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游戲 第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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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遠搖搖頭,他對這件事有不一般的執著:“還沒有?!?/br> 紀馳看著他,片刻后,問:“這就是你之前所說的,你知道出在哪里的問題?” “怕我因為這件事情才勉強跟你和好嗎?” 聞言,夏安遠點點頭,跟著又搖搖頭:“是,也不全是?!?/br> “那是什么原因?”紀馳低聲問,循循善誘一樣。 “……”夏安遠說不出,怕自己堅持不住,把視線移到別處,不看他這眼神,他難得在紀馳面前這么硬氣一回,“總之,我有我的計劃?!?/br> “好吧?!奔o馳也沒再勉強他了,頓了頓,重復他的話,“你有你的計劃?!?/br> “二十七號,”長出一口氣,夏安遠又看向紀馳,認真問,“二十七號,我會去一個晚會上唱歌,馳哥你有空來看嗎?” 像是思考了幾秒,紀馳忽而淡淡一笑:“不大一定?!?/br> “那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問夏安遠,“怎么辦,可能看不了了?!?/br> 夏安遠像是做過了這個情況的預案,也沒有失望,只是說:“那我給你發直播鏈接,可以嗎?” 紀馳點點頭,正要再開口,病房外突然一陣嘈雜,像是保鏢攔著什么人不讓進。片刻后,門還是被敲響了,“少爺,席總說找您和夏先生有急事?!?/br> 紀馳沒應聲,轉頭看向夏安遠,“應該是為了昨晚的事來的?!?/br> 紀馳這么一說,又聯想到許繁星生日宴上席成對自己說的話,夏安遠立刻明白過來——昨晚的事情多半和席成他媽脫不了干系,而席成這么著急,很有可能紀馳已經查到了他媽身上去。 “讓他進來嗎?”紀馳問。 夏安遠點了頭。 開門之前,紀馳頓住腳步,又問了句,“小遠,如果說席建華當時留給你一大筆錢和產業,你會……” “那些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會要?!毕陌策h想也沒想地回答,回答完之后,想起紀馳不會無緣無故跟自己提這個假設,才驚覺席成他媽做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基于這個原因。 他猛地看向紀馳,紀馳見他明白過來,對他笑笑:“要還是不要,我都支持你?!?/br> 席成竟然也像是一夜沒睡的樣子。 他帶著厚厚一疊文件,門外跟著幾個律師。一進門,先看了眼紀馳,又看向夏安遠。 他面無表情地解釋了當年的事情,并說明他的來意。 夏安遠安靜地坐在那兒,好久以后,才從也已經變得安靜的空氣里找到他的思緒。 很難想象席夫人對自己的存在竟然如此介意,即使當年那份更改之后的遺囑從法律層面上來講根本無法成立,她也仍要杜絕自己會侵犯到他兒子利益的一切可能。 雖然能理解她作為一個被欺騙的妻子和一個愛護自己兒子母親的心態,但用上這樣的手段,夏安遠還是覺得震驚。 “所以,我今天帶著律師來,是要把爸原來想要留給你的那部分遺產轉到你名下,上一輩的恩怨,就到此為止吧?!彼聪蚣o馳,“還希望紀總看在我們兩家這么多年的情分上,高抬貴手?!?/br> 夏安遠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短短幾個月時間,席成變了太多,不僅僅是外形的改變,那份紈绔公子的勁頭也沒了,整個人比上次見面還要頹靡不少。 他都能從他們言語中猜到席建華真正的死因,就更別提比自己還要了解事情真相的席成了,得知自己父親是被自己母親因為這種原因加速死亡的,席成心里想必是驚天駭地。 這種時候,夏安遠忽然覺得自己的道德觀也許有些薄弱,又或者他對席建華和席家確實全無感情,估到這一切時他只是震驚,除了震驚之外,憤怒、害怕、怨恨等等,什么心情也沒有。于是他只是臉色平淡地聽完席成的話,然后拒絕了他想要轉移遺產的要求。 席成看著他不動,他們對視著,像在等人敗下陣來,但夏安遠沒有對他這份遺產的欲望,沒有欲望也就沒有想要滿足欲望而認輸的可能。 于是最終還是席成低下了頭,他懇求夏安遠,人生中第一次認真叫他哥,為他少時做過的所有事情道歉,求他看在跟自己是血親的份上,好好考慮一下。韓家這回連同他媽被上頭一起查,來勢洶洶,不死也要脫層皮,除了紀馳能動這關系,別無他人了。 夏安遠想了很久,其實他不需要席成的道歉,他從未將那些事情放在心上過。他能理解席成做那些事情的出發點,也能理解他媽的出發點,能理解所有人走到現在這個局面,都是命運的安排。 但他也沒辦法向傷害過自己的人伸出援手,以德報怨這種事情,需要人有足夠高尚的品格,但夏安遠自認他不高尚,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席成,”他說,“都交給法律吧?!?/br> 這事情后面怎么處理的,夏安遠沒再問過紀馳了。 做了全身檢查紀馳才放他出院,因著臉上身上的傷,他在家養了兩天以后開始工作。 雖說紀馳說晚會那天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到場,但他還是在演出開始前兩天給夏安遠送來一套復古制式的高定西裝,暗灰色、戧駁領、一條波普紋領帶,燈光一打,整個人都熠熠發光。 布料很適合聚光燈下,可這西裝版型過于正式了,夏安遠想,很少有人會在文娛晚會上穿這樣的西服,更多人會偏向于選擇潮流線的時裝。但紀馳希望他穿這套,他就換上了這套,發型師給他頭發做成了現在年輕明星都愛做的三七分括弧型,夏安遠往鏡子面前一站,幾乎都要認不出自己來。 人生中第一次打扮成這樣站在這么多人面前,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即使頭天已經彩排過兩次,但當夏安遠拿著話筒站上舞臺那一刻,他還是沒抑制住手抖,舞臺下面似乎有千千萬萬人,都看向他,都在等待他。 這瞬間,從小到大的那些過往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重映,十年前的他,二十年前的他,藏在人群深處里的他,在每一個角落里長大的他,從沒有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他竟然站在了舞臺上面,將自己展示給所有人看,聚光燈“噔”一下打下來,他像成為了喧囂世界的最中心、所有注目的聚焦點。 一圈再一圈,預料之中的,他沒能找見紀馳。事實上即使紀馳在,這么多人,他也根本找不見。 夏安遠閉了閉眼,緩了口氣,耳返里熟悉的鋼琴聲起,將他帶進那些已經消散遠去的過往,一想到紀馳很可能正隔著屏幕看著自己,那些不安的情緒仿佛也蕩散在音樂里面。 紀馳會在聽嗎。 聽他唱他們的從前,和他的決心—— 風卷起星斑淺淺 光點匯成你眉眼 是動情 溫柔 貪婪 眷戀 是放手 墜落 疼痛 難眠 再飛舞聚散 演變從前 見你的第一眼 蕩動和歆羨 怕與你并肩 俗套故事時刻上演 夢里全是你在出現 是呼吸 擁抱 親吻 額尖抵額尖 是對視 沉默 疲倦 可你我欲壑難填 再按下播放鍵 倒帶明天 見你最后一面 是你避而不見 我不想 有明天 可以等我嗎 一秒鐘 呼吸間 我有一顆心 劣跡斑斑 只剩愛意永遠 可以停留嗎 月落下 破曉前 我和神做交換 余生力氣 把它捧在你面前 別說話 先聽我回答 混沌里抬頭 我看見 天際烏云連片 有微光乍現 別轉身 聽我回答吧 人群里回頭 我看見 迷路迷了好多年 你牽我向前 讓我牽你向前 我想這一次 你做我的船帆 我做你的舷 最后一個音符落地,世界變安靜了。 夏安遠睜開眼,看到燈光變幻,人群里一張張模糊的臉。 他鞠了躬,往臺下走,舞臺上繼續熱鬧的流程。他是一個幸運的過客,借走了大家的幾分鐘,來給他的心上人表一場唱得寫得都不怎么樣的白。 人頭攢動,晚會要進入最后的時間了,夏安遠逆著人流緩慢地走,有種夙愿終成之后的惘然,他現在該去哪?該打個車回家,向紀馳道晚安之前,問問他有沒有聽見?或者他應該直接讓車把自己載到紀馳的所在地,就在今晚,完成他計劃里的最后一環。 后臺通道昏暗、擁擠,走到拐角,夏安遠突然被攔住了去路。認了半天才記起這人是小時候跟在紀馳身邊的保鏢之一。 他被他帶著往外走,左轉、右轉,出了通道,走到一扇隱蔽的小門,保鏢替他推開。 外面是場館后門的一片空地,夏安遠頓住腳步,耳邊“轟”地一聲嗡鳴,心臟忽然千萬頭鹿撞似的跳起來。 昏白的燈光下,他看到好大一堵花墻——是他和紀馳都刻在肌膚上的帆船。只是一眼,夏安遠視線就模糊了,他認出來,花墻用的鮮花全都是他之前送給過紀馳的那些品種。 而紀馳正站在這堵巨大的花墻前面,身上那套西裝和夏安遠身上這套似乎成對。他捧一束紅玫瑰,向夏安遠伸出手,笑著說:“小遠,過來?!?/br> 夏安遠沒動,他眨眨眼,還沒說話,淚水就先涌了出來。 燈、花和紀馳都變成了斑斕的光點,像萬花筒,像滿天星。太美了,時空仿佛在此刻錯置,他看到那年情人節紀馳送他的煙花,是海、是浪,浪中間推出來一艘遠馳的帆船。 煙花深處,紀馳也是這么向他伸出手,他用拍立得將那格畫面定住,那些獨自在外奔波流浪的日子里,他每一晚都抱著這樣的紀馳安睡。 光影重疊處,紀馳來到他面前,“小遠,不要哭?!彼p柔地去擦他滿臉的淚,“我聽到了,我做你的船帆,你做我的舷?!?/br> 夏安遠抿著嘴用力點頭,哽咽了很久,似乎覺得自己這樣也太丟臉了,胡亂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抬頭看紀馳:“這首歌還沒取名字,連報幕都是《無題》?!彼吹郊o馳眼睛里的自己,好清晰,“你幫它取一個吧,馳哥?!?/br> “要我取???”紀馳有些無奈地笑了,“我想不出來其他什么,我滿腦子都是小遠,”他手掌攏住夏安遠的臉頰,沉聲說,“要不然就叫《小遠》?” 夏安遠吸了吸鼻子,低低地“嗯”了聲:“你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垂眸看著紀馳懷里的紅玫瑰,“是給我買花嗎?” 紀馳沒回答,把花遞給他,認真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鄭重地問:“夏安遠,愛我嗎?” 夏安遠被這問題狠狠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