這國旗的臣子，這會兒未必在朝堂中，這種東西，萬一畫的有差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用？

    畢竟，這事兒，好像魚眼也不知道，因為她一心認為，系統是在四皇子身上。

    明熙帝之前的高興又落回去一點兒，皺眉思忖。

    那邊，皇后娘娘并沒多說，看團子已經說完了，就道：“那珠珠兒睡吧?！?/br>
    盛明麟就把珠珠橫抱了，珠珠抓著哥哥的衣襟，又道：“畫龍頭的大人，也，也怪好看的?！?/br>
    所有人當時就精神一振，連藏在后頭的明熙帝都忍不住伸出頭來，盛明麟道：“是珠珠認識的大人嗎？”

    珠珠搖搖頭。

    盛明麟又道：“是一個什么樣的大人？老嗎？”

    珠珠道：“就像許先生那樣，瘦瘦的，眼睛黑黑的，有胡只，有一減減老，但系挺好看的?！?/br>
    盛明麟耐心地問：“有多老呢？像許先生這么老嗎？”

    珠珠道：“比許先生還老，就像……”她想了半天：“就像外公那么老了，胡只花花的?！?/br>
    那，假設那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那他現在三四十歲，很可能已經在朝堂上了，明熙帝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朝上問問誰擅長畫畫，挑出人來再叫團子去認，一邊看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猜著他的意思可能是讓他上奏疏，就點了點頭。

    明熙帝就輕著腳步走了。

    珠珠沒有察覺，眼兒就慢慢闔起，皇后娘娘一直守著，等著她睡著了，這才起身走了。

    四皇子吹歇了燈，在榻上躺下，盛明麟低聲道：“國　旗也就罷了，國　歌又是何意？”

    畢竟，曲樂之事終究有些不夠莊重，如何能與江山社稷聯系到一起？

    四皇子低聲道：“你忘了秦王破陣樂？”

    盛明麟頓時啞然。

    秦王破陣樂，是盛唐的象征，亦是唐太宗李世民的象征。

    秦王，是李世民登基前的封號，秦王破陣樂原本是唐初的軍歌，后來李世民登基之后，又加以改編，其曲氣勢雄渾，極富號召力，尤其那時候唐朝國力強橫，真真的八方來朝，此曲隨著李世民的威名，甚至揚名國外。

    最為傳奇的就是，唐玄宗時期，唐軍兵敗，向黃巢軍投降，降書都簽了，可當宴會上響起秦王破陣樂的那一刻，將士們淚流滿面，之后此事傳入民間，聞者無不泣，百姓與將士決定血戰到底，于是處死使者撕毀降書，之后破釜沉舟一戰，果然大勝。

    這一戰，是扭轉乾坤的一戰，把大唐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而改變這些的關鍵，居然是一首軍歌，是秦王破陣樂，是李世民的大唐。

    所以，是他狹隘了，這樁傳奇，足以證明，國　歌可以存在，也極其有用，也可以成為一個國家的象征。

    盛明麟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