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1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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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先回家去?!标愓堰h勉強笑了一下。 碼頭這種地方在陳昭遠印象中總是亂七八糟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做粗工的腳夫這輩子也沒洗過幾回澡,還有跳到岸上來反而覺得腳步虛浮的船工們,衣裳上都是一層層的鹽霜,他們的胡須頭發里養著成百上千只跳蚤。 江洋大海里的魚獲也在此地歇下,除了一些早就被酒樓飯館定掉的好貨,其余都一籮蘿一筐筐的傾倒在碼頭供人挑選。 腥氣沖天,臭不可聞。 蔡卓爾初涉足時,更是惴惴不安。 這里是雄性的世界,沒有一點柔軟、安靜、美好的氣息。 蔡卓爾緊緊挽著談栩然的胳膊,見她目光銳利的盯著卸下來的木料,這是她們訂的第一批癭木。 癭木,就是長了癭子的樹木。癭子有幾種,一種是指的是樹木自身病變后生成的瘤子,極品的捶丸球用的就是這種木料。 而木瘤切開后的截面就是疤,這種疤痕有人很是喜歡,蔡卓爾之所以要定這批癭木,就是因為有主顧定了一張畫案,要求就是有疤花。 還有就是影,指的是癭子周圍受到擠壓形成的炫紋。這一部分的木料不但紋路獨特,而且質地緊實,算得上佳品。 再者就是樹木受外力傷害后,又愈合留下的癤,這部分的木料切開基本就是圓斑點,紋路比較單一。 癭木可遇而不可求,數目不定,所以蔡卓爾要貨時只是搭著尋常木料要了一些,沒想到到貨的數目比她預計的要得多,要補的尾款更是多出二百兩。 押貨的管事見她欲言又止,說不出個主意來,神色中就帶上了幾分不耐煩。 “增補一些沒有問題,只是這癭木里雖有酸枝木、紫檀、花梨木,但我瞧著最多是水曲柳和楠木,價錢還要叫人細算一下。而且癤比瘤還多,二百兩,貴了些?!?/br> 談栩然的聲音在滿溢的風中清晰可聞,身側的管事看她眼色,當即湊上前估算。 押貨的管事沒料到談栩然居然說得出這些,張了張口沒說什么,聽對方報上來一個一百三十兩的數目,沉吟片刻,道:“看在我們姑奶奶的面子上吧?!?/br> 話雖如此,蔡卓爾看得出,談栩然這個價錢是公道的,根本沒占他便宜。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七十兩增減,蔡卓爾吁出一口氣,道:“你還懂這些呢?” “漆器上還得描金呢,所以用的癭木不多。我原先只是曉得有癭木,倒不是特別懂,你既說要買,我就請教了夫君。他粗懂一些木料上的事情,又特意幫我去問了老院長,他偏好此道,就說了一些文人的喜好。若是大件不好賣,咱們可以多在疤、影出彩的部分取幾個小件,做些筆筒桌屏,喜歡的人也很多?!闭勮蛉惶拱椎恼f,“其實手下幾個經年的老管事未必不懂,只是咱們若不來,這價錢不好拿主意?!?/br> 蔡卓爾露出一個悵然的笑來,道:“你同六弟是真好?!?/br> 江風吹得她心曠神怡,但又因為付出去銀子而擔憂。 “不知道咱們的鋪子吃不吃得下?!?/br> “那幾個大瘤子定然是賣的掉了,早就有主顧讓鋪子里留意著了,主顧若反悔,大不了我做了捶丸給孩子玩?!?/br> 談栩然比她輕松的多,不僅僅是心有成算,還因為有陳舍微那邊能托底。 蔡卓爾賣了那張畫案之后,又做了一張黃花梨對眼的大畫案鎮店,一張水曲柳的長桌,一對楠木箱子。 這幾樣一時半刻沒有賣掉,她就依著談栩然的主意,陸續做了些癭木擺件,因為紋路天然似鱗,那尊‘麒麟回首’才擺了兩日就賣掉了。 黃花梨癭木余下的木料不多不少,談栩然與蔡卓爾坐下來商量著,統統做了茶具。 因為癭木紋路清美,似山水墨畫,有峰谷蜿蜒,做成茶具又能捏在手里把玩,最是合宜。 陳舍微之前請教過老院長,算是一份人情,所以談栩然就送了老院長一套茶具。 老院長極是喜歡,擺在書房之中,往來的文人sao客何其多,總有同好詢問,自然也就來鋪子里光顧了。 雖然是兩人一塊開的鋪子,但原先那一副茶具談栩然是掏了銀子,算她買的。 蔡卓爾眼見著買賣一波接一波,都是新客帶老客,源頭還在老院長身上,她如何好意思,一定要談栩然把銀子拿回去。 從談栩然家中出來,蔡卓爾在馬車搖晃中閉目養神,忽然馬車一歇,心腹婢女挑開車簾的一角,就聽外頭有個熟悉恭敬的男聲飄進來。 “大姑娘,查到了,那伙人是姑爺雇來演戲的,想嚇一嚇您,好叫您掏銀子。他在月港的貨是遭人偷梁換柱了,錢是虧空了,但沒欠賬,只是再叫他折騰下去,沒欠也要欠了?!?/br> 車簾輕輕掩下,隨即又有一塊硬物破簾而出。 那人接住蔡卓爾扔出來的一大錠銀子,臉色沉重,似乎也感她所感,為她所嫁非人而郁悶難過。 “要不要咱來個反其道而行之?也嚇姑,姑爺一下?”他有些不甘愿的如舊稱呼著。 許久無聲,那人還以為自己多嘴了,正有些惴惴時,忽然就見車簾大開,尋常藍布之后,露出一張倦容掩嬌色的面孔來。 他吃了一驚,旋即垂下眸子,盯著車廂上空洞而乏味的雕飾,又忍不住在心中一遍遍的回想那張面孔。 ‘姑娘的眼睛怎么大了好些?’細一想,似乎是因為眼眶的凹陷而突出了眼珠。 他小心翼翼的抬眼,又發覺她原本圓潤的鼻頭也變得有些尖,笑容吃力。 蔡卓爾親自撩開了簾子,道:“阿九,這事兒你別同我哥說,我自己來料理他,過幾日我還讓人去找你,到時候也許要你幫忙?!?/br> 自打八歲那年后,阿九就沒親眼見過自家的大姑娘了。 他自請來泉州管著蔡家的一些買賣,蔡卓爾也有用到他的時候,但總是隔著簾,隔著窗,隔著門。 阿九有些回不過神來,只是下意識點頭。 “這衣料是我前年給你的?還穿呢?我下回再給你帶些好料來,也是做管事的人了,怎么還這樣不講究?!?/br> 蔡卓爾微微一笑,恍然間還是當年模樣。 第152章 番薯和竹床 今兒是收獲番薯的日子, 巴掌大的一塊地,委實費不上這樣鄭重其事的陣仗。 可等起出來的番薯裝滿第三筐之后, 黃理挪了挪屁股, 撅著腚湊過來飛快的說了一句,“我叫指揮使來看!” 陳舍微嘴里含著薄荷茶,咽下去的時候黃理已經奔出去了, 被狗追攆都沒這么快。 也不怪他這樣激動,那幾個可憐薯仔總共冒了六十八個芽頭, 也就是六十八株苗兒。 這一六十八株苗兒起出來, 每根藤上都綴滿了番薯, 少則四五個,多則七八個,大如男子拳, 小如鵝蛋。 即便目不識丁,也能粗粗一算, 這么點地方能出幾百斤的番薯! 幾個挖番薯的士兵都有點打顫, 不是怕, 不是冷,是太激動了, 太興奮了, 說不出為什么激動,道不明為什么興奮! 聽陳舍微隨口叫他們小心點,這些番薯也都是薯種, 別傷了損了。 領頭一個立刻扔了鋤頭,其余都照做, 一個個跪在泥地里用手把番薯小心翼翼的捧出來, 像在抱初生的嬰孩。 陳舍微見慣后世各種番薯, 小時候鄉下外公隨便種的大番薯,有些大的像腌菜缸子里的大石頭,肥肥壯壯的像老樹根,可以和米飯同煮做主食,也可以做番薯糖,切片煮熟晾干做番薯條,都是年節里哄孩子吃的。 后來長大了,在集市里瞧見的品種更多,紅心、白心、黃心、紫心,擺在一塊都快賽過蘿卜的五彩斑斕。 不過還是紅薯吃的多,紅薯的種類也不少,有中間粗兩段細的蜜薯,隨便一蒸,金黃軟甜,還有特意培育出來的小煙薯,纖細的只比指頭粗一點,連皮一起嚼吃,毫無渣絲,柔嫩無比。 焗烤番薯的甜香氣恍惚間逾越時空,在陳舍微鼻尖一晃。 看著田地里堪稱莊嚴的氣氛,陳舍微一時無言,忽然覺得眼圈泛熱。 第四個竹筐裝滿的時候,杜指揮使來了,他自然把持得住些,只走到陳舍微邊上,重重的拍了他三下背。 陳舍微差點叫他捶得摔進地里去。 好不容易站定,就見杜指揮使扔過來一樣東西,捏在手里一看,是他的一塊私令。 “以后只要是同泥巴有關的事,沒人敢不聽你的?!秉S理在旁笑道。 黃理知道陳舍微沒什么向上爬的野心,即便見他愈發受倚重,也是真心實意的替他高興。 在衛所里小范圍的試過之后,陳舍微就要去屯田里試驗種植了。 番薯一般有兩種種法,一是陳舍微最開始用過的,把薯種埋進土里等待發芽,出芽后再移栽,第二種就是小時候外公常用的,直接選粗壯有根莖作為藤苗插進土里。 這兩種辦法皆有優劣,插藤的法子省時省力,只是苗會長得比較慢,而且需要溫暖而濕潤的氣候,若眼下還是春季,那么這個法子會更適合,但現在已經入夏,蒸騰快而水分趕不上,薯藤的成活率不會很高。 如果是用薯仔的芽頭做種苗的話,這個法子就挺耗人耗力的,而且也慢,不過,移栽時已經有芽根,所以對水分溫度的要求會寬松些,更是適合夏季播種。 底下的小吏細細聽著陳舍微教導,其中某個一直隨著陳舍微手下的小吏舉手道:“那咱們就兩種法子都試試,反正人手不缺,我們會小心看護,還要請大人您費心教導,我們雖愚笨,但一定按著您的意思來辦?!?/br> 陳舍微想了想,決定留下一半的薯仔以免萬一,余下的就藤薯就由他們試種去。 即便是夏薯,眼下也該種了,機不可失,陳舍微就在千戶所里一連待了快小半月,雖然大部分時候都在田邊的涼棚底下,可還是被蒸黑了些。 陳舍微挺難曬黑的,旁人比他黑得多了,也沒察覺,這要回家了,在馬車上捧著鏡子照個沒完。 “您再黑也是好看的,就比如說夫人鋪子里的漆器吧。模樣好看,上黑漆還是紅漆有區別嗎?” 樊尋十分狗腿的拍著馬屁,原本聽著還挺對,可陳舍微一抬頭,就瞧見一張黑黢黢的面孔,咧著的大白牙跟懸浮在半空中一樣,就覺這話渾無說服力。 陳舍微出門回家都沒什么陣仗,一路從午后的門廊穿過,濃蔭下歇了兩個抱著笤帚的仆婦,被腳步聲擾醒,一睜眼驚得差點蹦起來。 “爺,爺您回來了?!?/br> 庭院里整潔寧靜,有一股好聞溫熱的陽光氣味,青磚地上片塵不染,陳舍微的袍角被灌木叢輕輕勾扯,蠟質的片片圓葉在陽光下折出珠寶一樣的翠瑩光澤。 “活計做得好,歇一會子也無妨?!标惿嵛⒄Z氣溫和,令夏日午后也充滿了輕盈的韻味。 “爺?!?/br> “爺,您回來了呀!” “爺,您可回來了?!?/br> “爺,這回怎么去的這樣久?” “爺,回來可能好好歇上幾日了吧?” 家中仆從親熱殷切,見到陳舍微回來時,一個個皆是喜色滿面,語調輕快的。 內院和外院的之間空出的地界上,也是高凌冬日里玩捶丸的所在,此刻葡萄架接了回廊,藤條綠葉匍匐遮蔽,片片不規則的陽光落在地上,淡化了夏日的炎熱和灼燒。 這一架葡萄廊已經到了果季,綠紫摻雜,被陽光蒸曬出清甜香氣。 每日絞兩串最好的送進內院,余下的下人們也可以吃,但要輪著分,不能叫人霸占著吃個沒完。 葡萄架上左右間隔著掛了幾個添了食水的鳥籠,反正總免不了鳥兒來吃,倒不如好好款待一番,也叫它們守點規矩,不要東啄一口,西叨一口,把架上的葡萄吃得七零八落,沒一串完整的,這樣也實在太無禮了。 陳舍微走進綠葉擾動的清涼廊道上時,恰有兩只鳥兒在站棍上歇腳。 聽見響動了,鳥兒那嵌在羽毛中的腦袋微微一擺,眼皮翕動,翅膀也隨著輕顫,但它們習慣了這家人的寬縱,知道在這里是安全無虞的,又安靜下來,享受著有水有食有遮蔽的一個愜意午后。 陳舍微進了內院就問:“夫人和姑娘呢?” “姑娘去李通判家玩了,夫人在青松院里?!毙∷j從水房迎出來,給他奉上一盞溫涼的清茶。 而今的茶水多是熱飲,唯有陳舍微家中有冷泡的,雖然浸得時間要久一些,但茶味之中只有清甘,沒有澀苦,茉莉花的香氣也變得更加清幽,極適合夏日飲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