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游戲 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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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沒歇著,當然會困了,不過上午那會兒在車上睡了一覺,就還好?!备糁鷿獾撵F氣,夏安遠見到紀馳臉上似乎有惝恍的神色,他坐起來一些,“倒是您,昨晚休息得不好吧?” 紀馳手往后面收,在夏安遠腿往下,用另一只手卡住夏安遠的腳踝,他看著夏安遠被熱水熏紅的顴骨,說:“昨晚雨很大?!?/br> 夏安遠愣了下,不太明白紀馳提這個做什么,他搖搖頭:“其實還好,斷斷續續的,沒有一直都在下?!?/br> “冷嗎?”他拇指在夏安遠腿腹上按了按,不知道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還是紀馳用了巧勁,夏安遠竟然察覺到一陣酸痛。 “不冷?!鄙踔磷咛爝€會覺得熱,夏安遠沒把后半句說出口,他遲鈍地想到了肌rou酸痛的原因——昨晚走的山路實在是太多。 紀馳似乎和那個地方較上勁了,沐浴乳讓他摩挲出豐密的泡沫,“死人不冷?”他挑著眼尾問。 死人當然冷,被泥水泡過的死人更冷,寒冰一樣冷。 夏安遠怔怔看著紀馳,他沒說過自己昨夜把其中的遇難者背了回來,不知道紀馳什么時候知道了這事,但紀馳這么聰明,想必無論什么事情,稍加推測就能弄清楚來因去果。 他突然記起來什么,想掙開紀馳的手:“您知道了?”夏安遠手在浴缸邊沿抓了兩把,想要撐著手臂站起來,有些慌亂無措,他很少出現這副樣子,“我忘了,我應該先去廟里拜拜,求幾張符,對,紀總,您最好也一起去,萬一影響運勢呢,雖然您沒直接接觸,寧可……” “別動?!奔o馳打斷他,“很滑,會摔跤?!?/br> 確實太滑了,他沒能撈住夏安遠的動作,紗布不可避免地被打濕,紀馳短促地蹙了下眉,將手收回去,按在自己分開的雙膝上,是一種審問的姿勢。 “夏安遠,我不知道?!彼脸恋刈⒁曄陌策h,“所以你當時是怎么過來的,為什么來,以什么心情來,路上遇到什么危險,你最好,一件、一件,全部老實告訴我?!?/br> 第67章 “現在我想吃,可以嗎?!?/br> 浴室通風的機器響聲很輕,除此外,還有水體微弱的碰撞聲。夏安遠靜靜地坐在浴缸里,像個被抓獲無處可去的嫌犯。 他視線垂落在紀馳浴袍v型的領口間,那里有一小半鎖骨和胸前的皮膚露出來,結實得好看。 夏安遠多看了一會兒,倏爾,輕笑了下,聲音很低:“這又不難猜?!?/br> 水聲漾起,夏安遠抬眸,往紀馳那頭膝行,腿上的紗布已經浸濕透了,被膠帶黏在腿上,重重地往下墜。 他說:“紀總,這不難猜呀?!?/br> 傷口想是早就結痂了,浴缸里混著泡沫的水沾上它,夏安遠也毫無痛意,他此刻只覺得可惜,可惜紀馳片刻前悉心的關照做了無用功,最終還是被洗澡水泡發了個干凈。 紀馳穩坐著,不為所動地看他,似乎是一定要夏安遠親口把那些話說出來。 這一次的僵持時間不長,夏安遠真的累了,他輕嘆一聲:“我昨晚睡醒的時候就已經九點多了,您留下來的那位小助理和張總那邊的人聯系不上你們,就來找了我。那個時候我已經給您打過許多次電話,和他們一樣聯系不上,問清楚了前因后果,才知道你們臨時去了樂亭縣?!?/br> “我們都沒經歷過地震,對地震完全沒概念,張總那邊的人告訴我,五級左右的地震破壞力并不是特別高,但如果在震中伴隨有山洪泥石流這樣的次生災害,就會非常危險?!?/br> “到了那個鎮子前頭,路被塌方的土石堵住了,交警不讓我們進去,只有一條很窄的臨時通道,供消防之類的搜救隊進去,我之前……在民間志愿搜救隊呆過一年,有經驗,所以跟他們一起進去了,兩位助理和司機師傅回了樂亭縣等消息?!?/br> “要找您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向當地老鄉們打聽一下就行。你們一行人開的肯定都是好車,氣質打扮也跟山里的人不一樣,又是考察,我想,這個鎮子雖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他們幾十年里都難得碰上這種事,你們一進鎮子,也許還沒到鎮子,消息就會傳開?!毕陌策h頓了頓,“知道你們具體往哪個方向去,大概也就能確定范圍。我能做的也不多,就,一邊幫著大家救人…一邊找您,腿上的傷,是在背人時摔了一跤刮到的,但您也看到了,沒什么大礙。紀總,這樣夠詳細嗎?” “你陳述的東西,只是陳述?!奔o馳盯著他,真像在拷問犯人,“沒有過程,沒有感受,天氣冷不冷,山里面黑不黑,路上滑不滑,余震有過幾次,中途渴不渴累不累,你都沒有說明,像一個匯報ppt的機器人,”他問,“你覺得這樣是詳細的嗎?” 照您的標準,我都能提筆寫篇高考作文了,可說這些,到底有什么必要? 夏安遠立刻在心里反駁,他張張嘴,想要說出這句話,但最終還是生把它咽了回去。 欲言又止。 他不得不這樣做,雖然他知道他自己和紀馳,都最厭惡他這副樣子。 “你說你害怕,”紀馳看出來他不愿意回答,他只又問了一個問題,“是害怕什么?!?/br> 夏安遠垂下頭,盯著晃動的水面,眼睛一眨不眨的,好一會兒,才低聲回答:“害怕您出事?!?/br> 水面有紀馳的倒影,跟燈光和水面一起晃蕩,零散的,細碎的。 這么大體量的熱水自然不會在幾句話的時間里就迅速降溫,更何況這種高級浴缸能一直保持恒溫,可似乎夏安遠在水里捂得太久了,他感覺熱氣正從他露出水面的后背上蒸發,身體也很難再感受到初時的那股暖意。 總是這樣,人身體上的感知和七情六欲都一樣,如果一直這么處在相同的溫度、環境、頻率不動一下,反而很容易喪失最原本的體認。 在安靜中,他聽到紀馳很輕地笑了聲,這笑幾乎只是氣音:“害怕我出事,”他說,緩緩地說,聲音穩而沉,“因為我手里握著能掌控你和你母親命脈的東西,我要是出事了,你就會一分也拿不到,甚至會因為沒錢接續醫療費,從而失去你母親,是這樣嗎?” 紀馳的聲音混在水霧中,跟著它們的行進方向,在浴室里不斷回響,最終凝結到冰涼的瓷磚上,又化為水珠,被地心引力拉扯、延長、交匯、成股、成流,淅淅瀝瀝再淋到夏安遠身上,冰得他一個激靈。 夏安遠知道再忍幾秒,他就能耍賴一般逃避掉這個問題,或者順利組織語言,換一個相對理性體面的回答。 但他腦海里閃過一張張死人的臉,閃過黑夜的山林,閃過在大自然力量面前無能為力的驚惶恐懼,他好像發現那些陡生于一天前,他不愿意回溯也不愿意讓紀馳感知,被自己擰成緊巴巴一團壓在最深處的情緒,在這一刻,突然決堤爆發,也像沒什么能阻擋住的山洪一樣將他沖垮。 “因為擔心你?!?/br> “忽楞”掉進下去的幾顆水滴太輕了,在水面都砸不出什么漣漪。 夏安遠看著那上面,生生挨過去眼睛的酸意,才抬頭,坦蕩地看紀馳。 他重復道:“因為擔心你?!?/br> 軟硬兼施,彎彎繞繞,廢了這么大勁,終于得到了夏安遠的回答。 這是紀馳想要的回答。 但當他真正得到答案的那刻,卻做不出任何反應來,他好像成了一條空有軀體的塑雕,靈魂被這句話震得抽離,他能看到,能聽到,卻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于是他只能在一旁看著自己用漠然的神色盯著夏安遠,像是這話教夏安遠說出了口,自己卻仍舊無動于衷。 “紀……”夏安遠話頭一頓,隔了好久才繼續叫他。 “紀馳?!?/br> “我去那里找你,是因為,我很擔心你?!?/br> “其實,我很清楚昨晚我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進災區去,不是因為那里有作為我金主的紀總,而是因為那里,有作為我曾經戀人的紀馳?!?/br> “走到現在,我沒辦法、也沒這個臉面,說畢竟我們也有過愛意。談情說愛這種事情,就像兩個人一人拿了一把劍,濃情蜜意的時候雙劍合璧,劍口是朝著這個世界的,吹起牛來能說光憑這樣,倆人就足夠所向披靡。哪一方出了岔子時,劍口時時刻刻都要朝著彼此,好像不把對方刺得鮮血淋漓,就會輸了陣勢?!?/br>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個什么好東西,不然當年,也不會做第一個拔出劍的人?!?/br> “之前我們爭論過,什么愛人啊情人啊陌生人啊,聽起來,我說的那些好像有幾分道理,可是這種論調,其實連我自己也覺得不屑,多矯情,說出去得多引人發笑。明明親過、抱過、上床過,對,還是跟一個和自己相同性別的男人睡過,是彼此的第一個,做過對方身體的一部分,哪怕是一輩子再不見面,我也不可能真的將你歸類成陌生人。之前那么說,是我太虛偽了,是我的錯。就算把情愛這個條件拋開一邊,我也無法不承認,你在我生命中是……非常重要的人?!?/br> 夏安遠想笑一笑,努力了半天,卻只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他放棄了,看著一言不發的紀馳,認真說:“我們之間,隔得太遠了?!?/br> “總覺得,你是一座山,高得要到天上去了,我就算是望斷了脖子,也只能在我的世界里面,望著而已?!?/br> “你這樣的身份,當然不缺我這種人的擔心關心,也就像他們勸我不要我進去的原因那樣,我知道即使自己去了震中,可能也無濟于事,畢竟事情已經發生那么久了,能逃的幾乎都逃了,說不定我再一去,還會給你添麻煩,”說著他往自己腿上瞥了一眼,這時候的笑就很自然了,“看吧,果然一見面就勞駕您親手給我包扎?!毙χ?,笑意很快又淡了,他說,“但我沒辦法坐著等結果?!?/br> “在這種時候,人很容易昏頭的。我害怕,因為我太擔心你,我擔心你,因為你對我來說,確實很重要,而這份重要,并不來源于你的金錢?!?/br> “紀總,擔心是不分高低貴賤的,所以我想,今晚我的這番話,也應該不算冒犯到您吧?” 浴室里再度安靜下來,這一回連其他聲音也沒有了,夏安遠默默坐在浴缸里,頭些微地上仰,望著紀馳,等他的回話。 終于神魂歸位,但紀馳仍然坐在那里,愣了很久。 胸口像被夏安遠這些話斟滿guntang的烈酒,他呼吸的動作壓得隱忍,怕一不小心將酒灑出來,落到腳邊正“滋滋”冒煙的焦炭里,把火星燒成熯天熾地。 好半晌,他動了動,手摸進浴袍的兜,在里面掏了好幾下,才抓出來他想要拿的東西。 “手給我?!奔o馳沒再看夏安遠的臉,他將視線下沉,盯著夏安遠的動作,等他將左手伸過來時,才把那東西攤出來,問他,“戴左邊?” 夏安遠低頭看,立刻怔住了。 那竟然是一根紅繩。 他久久沒有說話。 方才還在請紀馳去廟里求符的夏安遠自然明白,紅繩有同樣辟邪保平安的意味,明明從早上到現在,他和紀馳都一直在一起,這條紅繩是怎么來的? “左手要戴表,”見夏安遠不語,紀馳替他做了決定,將他右手托起來,“還是戴右手吧?!?/br> 似乎紀馳對給夏安遠身上戴點什么這件事情格外熱衷,夏安遠出神地看著紀馳垂下視線的動作時,也跟著垂下來的額發,發梢掃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投下來一大片陰影,將他的神色同樣遮到了陰影里,分辨不出情緒。 但這樣的臉是格外帥氣的,看慣了紀總的樣子,又乍然間靠慵懶清爽的紀馳這么近,光是戴繩子的這幾秒鐘,夏安遠根本看不夠。 “好了?!奔o馳站起身,低聲道,“好好泡一會兒?!彼D身準備離開。 夏安遠卻在這瞬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輕聲問他:“紀總,繩子,這根紅繩,哪里來的?” 紀馳居高臨下地看他,可身形邊緣是暖色的柔光。好一會兒,沾在夏安遠手臂上的水漬都要干了,紀馳終于肯回答他。 “上午你在車上睡著那會兒,路過了一座廟?!?/br> 是紀馳去廟里求的。 “特意”……路過嗎? 夏安遠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消化掉亙生的哽咽。 但他知道他眼尾一定瞬間紅了,像熬過不知道多少個夜以后的那種赤紅。 靜默了片刻,他站起來,帶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隨即,他抬腿,從浴缸邁了出去。 抓著紀馳的手卻一直沒有松開。 “紀總,”夏安遠渾身的水汽,他貼近紀馳,忽然說起了無關的話題,“您覺得,晚飯的蘋果好不好吃?” 紀馳絲毫未避,看著夏安遠被熱氣蒸騰過后發紅的嘴唇,他低低“嗯”了聲,問他:“還想吃?” “我沒吃幾口,”夏安遠點頭,“都給您吃了?!?/br> 紀馳像被他逗笑了,嘴唇動了下:“回去的時候讓……” “不?!毕陌策h打斷他說話,從他們再見面來,甚至是認識以來,這似乎是第一次。 “現在我想吃,可以嗎?!?/br> 他們靠得太近了,夏安遠往前傾身、仰頭,就能鼻尖碰著鼻尖。 噴薄的呼吸好炙熱,他們能清晰地辨別到彼此身上相同的沐浴乳味,也能在眸色幽邃的對視里,感受到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心跳。 夏安遠身上的水珠把紀馳的浴袍沾染得潮濕一片,輕薄滑膩地貼住紀馳的身體。男人身體的那種力量感,雄性與雄性荷爾蒙的絞纏,在深夜的空寂和朦朧中,總讓人難耐神昏。 “紀總,給我嘗嘗吧?” 夏安遠連氣音都是沙啞的,他等了兩秒,又改掉了主意,不待紀馳回答,一揚下巴,在紀馳唇上輕啄了下。 他笑笑:“煙味,牙膏味,還真的有蘋果……唔……” 夏安遠被撞得后退幾步,差點跌坐到浴缸邊緣。 好痛的吻。 一個真正的吻。 第68章 吻聲好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