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游戲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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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 外面突然傳來驚呼,夏安遠心頭猛地一跳。 “那里是誰?我艸??!快快快??!快回頭?。?!安全網?。?!安全網破了!是破的??!” 腳步聲紛亂響起。安全網破掉是件挺常見的小事,但聽到他們焦急的語氣,夏安遠感到一種冥冥的不安,往外疾走的速度越來越快。 “??!……我艸我艸,你他媽別亂動??!” 明暗切換太猛烈,夏安遠被陽光刺了眼,閉了好幾下才能正常視物,他跟著發現異常的那人視線看去,于此同時,劉金貴震驚的嘶吼在另一棟建筑物樓頂炸開:“侯軍!” 夏安遠悚然睜大雙眼,他被眼前的一幕嚇到肝膽俱裂,那一刻,他仿佛心跳都靜止——侯軍吊在離地近十米的空中,臉被漲得通紅,脖頸上青筋暴起,只有兩只手抓著架桿,雙腿不住地在彎曲擺動,急切地想要尋找一個支點。 要掉下來了?。?! 幾乎是在看到侯軍的下一秒,夏安遠霍然推開堵在樓道口急得團團轉的工友,太陽xue繃得死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用畢生從未有過的速度沿著工人通道的框架向上躥爬。 攔在眼前露了半截的鋼筋,不住隨著他的矯健動作往下抖落的灰塵,和身后紀馳震怒的呼喊,全被夏安遠拋在腦后。熱血洪水般涌到他的頭頂,什么都是燙的,他什么都看不見了,只看得到侯軍在空中晃蕩的瘦小身體。 一瞬間腦子里閃過好多。 他還那么小,正是人生剛啟程的年紀,即使失去父母,他也有機會擁有美好的未來,有貼心的伴侶,有可愛的小孩,一切都在前方等著他。 他甚至有機會攢夠錢重新回學校讀書,他怎么可以死在這里?! 侯軍,你他媽的千萬別出事??! 夏安遠翻出通道,遠遠的看到了侯軍筋疲力竭的身影,顧不上腳下每一步都有可能踩進空隙,電光火石之間,夏安遠如同一條奔命的狼犬,連滾帶爬地飛撲到侯軍的位置,及時抓住了侯軍的右手手腕。 “抓緊!”夏安遠咬緊牙關,拼了命地將他往上拉。 “遠、遠哥……” 只差一秒,侯軍就要在重力作用下松手,他沒想到夏安遠會在自己萬般絕望之際如神兵般突然天降,遒勁有力的那雙手牢牢抓住了自己,像世界顛覆時為自己放下舷梯的諾亞方舟。 可他卻怠力地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縱橫的淚痕將他那張清秀的臉滿鋪臟污,他咬緊腮幫,反手握住夏安遠的手腕,求生的本能讓他迸發出驚人的力氣,左手撐在架桿上猛地用力。 ——可是太滑了! 汗水像是從手掌里直接流出來那樣,被浸濕的皮膚跟光滑guntang的金屬摩擦出“呲”的一聲,侯軍的手瞬間溜開,身體往下重重一墜! 夏安遠的身體竟然被這力量帶出去了小半! “不行的,遠哥?!焙钴娰M力地昂起頭,臉上通紅的血色幾乎要被剛才那一下給震得無影無蹤,“架子是、是松的,太危險了?!?/br> “少他媽的!廢話!”夏安遠艱難地喘了口氣,因用力而猙獰的面龐此刻像要滴出血來,豆大的汗珠雨般不住落下。他緩緩調整角度,將右腿卡進鋼筋縱橫的空隙,兩只手死死抓緊侯軍的手臂,“抓緊……別動!” 可是太難了。 侯軍再怎么瘦,也是個一百多斤的成年人,僅靠著夏安遠手上的力量,怎么可能將他輕易拉上來。更何況烈日當頭,空氣溫度像從沒這么高過,沒多久,夏安遠就察覺到自己手掌心沁出來的油滑汗水,他不得不更用力地捉緊,指甲都快深深掐進侯軍的rou里。 時間的概念在此刻歸零,侯軍渴生的眼神死死地刻進夏安遠眼里。鋼架接口發出聲響,在離地十多米的高空搖搖欲墜,他倆在這搖搖欲墜中,倘若度秒如年。 “放手吧,遠哥?!焙钴婇]了閉眼,再睜開,眼睛里帶著閃著淚花的笑意,“我的銀行卡,和密碼,劉叔都知道,我沒什么、沒什么要交代的?!?/br> “你他媽的給老子閉嘴??!”夏安遠再次奮力往后扽他。 “我不知道這個架子是松的,我看到,看到一只蝴蝶停在安全網的破邊上,”侯軍喘了口氣,“它好像你?!?/br> “閉嘴?。?!” “你說,工地上,大夏天的,怎么會飛來一支蝴蝶呢?!?/br> “侯軍,你給我聽著,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再堅持一下!艸!”有兩根支撐夏安遠的架子突然往下垮了一半,他半個身子都探到了外面,承擔著兩個人重量的小腿骨傳來撕扯的劇痛,“再堅持一下??!后面的人馬上來了!” “松手夏安遠!你不要命了嗎?你不要命你媽還要!”侯軍眼睛通紅,“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很二逼,但我不說,怕以后就,再也沒機會了?!?/br> 夏安遠怔怔地看著他,他知道侯軍要說什么。 “我喜歡你,遠哥?!彼察o地望著夏安遠,用他最習慣的那個眼神,“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br> 那兩顆接口螺絲終于不堪重負地脫落,橫在夏安遠胸前的最后一根橫梁在囂鳴中下塌,侯軍變了臉色,驚恐地去掰夏安遠的手,夏安遠卻死活不放,手指節都被重力墜到發白。 可汗濕卻讓侯軍本就失力的指節一寸一寸往下滑,悄無聲息的,手里經已麻木的重量倏地一輕。就在夏安遠沒來得及反應,下意識跟上去想要再抓住他時,一股更大的力量拖住了他的雙腿。 他被來人強硬地從背后拖拽起,三兩步抱回了室內空間。 “夏安遠!”來人似乎想要狠狠給他一耳光,手卻突然在空中頓住,慢慢放下,握住了他的肩,“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 夏安遠蒼白著臉,好一會兒才認出這個一身狼狽的人,長了張跟紀馳一樣的臉。 他下意識想要保留自己那份在紀馳面前幾乎已成本能的鎮定,視線卻被霧氣籠罩,胸腔后知后覺地傳來鈍痛,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捏攥,嗓間仿佛堵塞滿利刀碎刃,喘一口氣都銳疼,割得他一開口就變了調。 “我沒能,抓住他?!?/br> 夏安遠“咚”一聲跪倒在地,脫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渾身失去控制般大幅度顫抖起來。 可就算這樣也無濟于事,侯軍失重時的表情,仍舊近在咫尺地停留在他眼前,他甚至能從侯軍的嘴型,辨認出他那句沒來得及出聲的話。 他想說,再見。 有無風的空氣,烈燙的呼吸,震耳的金屬聲碰撞,像在那頃刻間化作透色的泥流,在最后定格的那個鏡頭里,跟著飄零的侯軍一同撲棱棱落下。 第27章 “跟我走,夏安遠?!?/br> 紀馳的手保留著欲要觸碰夏安遠肩膀時的姿勢,停了幾秒在空中,然后握緊拳頭收了回去。 他緘默著,在隆聲大作的心跳中平復呼吸。 幽黑,紀馳胸口起伏著,看向夏安遠的目光從未像此時這般幽黑。 可夏安遠埋著頭,看不到他眼睛里如有實質的驚懼與后怕,又或者他即便抬頭看到了這目光,也無法立刻讀懂他的心中所懼。 沒有人能在和一條鮮活生命錯臂時,還保持清醒理智的情緒。更何況那條生命的主人,與夏安遠日日都會相見。 紀馳很快走出屬于他的負面情緒,耗時明顯比夏安遠短上許多,夏安遠聽到他的鞋底與粗糙地面摩擦的聲音,他似乎是走到邊上往下看了一眼,很快又返回來。 被鋼筋截口刮出慘烈劃痕的高級真皮皮鞋停在他面前,隨即,手機鈴聲炸開。 夏安遠痛恨自己在這種時刻竟然都會注意到紀馳的一舉一動,他聽到紀馳接過電話后,等那頭說了一會兒,然后慣常冷沉的聲音響起,回答了一個“嗯”字。 夏安遠不愿承認自己是個自私又懦弱的人,但讓他現在也像紀馳那樣去看一眼,或者以剛才爬上來的速度下樓去,他是怎么也挪不動腳步的。 他只能膽怯地問紀馳,聲音低得快要沒入滿地塵埃:“紀總……” 夏安遠喉頭哽了哽……這話他媽的根本問不下去。 他緩緩站起身來,復又開口:“紀總?!?/br> “走?!奔o馳垂下眼簾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說完,轉身走向施工用的電梯,按了下行鍵。 夏安遠好半天都沒動靜,紀馳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夏安遠覺得他這一眼似乎滿含了鼓勵的意味,像無悲無喜的真神,用他極富沉穩寬闊的大手,托起了落水垂危的螻蟻,哪怕它對這尊神和世間來說,無足什么輕重。 “滴”一聲,電梯到了,紀馳轉過身,率直走了進去。 很多年后夏安遠回憶起這一天,除去這刻的感受,竟然什么也記不清了。 驚駭、懼怕、懊悔、無助,一切什么當時心頭涌上的情緒,都在紀馳看他的這一眼中奇跡般消彌。 就算再不愿意承認,就算分開了整整八個春秋,就算紀馳說他恨著自己,一直恨著,夏安遠也還是從他當時的神態和語氣中,獲得了那股曾經讓他背棄承諾義無反顧一頭扎進深淵的力量。 紀馳說,“跟我走,夏安遠?!?/br> 簡單平淡的六個字,似乎在頃刻間就輕松接住夏安遠在空中懸蕩的心。 那是紀馳帶給他的安全感,夏安遠想。 竟然經年亦未變。 劉金貴握著夏安遠手臂的手一直沒有放下來,用力大到近乎是掐的程度,夏安遠從僵硬中后知后覺地醒過神來,才察覺到疼痛。 他拍了拍劉金貴的手背,給他了一個安慰的眼神。 雖然他不知道這有沒有用。 又是醫院,又是熟悉的味道。夏安遠回家都沒來醫院這么勤快。 其實客觀來講,在夏安遠的嗅覺神經系統里,醫院這種混雜著淡淡消毒水和酒精味的空氣,是冷冽好聞的。 可這個地方無可避免會發生許多故事,難堪的、無奈的、哀怨的、絕望的、悲痛的,愁絲密集地漂浮在空氣當中,跟隨氣味因子悄無聲息地鉆進每個人的身體,從神經末梢上躥,輕而易舉地掌控住他們的感官。 但當夏安遠站到急救室的門前時,他竟然發現,醫院的味道頭一次讓自己生出放松的感覺。 送到了醫院,送進了搶救室,又被搶救了這么久,那就說明,侯軍并沒有完全被宣判死刑。 還有的救。 “我對不起他爸啊?!眲⒔鹳F終于松開了手,在一旁的椅子上捂著腦袋頹然坐下,沙啞著嗓子,“當初就不該同意他跟著我出來?!?/br> 夏安遠默默地坐到他身旁,看著發光的地板。 “侯軍學習成績好得很,從村小到鎮上的中學,一直都是他們班的第一名,他爸以前常跟我們炫耀,他兒子怎么怎么聰明啦,背古詩讀兩遍就會啦,數學題看一遍書就能自己解啦,他這么努力掙錢,每天一口rou都不敢多吃,就為了他兒子能考上個好大學……”劉金貴抹了抹眼睛,嗓音酸澀,“他爸出事的那天我不在,說是人當場就斷氣了,一句遺言都沒有,我就想著,幫他把后事給辦好了,然后去看看他兒子?!?/br> “這娃可憐吶,媽出車禍死了,爺爺奶奶也一早就沒了,他爸出來打工還有錢往回拿時,他大伯還給他口飯吃,一出了事,凈想著打賠償款的主意,也不讓他去上學了,就在他們家幫著干農活。我看著他在那個壓根不算家的地方過得太苦,想著幫幫他,結果幫成了這樣……哎!安遠,我有愧??!” 夏安遠深深低下頭,他們都清楚,這條命就算是撿得回來,侯軍恐怕也很難再成為一個健全的人了。 嘆了好一會兒氣,劉金貴突然又振作起來:“不過他小子這次要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十多米高,就算掉下來的時候被安全網絆了一下,如果不是那個人反應快,他現在躺的可就不是手術臺了?!?/br> “哪個人?” “就是送我們來醫院那個?!眲⒔鹳F搓搓臉,回憶起當時兵荒馬亂的場景。那個人真是不簡單,招招手就有一堆保鏢出來,那么短的時間,他是怎么看到樓下放著帆布的?三兩句安排好了他們幾個應該怎么用帆布接住人,哪些人通知工地領導和救護車,跟著就轉身去追夏安遠了。 即使只是分秒之間的緊急安排,劉金貴隔著那么遠也能看出那人遇事冷靜,殺伐果斷,能擁有這種洞察、反應能力和處事能力的人,必然是久居高位的能者。 但這樣的人竟然也會為了一個小民工的安危,像夏安遠一樣慌不擇路地爬鋼架嗎? 劉金貴大致給夏安遠講了一遍,問道:“是這個工地的老板吧?他好像認識你?” 夏安遠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br> 有其他工友買了水和面包回來,夏安遠沒接,躲去廁所抽了根煙。手機這時“?!钡匾宦曧?,他才想起來,昨天醫院剛給他發過催繳費的短信。 心里裝的事實在太多太亂了,夏安遠直到抽完煙,又去急救室門口守了好一會兒,也沒勇氣點開它。 好像只要不點開這條短信,就無事發生一樣。 可手機不肯放過他,系統自帶的來電鈴聲在氣氛壓抑的長廊盡頭無預兆地響起,夏安遠看著來電聯系人,眼皮跳了兩下,走到另一邊樓道口接通。 “方姐?!彼p聲道,“今晚要上班嗎?我現在抽不開身——” “安遠吶?!狈角迦A打斷他,語氣中有無奈,“有件事想跟你說,你先做一個心理準備?!?/br>