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白坐在外頭，微微偏頭，含笑聽著。

    不大會兒，就見盛明麟牽著團子出來了，秦江白上前施了禮：“郡主早，臣來多謝郡主送的糖?！?/br>
    “不用謝，”團子擺擺小手兒，還問他：“你喜不喜歡吃糖？”

    秦江白含笑道：“喜歡的緊，郡主送的糖真是格外甜?！?/br>
    “你也甜呀！”團子道：“你介樣甜，不吃糖糖也甜甜噠！”

    秦江白：“……”

    尤其團子這會兒明顯有點不大開心，說這話，也并不是為了逗他開心，而是她就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就這樣說了出來。

    冷冰冰的秦大人被哄得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好意思問她，他到底哪里甜了。

    盛明麟笑道：“珠珠，秦大人還沒吃飯，我們請秦大人一起吃早飯好不好？”

    團子看向他：“你想次什么，珠珠可以幫你要?！?/br>
    秦江白連忙道：“郡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臣不挑食，什么都喜歡吃?！?/br>
    “唉！”團子嘆口氣，小腦袋耷拉下來，手手扣在一起：“可珠珠什么都不想次?！?/br>
    秦江白哄團經驗不足，直接問她：“郡主怎么了？”

    團子當場眼淚汪汪，“珠珠想爹爹惹！”

    她轉頭看著盛明麟：“鍋鍋，珠珠可不可以去看爹爹，珠珠會乖，不鬧爹爹?！?/br>
    盛明麟心疼又無奈，蹲下抱住她：“乖寶，爹爹去的地方，離我們很遠很遠，要走很久才能到。而且爹爹那里很忙，他那里有很多人生病，所以爹爹要做事情，要救這些人，我們真的不能去看他?！?/br>
    團子小嘴都扁了，眼淚汪汪：“可系，可系珠珠著急。珠珠有娘親、鍋鍋、還有很多人陪，想爹爹都介么難過……那爹爹沒有人陪，想珠珠，一定更更更難過……珠珠想去找爹爹，讓爹爹抱抱珠珠?！?/br>
    珠珠一直就是個特別有同理心的小孩兒，好像天生就會換位思考，盛明麟心軟又無奈，揉揉她小腦袋。

    秦江白忽道：“說起來，端王爺昨日才遞了一封奏疏來?！?/br>
    團子已經知道什么是奏疏了，立馬轉頭看他。

    秦江白道：“端王爺說，那邊藥材短缺，尤其缺紅花，皇上已經派人去采買藥材，聽聞還會就地召集大夫，制成藥丸再給那邊送過去?！?/br>
    盛明麟會意，迅速接話：“珠珠兒，不如我們快點吃飯，然后讓漂亮鍋鍋帶著珠珠制藥丸？制藥丸，就是幫爹爹的忙了?！?/br>
    團子心思被帶走了，點了點頭：“好?！?/br>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氣，趕緊叫人擺飯，秦江白出去吩咐了一聲，等吃完了，隨從就把方子拿過來了，秦江白遞給了盛明麟：“世子爺，這是端王爺送回來的方子?！?/br>
    盛明麟還真差點忘了，連忙謝了他，秦江白拱手告退，就見團子大眼烏溜溜地瞧著他。

    秦江白一扯衣擺蹲下，道：“郡主還有什么吩咐？”

    團子搖了搖頭，盛明麟道：“珠珠讓秦大人有空來玩?！?/br>
    團子小手擺擺，特別滄桑：“說了也沒用的?！?/br>
    “??？”盛明麟笑道：“為什么呢？秦大人很聽話的?！?/br>
    團子把小腦袋懟到他身上，不看秦江白的，咕咕噥噥：“說了也沒用，大人都很會騙小孩只的。四鍋鍋，騙了夢夢就不來了，秦大人，騙了早飯就不來了……珠珠全都懂。珠珠不說，就可以假裝秦大人沒有騙珠珠?！?/br>
    秦江白語塞。

    主要是他自己說了不算，不是他想來就能來的，而且他做錦衣衛的人，是帝王耳目啊，有事情就算了，沒事情，也不宜與哪位走的太近。

    秦江白連忙道：“郡主，臣不敢騙郡主，臣是很想來的，不吃早飯，看看郡主也可以，但臣有時有事情要做，實在來不了?！?/br>
    團子直接把臉都藏在了哥哥身后，別著身子，只朝后伸出一只小胖手，揮揮。

    秦江白無奈地退下了。

    盛明麟安慰團子：“珠珠這么可愛，誰不想多陪珠珠玩會兒呢，可是沒辦法啊，事情總要有人做?！?/br>
    “鍋鍋，”團子仰著小臉靈魂發問：“人小時候要念書，長大了要做事，那，人什么時候玩呢？”

    盛明麟：“……”

    對啊，什么時候玩呢？

    這么一想忽然覺得活著好像也沒啥意思了？？

    盛明麟又好笑又嘆氣，吩咐小廝去叫霍沉昭，一邊就牽著小團子，拿著方子去了府里藥房。

    霍沉昭過來，一看那方子，就不由得訝然，道：“這就是中州制疫的方子？”

    盛明麟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沒多解釋。

    團子催他：“鍋鍋、漂亮鍋鍋，我們一起做藥丸吧！”

    盛明麟也道：“來吧，怎么做你說，不拘能制多少，盡一份心吧?！?/br>
    霍沉昭應了，就跟府醫一起備藥。

    做藥丸是為了發放的時候方便，畢竟疫區人人都是病人，熬湯藥太麻煩了，有時也來不及。

    這一次制的都是水泛丸，先把藥打粉，用水或者藥汁、糖液做為塑形劑制的藥丸，比如此時，用的就是藥汁。

    團子坐在哥哥懷里，干得超認真，小身板都快要壓到了藥杵上，用力到眼睛閉起，是真的用上了吃奶的勁兒。

    她并不知道她自己的小勁兒搗不了藥，也并不覺得一個小團子幫不上多少忙，她超認真超努力的想幫爹爹，盛明麟都不好意思讓她休息。

    因為主要就是為了安慰珠珠的，不是真想做多少，所以并沒有去買藥，就藥房中現有的藥，不出半天，做完了。

    這會兒要是出門買藥，反倒是跟朝廷的人爭了，盛明麟有點頭痛，霍沉昭倒是十分從容，道：“世子爺，我家藥園子有藥，紅花也多，我晚上回去一趟吧，帶些藥來，另外，我想獻給朝廷一些紅花，還請世子爺幫忙牽個線?！?/br>
    盛明麟道：“那不是周家藥園嗎？”

    “是我家的，借的周家的名字?！被舫琳训溃骸拔移鋵嵅蝗便y子，就算不為什么，我也想獻的?！?/br>
    盛明麟忽然心頭一動，他道：“如果你這會兒不在端王府，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沒救珠珠，沒有認識我們，你也會獻藥嗎？”

    霍沉昭道：“會，而且我很可能會去中州……”

    他看著他，很坦然地道：“醫道，我所長也，若能在瘟疫中略有功勞而入仕，我也并不是一定要考科舉的?！?/br>
    盛明麟恍然。

    果然，上輩子這個方子，是他弄出來的。

    本來應該是他獻方、救了端王爺，還被端王爺收為了義子，想必也成就了一番事業，所以魚眼才會盯上他，才會說“本來該是哥哥”。只是中間不知道哪處出了岔子，他才會去考探花郎。

    他心中唏噓，拍了拍他的肩：“好，我會跟皇伯伯說?！?/br>
    也會告訴皇上，這個方子應該是出自他的，皇上從不負有功之臣，這會兒就算不好賞，將來入仕之后，自然會有不同。

    盛明麟忽然突發奇想：“要不我們去你家藥園子玩會兒？”

    第132章 不該存在的人

    霍沉昭一愣：“行倒行，可是藥園子有什么好玩的？”

    “說不定珠珠覺得好玩呢？”盛明麟道：“珠珠好像很喜歡藥材。再說好久不帶珠珠出門了，帶她出去玩會兒，散散心，要不然總想著爹爹，就不開心?！?/br>
    霍沉昭笑著點頭：“榮幸之至?！?/br>
    盛明麟道：“那明天一早再說，我晚上先問問娘親?！?/br>
    霍沉昭應了。

    吃晚飯的時候，盛明麟就問了問。

    端王妃對他的決定，一般不會反對，仍是派人去將軍府借護衛，一邊跟他道：“我尋思著，去遠些的地方收些藥，也獻給朝廷……要是獻銀，還不知道落誰手里?！?/br>
    盛明麟勸她：“其實這件事情，是爹爹經手的，皇伯伯又明顯上心，就算獻銀，也絕沒人敢動的，拿個百十兩很有可能沾一身腥，沒人會這么傻。收藥不但麻煩，而且顯得小人之心，反而多事。不如直接獻銀?！?/br>
    “這樣嗎？”端王妃點點頭，爽快得很：“那行，聽你的?！?/br>
    盛明麟道：“娘親要獻多少銀子？”

    端王妃道：“你說獻多少？”

    盛明麟道：“我也不知，只是娘親若要多獻，不如把不起眼的鋪子賣一兩個?！?/br>
    “賣鋪子？”端王妃皺眉：“可賣鋪子，那些人該酸一樣酸的！”

    “娘親，”盛明麟含笑道：“那些人酸不酸，有什么關系？他們也只能酸兩句了，別的什么都做不了，咱們做事不必看他們……如今是爹爹在那邊，你心中憂慮而獻銀，不管是出于大義還是私心，或者兩者皆有，全都沒有關系，賣兩個鋪子，一來，讓皇伯伯有話說，二來，是為了堵其它人的嘴。省得再有這樣的事情，還有人盯著咱們?！?/br>
    人家都賣鋪子籌錢了，就算你覺得是作狀又如何，你有證據嗎？到時候皇上要護著他們也有話說。

    他細細跟她分說了，端王妃恍然：“果然還是你心眼兒多，那我就挑兩三個鋪子趕著賣了！獻銀子！”

    于是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端王妃還叫人給他拿了一匣子銀票過來，明兒去藥園，若需要付銀子可以用。

    晚上，四皇子仍是過來了。

    這一次是回府用了晚飯才來的，來的時候珠珠已經睡了。

    四皇子跟他道：“江白去問了度厄大師，度厄大師已經承認了會移魂之法，只是需要人的八字，江白已經把八字給他了，他正在推演，另外……”

    他看了看他：“度厄大師說，到時候可能要你過去?！?/br>
    盛明麟先是一愣，隨即恍然。

    他與旁人不同，他其實是一個不該存在的人。

    假如魚眼最初沒有奪舍陳善娘，陳氏就不會嫁給端王爺，也就不會有他了。

    他不由微微出神。

    四皇子安撫地拍拍他肩。

    盛明麟道：“四哥，我不難過，我只是在想，這意味著什么？”

    他看著四皇子：“我欠陳氏生恩……我多做一點，制止她繼續造孽，這是為了償還生恩嗎？”

    四皇子不由微怔，想了片刻：“我覺得不是?！?/br>
    他沉吟了一會兒，道：“魚眼之所以來此，應該就是一個錯，當撥亂返正之日，你相當于一個‘藥引’？？所以，你與七郎，加上第三人，才能輔佐珠珠，我覺得……會不會因為有了你，珠珠會比原本的珠珠，更加厲害些？”

    盛明麟怔住。

    兩人各自想了半天，一時沒有結果，盛明麟道：“珠珠何時去見見盛玉露？”

    “就明天吧，”四皇子道：“明天既然要去藥園，就巧遇一下。你不必管，我叫江白去安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